老兄,老兄

边疆

<p class="ql-block"> 老兄,老兄</p><p class="ql-block"> ◇ 边疆</p><p class="ql-block"> “老兄”就字面意思讲,泛指男性朋友或熟人相互间的尊称,一个“老”子做前缀,说明俩人交往时间长久,感情深厚。</p><p class="ql-block"> 蒲力民是我老兄,有时候和熟知他的人在一起聊天,不用提及姓氏,大家都会意这个“老兄”指的是谁。</p><p class="ql-block"> 我们常见面也不常见面。见了面时随便聊几句,脸上便乐呵呵的;不见面时曾经的过往不时泛起,心里也喜滋滋的。就像是山间的溪水,平淡淡的、缓悠悠的,虽波澜不兴,却总让人觉得滋润。</p><p class="ql-block"> 前几天,有朋友电话里说我:“老兄无论人品官德都没得说,你为啥不写写他?”这让我汗颜,不是不写实不敢写。正如朋友所言,在任时、退休后、生活中,他护佑弱者、鞭策后来者、激励有志者,穷其一生书写一撇一捺的“人”,使他的人生丰富多彩有情趣。</p><p class="ql-block"> 李世民以魏征为人镜,老兄堪为我辈之“人镜”也。</p><p class="ql-block"> 《墨子·非攻中》说:“君子不镜于水而镜于人。镜于水,见面之容;镜于人,则知吉与凶。”许多做人处事的法门我是悄悄学他的,许多节坎也是照着他的样儿迈过的,许多心结也是得益于他的经验解开的,我和老兄交往几十年,岂是三言两语可道哉。</p> <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我在体制内厮混了一辈子,既无政绩,也无人脉,更少建树。然而,道不远人。大修于朝小修于野,也算自己的一点开悟吧。这样的认识,很大程度得益于老兄。</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从教育系统调到了县政府机关。那时候老兄应该是一名公安干警,我们虽未谋面,却知道了他的名头。我同学也在公安队伍,他俩合作完成并出版了一本纪实文学《香山下的阴影》,就对老兄有了些许了解。</p><p class="ql-block"> 一般而言体制内的工作都是教条、刻板、重复性的,做了就做了,便如天上下了几滴雨、地上起了一阵风,不会有多少痕迹,即使日后回想起来,也都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唏嘘几声就没了踪影。可老兄是有心人,所有的经历都那么珍贵,他细心收藏、精心编制,着力构建自己的文学殿堂。</p><p class="ql-block"> 当时的耀县公安局很简陋,院子摆放着几块青石板,吃饭时是饭桌,聊天时是座凳。偶一日饭后,当老兄抹洗青石板时密密麻麻的字迹跃然而出。</p><p class="ql-block"> 在此之前,老兄协助文管部门做过药王山碑石整理工作,这块石碑该是又一珍宝现世。他按捺着激动的心情,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发现反映给冀军县长。如今这块碑石早已告别了屈于槽枥之间的窘境位列仙班,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太玄妙应真人叹世吟》。后来老兄写了一篇散文《一通碑石的记忆》,他在文中说:“《千金方》是孙思邈为世人开出的救体之方,惟独这通《唐太玄妙应真人叹世吟》是为世人开出的救心之方。”</p> <p class="ql-block">  此碑遇到老兄是今古奇缘;双喜遇到老兄则是人生大幸。</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老兄邀我去关庄镇树林村,途中他给我讲述了该村瞎子双喜的事。他和县领导去村里调研,小车停在村口老池畔,一个盲人用他细瘦的手指哆哆嗦嗦的摸小车,当摸到前车灯时问:“这是啥?”“车灯,就像人的眼睛。”盲人叹了口气:“我都不如一个物件,汽车都有眼睛我却没有。”</p><p class="ql-block"> 盲人名叫双喜,无父,母亲年迈,靠一杆跑风漏气的破笛子讨生活。就因为这句话,老兄再也放心不下,一有空就去看望素昧平生的盲人并为他更换了新笛子。</p><p class="ql-block"> 不久,耀县大街小巷荡起了悠扬的笛声。双喜的世界漆黑一片,他的笛音却敞亮明快,我还为此写过一篇散文《盲笛》,老兄也有《电影院门前的吹笛人》发表。</p><p class="ql-block"> 后来,双喜住进了养老院,先后换了三个养老院,每换一处老兄都要带着钱物药品前去探望,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恓惶人不再恓惶。</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老兄高兴地告诉我,双喜成家了,找了个老伴,晚年应该安稳了。</p><p class="ql-block"> 离开了公安队伍,老兄走上了领导岗位,真正的仕途开始了,但他和文学始终难舍难分。文学创作和仕途打拼就像是他的双轨制,并行不悖,交相辉映。</p> <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弘道守正、修身立言是老兄的追求。</p><p class="ql-block"> 1991年任县委组织部部长时,通过考试为即将开办的《耀县报》招选记者,开了耀县建国后“开科取士”先河。</p><p class="ql-block"> 老兄升任政府副县长后不久,我也调任县报社供职。每逢元旦,老兄都要把大家招呼到一起辞旧迎新。这样的聚会一般都要持续到新年的钟声敲响,这样的聚会一直坚持到他离开县上,这样的聚会就像是加油站,让人无比温暖、难忘。</p><p class="ql-block"> 1995年我被组织下派到石柱乡石柱塬村搞“整建”,半年里老兄先后两次来看望我。他对村里非常熟悉,每每与其说是我向他汇报工作,不如说是他向我介绍村情。</p><p class="ql-block"> 在几孔破窑洞前他总要驻足,那是他当知青时的住地。他的少年时光、青春梦想、人生发端就在那里,从那时起,他走进了泥土,辨识了稼穑,认识了农民,结交了最底层的朋友。他把这段难忘的成长写进自己的作品、融进自己的血液,石柱塬从此成了他一生的念想,也让他始终从普通人的角度想事干事。</p><p class="ql-block"> 我农村工作结束后,经常陪同老兄下乡。有一次和他去柳林镇五联村了解通村道路建设,同行的还有县交通局王局长。车子停在了半山腰砂石路上,王局长指着远处山坳里小村子说,那是五联村一个自然村,不到十户人家,水电路都不通。凝视片刻,老兄撂下一句话:“要从根子上改变就要实施整体搬迁。”</p> <p class="ql-block">  在白瓜乡前嘴村的地畔、山坡、路边,他扒拉开草丛仔细查看满身长刺的酸枣树。这是他包抓的乡镇,他在这里推行酸枣接大枣,酸枣树上开满了星星点点的小白花,它在孕育着秋天玛瑙般的果实,也昭示着山区星光灿烂的未来。</p><p class="ql-block"> 老兄到市上工作后,先是担任市政府副秘书长兼外事办主任,工作之余把出国见闻集结成册,出版了散文集《人在旅途》。</p><p class="ql-block"> 至今我依然记得他做市卫生局长时组织编写的养生类散文集《人活百岁不是梦》和送我的那副扑克牌,54张牌54个疾病预防的偏方验方和养生保健的名言警句。这是我见到的最有个性的扑克牌,也是寓教于乐奇特的载体。</p><p class="ql-block"> 在老兄看来,医院里患者是第一位的,而全社会预防是首要的。《黄帝内经·素问》有言,“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以是观之,老兄乃效古法、开新篇之人也。</p><p class="ql-block"> 任市交通局局长期间他做了多少事情,我不甚了了,但有几件事让人难以忘怀。</p><p class="ql-block"> 刚到市交通局工作,省厅一名领导来铜时问他:“卫生和交通哪个工作难度大?”老兄不假思索回答:“修人(治病救人)难,修路难,修德更难,有了好的德行,干什么都不难!”老兄的见地得到上级领导的高度认可。</p> <p class="ql-block">  修德,如何修?《周易·乾》有言:“君子进德修业”。由此看来,“德”不是空泛的,它是由“业”做支撑的。</p><p class="ql-block"> 期间,他远赴德国考察,不但进口了先进的筑路设备,也把一篇《走在德国的公路上》呈现给了公众。他的两部散文集《幸福在路上》《幸福的感觉淡淡的》,用修身修心修德修路诠释幸福。由此看来,幸福在路上,修行也在路上。</p><p class="ql-block"> 在交通建设如火如荼的同时,机关、企业文化建设更是百花竟艳。组建铜川评论家协会,创办《铜川评论》,围绕一线火热的建设,举办交通征文大赛,出版获奖作品集《铜川交通》。</p><p class="ql-block"> 劳动者成为讴歌对象,劳动工地成为创作的活水源头。这是老兄一个人的风景,但和所有工作相比,修建玉皇阁大桥才是他任内浓墨重彩的华章。</p><p class="ql-block"> 2008年5月12日下午零号块浇注,汶川大地震发生。大桥经历了怎样的考验,80多米高空的几十名四川民工经历了怎样的惊魂,老兄经历了怎样的煎熬都融进了他的纪实散文《高空脱险的前前后后》。2014年老兄离开铜川到省公路局任职,他把宽阔大道留在了铜川,把一座桥留给了铜川。</p><p class="ql-block"> 一座桥,一座丰碑。</p><p class="ql-block"> 一座桥,一处旖旎风光,那是他留给铜川的彩虹。</p> <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老兄祖籍宝鸡市凤翔县,乃古雍州,是大秦帝国建都时间最长的地方,也是西凤酒产地。老兄自幼随父母来耀,自带甘冽香醇和西府人的豁达。雍州、耀州就像两个巨大的磁场,时刻影响着他的人生走向。《尚书·益稷》云:“箫韶九成,凤皇来仪。”似乎是上苍的安排,西府和渭北就这样融为了一体。</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耀州人的饮食很单一也很粗放。老兄放不下西府人的精致,于是邀本家弟弟强娃来耀开了一家“强娃一口香”面馆。这是一家正宗的西府面馆,面条薄、筋、光,汤味煎、稀、汪,入口酸、辣、香。为了把故乡传统饮食文化传承好,他给予精心指点。那烘烤焦黄的花卷,慢火熬制的苞米糁稀饭,各色地道小菜无不让人垂涎。</p><p class="ql-block"> 闲暇时,他热衷于和文化人士交流。大家在一起谈天说地,但他更多的是倾听,偶尔意见相左,也从不坚持己见。只要不是原则问题,他都会笑着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他的这种稀泥抹光墙的做派多有微词,但仔细想想,老兄是对的,知道退让才是真正的修为。</p><p class="ql-block"> 事实上,老兄工作中也有刚正凌厉的作风,但生活中他始终把身段放低。和他相处的同事朋友,很少能把他和红二代、官二代联系在一起。</p> <p class="ql-block">  有一年,老兄拿了一沓厚厚的书稿放在我面前说:“请斧正。”这是他给老爸八十大寿的献礼,是一位老兵的红色传奇,是老一辈革命者的初心和坚持。</p><p class="ql-block"> 他老爸蒲光乃省武警总队老领导,是被媒体称颂的“关中平原的李向阳”。当电视剧《父母爱情》热播的时候,我自然而然想到了老兄献给老爸的寿礼《风雨人生路》以及老人逝世后出版的《老兵不走》。革命岁月风雨如磐可歌可泣,老兵的后人红色血脉赓续。</p><p class="ql-block"> 然,老兄时常提及的却是老爸给予的幸福和教诲。</p><p class="ql-block"> 他告诉我每次回西安看望父母,午休时老爸都要走进屋里将他身上的被角掖好,在老爸眼里他总是孩子。三十多岁就当了常务副县长的他,在外人眼里应该算事业有成,但老爸却经常告诫他:不求当大官,只求干大事;当官一阵子,做人一辈子。</p><p class="ql-block"> 和谐氛围和严谨家风家教直接影响了老兄的小家以及他对下一代的培育,《给人端饭的感觉》是女儿假期在饭店打工的纪实,也是他陪伴女儿成长的实录。</p><p class="ql-block"> 人言家庭是社会的细胞,某种意义说,家庭的和谐稳定直接影响社会和谐进步。老兄把自己的人生体验加以提炼总结,形成了他的“九字真言”,即,家庭要和睦就必须做到“不讲理、好脸色、和稀泥。”老兄对不讲理的解读是“家中是讲情的地方,理讲多了情就淡了。”好脸色最重要,正所谓“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和稀泥则是不固执,能妥协,此之谓“退一步天宽地阔。”</p><p class="ql-block"> 老兄把自己的心得说给我的时候,我大呼此乃当今喻世明言。</p> <p class="ql-block">  到省城工作和退休后,老兄一生的沉淀迎来了创作的黄金时期。散文集《别问时间都去哪儿了》,小说集《青春不迷茫》,长篇小说《交通局长》、《我不欠你的》、《扶生》次第推出。</p><p class="ql-block">&nbsp;</p><p class="ql-block"> 孔融《论盛孝章书》曰:“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当人们感叹时间去哪了的时候,老兄把别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时间拿来从事写作,几十年竟“集腋成裘”,完成了近三百万字的文学作品,可见对文学的虔诚和笔耕之辛苦。我曾为老兄大作写过一篇书评《守望精神家园》,表达对老兄的敬慕之情。今以“老兄”为题,再叙其为人处世治学之道,实乃心之所系、情之所托、感怀之言也。</p><p class="ql-block">&nbsp;</p><p class="ql-block"> 2021年8月25日于铜川世纪花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