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的美篇

张老

<p class="ql-block">我的父亲(三)</p><p class="ql-block"> 我的父亲,讳名张洪文(1933——2011),中国共产党党员。霍州市李曹镇沙沟村人,西村中学语文教师。兼职小说作家,苦苦写作了一辈子,但发表甚微,不足挂齿。</p><p class="ql-block"> 父亲薨于2011年农历二月廿五日清晨,据我老母亲叙述:他是与我老母亲共用早饭的时侯,他自力更生手剥一个煮鸡蛋,突然煮鸡蛋滚落于一边去了,父亲则坐倒在小土炕上了。老母亲觉着不对,赶紧过去扶他,扶着扶着他竟然是一动也不再动了。当时我们做儿女的都不在家,接听到父亲“坐倒”的电话,先先后后迅速赶回家中,其实是我的父亲已经弃他的儿女们安详地去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做儿女的只能操办我父亲的后事了。我兄弟姐妹七人,人多事多共同忙碌竟也不觉着忙。依据各人的特点及爱好,我仿佛是要为李曹镇教委的一位领导人撰写我父亲追悼会的悼词。所谓悼词,即对死者表示哀悼的话或者文章,我也曾经为他人的逝世代笔写过三、五则悼词,倒也不觉着艰难,但今天可是要为我的父亲写悼词了,咋我就觉着太难了,太沉重了,沉重得使我不敢构思,无力提笔,无力落笔。</p><p class="ql-block"> 该写的还是要写,于是我百倍地调整自己的情绪,尽力地稳定住自己为我父亲构思,心中念想着一定要对得住灵柩中的父亲,让他老人家听罢了心悦诚服一点,骄傲自豪一点。</p><p class="ql-block"> 一个家庭,一座院落,死去了他主人后的气氛是静静的,凉凉的。来来去去的人们是比较多,或轻轻地走动着,或静静地站立着,或抽着烟卷蹲坐着,但相互之间都不甚说话,间接断续地只是一问一答,给一种沉寂的气氛中似乎又增添了一份沉寂。傍晚了,天渐渐黑下去了,来来去去的人们更是少了去了,我觉着应该是我俯首写作悼词的时侯了,于是我取出了纸笔,压一压心理,摆起一种俯首写作的架势,这时侯我还是发现,我终于是自己战胜不了自己。</p><p class="ql-block"> 我索性跪倒于父亲的灵柩前痛哭了,我要来它一个彻彻底底的痛哭,把我自己与我父亲一切的一切全部痛哭干净了,似乎只有这样才可能清醒理性地去写作悼词,也只有这样才可能把我父亲的这则悼词写好。</p><p class="ql-block"> 是我家的小妹自灵柩前将我搀扶起来的,并且她也含着泪水叮嘱我说:“哥,节哀吧!” 我甚理解我家小妹的语言,于是抹去了泪水,走出了门外,走进另处一个安静一点的屋内,开始着手写作我父亲的悼词了。</p><p class="ql-block"> 首先取出一页白纸,我一边想着一边写,我先写作好了我父亲的悼词提纲:</p><p class="ql-block"> 悼词主题:本分、本色。</p><p class="ql-block"> 五个要点:</p><p class="ql-block"> 1、李曹镇党委失去了一位好党员; </p><p class="ql-block"> 2、李曹镇教委失去了一位好老师;</p><p class="ql-block"> 3、李曹文化圈失去了一位好同志;</p><p class="ql-block"> 4、沙沟村村民失去了一个好儿子;</p><p class="ql-block"> 5、张氏子女们失去了一个好父亲。</p><p class="ql-block"> 安静的小屋内,全家人都知道我是写作悼词的,都有意识地不来打扰我。只我一个人在静静地写作,一会儿写得平静,一会儿写得激动,一会儿写得哭了,一会儿按捺住自己不哭了。隔壁屋内为父亲守灵的小妹特殊地走进来说:“哥,该休息了,明天接着写罢!”我抬眼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我停了停,若有所思地说:“不碍事,就让我为咱爸熬一次夜吧!”又说,“咱爸一辈子总是熬夜写作,有多少次是通宵达旦地写作……”本来后面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我已经是无法再说下去了。</p><p class="ql-block"> 悼词写到了第四节了,我停下了钢笔。我静静地想,我父亲为沙沟村做了什么?他“沙沟村村民的好儿子”好在哪里?父亲一生大约是在西村中学教书的,西村中学距离家中较远,难得假日才可能回到沙沟村来,为家里种地,扛柴,担水,磨面,似乎对村集体并没有太大贡献。但是,我相信我父亲对沙沟村才是最亲的,他对沙沟村的感情可谓比山高,比海深,他一旦有点空闲了最愿意为沙沟村民做事,他总是力所能及地要为沙沟村民付出和服务,我相信这是我父亲的一颗心,一片情。</p><p class="ql-block"> 我忽然想起了父亲曾经写作的一篇小说叫《山村理发店》,文中塑造了一位栩栩如生的王来洪老汉形象,王来洪老汉为山村人民推头发的故事,是那般生动感人,其实这位王来洪老汉的原型就是我的父亲。那是上世纪50年代60年代的时侯,满沙沟村是绝对没有推子的,而西村中学却是有推子的,每逢假日父亲总是借学校的推子回家来了,全村张扬地义务为村上的大人小孩推头发。我父亲可是一位推头发的高手,他为沙沟村民推的头发一改沙沟历史上的“牛粪坨”型,基本可能使人人喜欢,人人满意,人人渴望让我父亲为他推头。他几乎是全村包揽推头发的事情,曾经惹烦过我的母亲,但我母亲不论多么意见,父亲甘愿为村民推头发的那点心从来没有削弱过。</p><p class="ql-block"> 又一点是我父亲写得一笔规整秀雅的毛笔字,村上惹红事白事写对联之类基本上是我父亲包揽了。尤其是迎新年写春联,全村上下的春联我父亲几乎包揽过半。家庭中要过年了,家家户户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但村上的人们求我父亲书写个春联,我父亲自始至终,完完全全是笑脸相迎,绝不推辞。他“沙沟村村民好儿子”的这一份心怀不难烛照。</p><p class="ql-block"> 父亲为沙沟村村民推个头发、写个春联其实是微不足道,而他没有能力改写沙沟村的苦难,没有能力改革沙沟村的状况,没有能力改造沙沟村的贫穷,没有能力改变沙沟村的容颜。但我相信,朴素善良的沙沟人民是最能理解他原谅他的,权且就此两点写一写吧!于是我又俯首继续为我父亲写作悼词。</p><p class="ql-block"> 天亮了,父亲的悼词也基本写完了。我家小妹又一次推门进来了,她手抖抖地默读我父亲的悼词,读着读着索性放手于桌面上读不下去了。霍州有一风俗,清晨是务必为死者哭灵,于是我搀扶着小妹去为父亲哭灵,兄弟姐妹七人也都一齐哭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