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那些往事

月华罗

　　大舅母突然离世，初闻噩耗，悲痛不已。这段时间她的音容笑貌时常在脑中浮现，常常不自觉地回忆起当年那些往事……

大舅母姓“赵”，名“秀英”。人如其名，年轻时生的娇小秀丽，颜如舜英。她个子不高，黑黑瘦瘦，瓜子脸上一双杏核眼，婉转灵动，笑意盈盈，说起话来声音清脆、语调悠长。中年后，身体明显发福，长期的病痛让她的身形有些微微驼背，行动略带迟缓，多年的类风湿性关节炎摧残着双手关节严重变形，印象里她的手没法正常弯曲，总是端着支楞在胸口，拿东西也是用手掌托着，每次看到都会陈阵心酸……

　　1978年春节，大舅和大舅母刚结婚

（大舅母后排左一）

　　记忆里多是小时候的画面，那时每到放暑假，最期盼的事就是回老家，在三个舅舅家轮流住，和弟弟妹妹们一起玩耍。

从街上去大舅家要经过化肥厂外一段很长的巷子，步行要走很久，空气里常常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刺鼻气味，现在想起来都“上头”。大舅家是平房，大门朝西，两扇不大的铁门，中间开个小口，只够伸进去一只手把里面插着的门锁拉开，门一开就叮了当啷响。院子不大，中间是用砖头砌成的镂空花池。大舅母喜欢花，每年夏天大舅都会在院子里种满叫不上名的各种各样的花，争奇斗艳很是好看。

一次，家里来了客人，看到了，大为赞叹。这时，只见大舅母从后面走了上来，挺直身子站在那里，扯着嗓子自豪地说：“你们看嗫～这个花开的……红蝶蝶地，从**妈吾里要来点籽子扪”，幸福之情溢于言表。那一刻，落日的余晖散落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一条金色的边。云虽暗淡，风却轻暖，将这一幕永久地镶嵌在了那一寸时光之中，宁静而美好！

院子里三间正房，中间是厅堂，放着一张吃饭用的圆桌，里面还打了暖阁，朝外的柜子里摆满了孩子们的照片。左手边是卧室，里面靠墙边放着一排大红色油漆大樟木箱子，合页在上面，老式翻盖的那种。我一直以为是大舅母的陪嫁。旁边是一张双人床，上面铺着20公分厚的海绵垫子，睡在上面别提多柔软舒服了。堂屋右手边是主卧，靠墙立着一排手工打的淡绿色转角组合柜，上面放着各式摆件，里面镶着玻璃，正中间放着一台 19英寸彩色电视机。那个年代组合柜很流行，几乎家家都有一套。柜子对面放着两个单人沙发，一张茶几。总觉得大舅母对这套沙发很是喜爱，也可能是出于节俭，用了好多年都舍不得换掉。前几年回去，在他们临时租住的房子里还看到过，沙发比之前更加陈旧，上面还多了几个大舅抽烟烫的烟洞。

97年夏天，洗马林二舅家院里

（大舅母第二排右二）

　　大舅母很爱美，皮肤不白，但总是喜欢把脸打扮的白白的。那几年，大舅在珍珠院开车，家里的各种护肤品多种多样，从小袋的各类护肤霜，到大袋的美白香粉，样样俱全。最夸张的是一个上面系着一条粉红色头绳的白色塑料袋子，里面装了足足有五斤的香粉。这些东西她经常会给亲戚朋友送一些，大家都乐得接受，而大舅母显得更为高兴。

大舅母生性热情、性格爽朗，处事大方。每次初见，都会笑盈盈地拉着我的手念叨着：“燕哥儿～孩儿来咧？快进来…”，手不利索，还要忙前忙后，又是切西瓜，又是烧水的，转个不停。有时也会念叨大舅几句，什么抽烟，喝酒不知节制，闷在家里，不爱出门啥的，但每次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看似埋怨，其实是又着急又担心。看的出来，老俩口感情是很深厚。大舅母和邻居关系处的也很好，谁家里做个稀罕的，好吃的，都会一起分享，你来我往其乐融融。

大舅母的厨艺其实不错，之前回去会给我们做几个拿手小菜，生病后就再也没尝到过她的手艺。那时，她做的一道西红柿炒茄子，里面放了白糖，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当时就想，这两种食材搭配在一起还能做出如此美味。后来自己在家试着做过，却怎么也做不出那个味道。这几天一看到茄子，想起往事，不禁会簌簌地流下眼泪。

那时候总认为几个舅舅家的伙食是顶好的，熏肉、猪蹄子那叫个香呀，现在想想都馋的咽口水，长大了才慢慢明白那是亲情使然…

参加工作后，很少有时间回老家了，最近一次回去还是两三年前。记得，临近回来的那天，大舅和大舅母去看我们，在屋里坐着唠了会儿家常。中午因为家里有事，两个人就要先回去了，众人便出来相送。那天的风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大舅母那时看着挺精神的，腿稍微一抬就熟练地坐在大舅骑的电动车后座上，双手轻轻地扶在大舅腰间。再三道别后，便坐着电动车离开了。看着大舅身后那个羸弱的，略显佝偻的背影，随着车子的前行，在风中晃来晃去，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那街道的尽头……

大舅母这一生读的书不多，没参加过工作，却像千千万万个中国普通劳动妇女一样，纯朴善良，默默付出。她倾尽全力照顾家人，养育子女，一辈子任劳任怨，无怨无悔。用真情和爱谱写出人生最美的篇章。

在家人心中她虽平凡却伟大！

她留给我们的是——浓浓的亲情和深深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