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口子营房的那些事儿

蜗牛也是牛

<p class="ql-block"><b>目录</b></p><p class="ql-block"><b> 1、 呼武公路</b></p><p class="ql-block"><b> 2、 宿舍门前有个坑</b></p><p class="ql-block"><b> 3、 军人服务社</b></p><p class="ql-block"><b> 4、 卫生队</b></p><p class="ql-block"><b> 5、 洗澡</b></p><p class="ql-block"><b> 6、 大礼堂</b></p><p class="ql-block"><b> 7、 站岗</b></p><p class="ql-block"><b> 8、 公差</b></p><p class="ql-block"><b> 9、 军中“特务”</b></p><p class="ql-block"><b>10、连队“八一”节</b></p><p class="ql-block"><b>11、进城</b></p> <p class="ql-block">  △ 今天的呼武公路(209国道)坝口子路段。 2013年8月摄</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一、呼武公路</b></p><p class="ql-block"> 我们88团(后改编21团)的部队营房,在呼和浩特市北郊大青山下的坝口子。顺着呼(和浩特)武(川)公路,一路上坡,距市里大约有近十里地。</p><p class="ql-block"> 这条上山路,往北出了市区,记得路边只有一间房、复兴营村子的菜地。越往上走,石头越多,土地贫瘠又缺水,两边只能马马虎虎,稀稀拉拉地种些麦子土豆。公路上也是车少人稀,一路没啥景色。只有从城区东面斜插过来,路过的内蒙古赛马场,还算是一景(这个赛马场的占地面积,在亚洲是最大,在世界上也是数得着的)。</p><p class="ql-block"> 有时候,我从市里回来。走累了,自己就坐在蒙古包式的看台上,面对空旷的赛马场,看看西面就要落下的夕阳,看看北边暮色中的大青山,再向南方瞭望一下,唉,想想家……</p><p class="ql-block"> 当兵五年,这条路走过多少来回,记不大清了。有记忆的两次。一次是七四年春节,连部几个人晚上私下聚餐。我和张晓光副连长,下午去市里买罐头。回来的路上,天下起了大雪。我俩顶风冒雪,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整整走了小半夜,到家都成了雪人。</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次,排长王琦的女朋友来连队。到了天快黒时,排长要骑自行车送女友回市区。连长说路上安全,还是要带上枪和手电。我望着排长斜挎着手抢,骑车带人,下坡上路。风,把他的上衣吹了起来……不知怎么,我总觉的这个场景,以前在哪儿见过?后来,我才想明白,这不就是电影《小兵张嘎》里,老罗在大路上骑车的那个镜头吗!呵呵,排长挎枪骑车,带女朋友的神态,简直和电影里面的一模一样,威武、潇洒!</p><p class="ql-block"> 到了1973年夏天,可能是部队同地方交通部门协商,从营房到市区,终于开通了一条公交线路,这才免除了大兵们的脚力之苦。车子始发站在司令部门前的花池,终点站在火车站,星期天上下午各一班,票价二毛。</p><p class="ql-block"> 那天,我赶上“坐”开通后的头班车。那趟车,满车厢是一色儿的绿,人多的要脸挨着脸,心贴着心。途中,我的帽子被挤掉了。呵呵,愣是没法弯腰拾起来……</p> <p class="ql-block">  △&nbsp;大礼堂前的操场。过去这里是我们早晨跑操,夏季周末看露天电影的地方,如今,野草长有半人深了。 2013年8月摄</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二、宿舍门前有个坑</b></p><p class="ql-block"> 在坝口子,连队住的都是平房。在每排房子的门前,通常要等距离挖出几个长方形的大坑。坑有半人深,有三四个平方大小。这些大坑,外人可能奇怪:这做什么用?让我告诉你:这就是我们平时,用来倒生活垃圾和污水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冬天,内蒙的气温,天天都在零下二十来度,是个滴水成冰的世界。刚到部队时,老兵会吓唬"新兵蛋子":出去尿尿,手里要带个家伙棍子!小心尿尿結成冰溜子,不行就敲敲! </p><p class="ql-block"> 各班把用过的洗脸水,洗衣水,洗脚水等脏水,都要集中倒进大坑里。防止乱倒汚水,地面结冰打滑。大坑除了做垃圾坑外,它还有一个用处(呵呵,这个秘密只有你知我知了):冬天的晚上,人们上厕所嫌穿衣服麻烦,都是穿着军用大裤衩,光身子裹上皮大衣就跑出去了。天太冷,要跑到百十米开外的厕所去尿一泡尿,还真是一个十分纠结和痛苦的事儿!于是,好多人图省事儿,出门就在坑边上就地解决了(当然,要是让连长碰见,那是肯定要挨骂的)!</p><p class="ql-block"> 这样日复一日,大坑里的水和尿结成了冰。天长日久,冰和垃圾就会层层叠叠,越积越厚。等到了冰漫过大坑的一天,各班就要派人清理里面的东西。说实在话,这活儿真不好干!跳到坑里,高高举起镐头,打在冰面上只是个白点。弄不好,还会磞你一身一脸的垃圾冰碴!如果赶巧了,溅到嘴边甚至嘴里,哎呀,那就要恶心你半天! </p><p class="ql-block"> "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为了积极表现,为了能够早日入党。当新兵蛋子两年(因林彪"9.13"事件,1972年全军没有征兵),我可没少干除冰刨垃圾的活,也没少品尝这里面的苦涩!</p> <p class="ql-block">  △&nbsp;老营房军人服务社的旧址。 2013年8月摄</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三、军人服务社 </b></p><p class="ql-block"> 我们团的军人服务社,在营房大院的西边、卫生队的后面。它是一长排平房,东面大房间卖东西,西边还有一里间,做了办公室和仓库。在这里,上班的几个女售货员,大概都是团里干部的随军"家属"(部队称妻子、爱人为家属),有些文化,还都是清一色的年轻媳妇!</p><p class="ql-block"> 在上世纪70年代,商品物资十分匮乏,小卖部没有什么大件,只是卖些牙膏牙刷,针头线脑的日用品。我们当兵穿衣吃饭,都是国家的,每月发的几块钱津贴,无非就是买点日常用的牙膏肥皂。我常去服务社,买一种印有"中国人民解放军一六九O部队信笺"台头字样的稿纸。</p><p class="ql-block"> 俗话说:新兵信多,老兵病多!刚当兵的时候,家里、同学和朋友来信,最多一天,我曾收到过11封。给他们写回信,我用服务社这种带红色部队番号的信纸,会觉的有面子,很有些"一人当兵,全家光荣"的炫耀。</p><p class="ql-block"> 战士在连队吃喝拉撒睡,平时很少出营房。那时候,连队没有电视,没有娱乐活动。去服务社逛逛,看看外面进来的商品,看看里面卖东西的“家属”,几乎就成了大兵们"两眼看世界"的窗口。我不知道别人,反正我隔三差五,都会去"窗口"看看"世界"。</p><p class="ql-block"> 记得在那段期间,有一位留着两根短辮的年轻家属(据说,是后勤处某助理员家里的)在服务社卖东西。她大约有小30岁的样子,五官好看,长的挺俏丽。我们这些战士,就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找话。常去打着买东西的幌子,问这问那,频频向她行"注目礼"……</p><p class="ql-block"> 正像一位将军说过的那样:军营里的女人,无论年龄,不分俊丑,从来都不会缺少炽热的关注目光!呵呵,正值青春年少!在一个只有"绿"色,只有枪炮,只有男性的大院里,一间军人服务社,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一股清爽的夏季风!</p> <p class="ql-block">  △&nbsp;杂草丛生的团卫生队,还会有人来这里求医问药吗? 2013年8月摄</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四、卫生队</b></p><p class="ql-block"> 在团一级的部队里,负责医疗救治的叫卫生队。</p><p class="ql-block"> 在我们坝口子营房,团卫生队在大礼堂的北面,服务社的南边,是一座“工”字形的平房。“工”的南面一横,是门诊、药房、化验室。北面一横是病房、手术室,中间一竖,连接着门诊、病房的,是病号食堂、值班室。</p><p class="ql-block"> 全团上千人,有人“难过”了(内蒙地方方言,把生病叫难过),都会到这里看病化验,打针取药。当兵几年,你也许没有进过司(令部)政(治处)后(勤处)的门槛,但这里的白大褂和“来苏”味儿,你可能不会陌生。俗话说,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呢?</p><p class="ql-block"> 卫生队的兵叫卫生兵。卫生兵大概都是在新兵连,先挑选出来的年龄小,个不高、娃娃脸的“小兵”。记得参加过抗战、打过鬼子的老团长吴团长,对卫生队要娃娃兵很不以为然。他曾说过:奶奶个X!打仗受伤,他能扛得动老子啊?话虽这样说,但是,你要是都弄个五大三粗的张飞、李逵来,给你打针喂药,呵呵,好像也不太合适哈?</p><p class="ql-block"> 卫生队里的兵是“小兵”,但卫生队的医生都有“两把刷子”。记得我当兵时,卫生队长是一个蒙古族老军医,是一个参加过解放战争的老兵。有一次,他去查房,看到特务连一个战士,因两天拉肚子还没有确诊,人虚脱的几乎站不起来了。他听了值班大夫述说病历,摸摸病人腹部说:赶快送师部医院,这是伤寒,不能等!后来,我的老乡说:那一次,要不是谢队长,我都不行了!</p><p class="ql-block"> 1971年初,卫生队到新兵连选兵,本来也有意看好了我。但新兵连指导员纪树堂,看我出黑板报写写画画不错,近水楼台,就把我要到了他们连。这样,我就和卫生兵擦肩而过,做了炮兵。</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是不是和卫生队有些缘分,不说卫生队有我们郑州老乡,只说当兵五年,大病没有小病不断,还真不少往卫生队跑。</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和战友俩人,同提一个大保温桶往外送开水。可能是他个子高、我个子低,不小心保温桶斜了一下,开水溅到我的手上,自己不由自主先松了手。“哗”的一下,一桶刚烧开的水,全倒在了我的脚上。我烫的两脚直蹦高,飞一样就往卫生队跑。在卫生队脱了鞋,脱了袜子,连着沾下了左脚一层皮,眼看着起来两个鸽子蛋大小的黄色水泡。大夫用消过毒的针管,把里面的液体抽出来,又打进去些消炎药。后来,我每天瘸着腿去卫生队换药,一个星期才完全好。</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次,我们和通信连打篮球。我跳起来投篮,下边一个人也起跳,硬生生的顶住了我的下颚。自己的牙把自己的上嘴唇,从里面硌出了一条又深又长的大口子,满嘴是血。到了卫生队,大夫说要缝针,还说打麻药打针也是疼,干脆不用麻药。我张着嘴,他给我缝了8针,缝一针,我就啊啊地大叫一声,哎呀,那叫一个痛!从那以后,我就戒了—— 戒球了,再也不敢打球,和部队里的“土坦克”们硬撞了。</p> <p class="ql-block">  △&nbsp;看,那个旧烟囱下面,就是我们过去的澡堂。 2013年8月摄</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五、洗澡</b></p><p class="ql-block"> 内蒙古属北方高原地域,特别是中西部地区普遍缺水。有人说,蒙古人一生只洗三次澡:出生、嫁娶和丧葬。虽说这话说的有点过,但我知道,在我当兵的呼和浩特和大青山,还真是个缺水少雨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七十年代, 在呼和浩特市区里,就没有一个像样的湖泊和河流。记得只有人民公园里,那两个水面不大的人工湖,就成了我们照相留影的保留景点。上了大青山,更是水贵如油。我们在山上施工时,住进老百姓家的头一件事,就是挑水,要把屋里的大小水缸都挑满。有一个小山村,用水要到四五里地远的山沟里,驴驮马拉地来回一个多小时。人们一瓢水先洗脸,再洗菜、洗衣服,最后还要倒给牛羊喝,不敢有一丁点儿的浪费。</p><p class="ql-block"> 因为地下水位低,我们坝口子营房的水井,就深达百十米,日出水量也仅仅只够人们吃用。部队的澡堂,平时不开放。只是到了冬天和逢年过节,锅炉房才烧些热水,给战士们洗上一次澡。</p><p class="ql-block"> 锅炉房在卫生队的西边,耸立着高高的大烟囱,锅炉房旁边是澡堂。澡堂是两间大房子,外间有几个桌椅板凳,用来放置衣服,里间是一个二十来平米大小的水池子。</p><p class="ql-block"> 洗澡通常有团部值班室安排时间,机关、家属和连队排出顺序。连队到点儿集合,大家排队去锅炉房洗澡。不知我们连是不是总是排在别人的后面,等到我们去洗时,一池子水就有点稠了。人下到水里,会看不见自己的腿,倒是能看见小擀杖般的"搓灰",上上下下,飘来荡去。</p><p class="ql-block"> 但是,水"污染"丝毫不会破坏大家洗澡的心情。我们连五六十号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大家光着屁股,"你黑我白""你胖我瘦"开着玩笑,说着笑话。有时候还动起手来,把屁股拍打地啪啪响。一个小时的洗澡时间,大家嘻嘻哈哈,吵吵嚷嚷,一屋人恨不得要把房顶掀翻!</p><p class="ql-block"> 如果连长、指导员也跟着过来,大家就有点"怕"了,会收敛安静很多。当然,当看到200多斤的魏指导员,腆着大肚子下池的时候,大家还是会会心一笑:"扑通"一声,池子里的水,眼看着就向上涨了二指!</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魏指导员去洗澡,小偷把他的军装和里面的绒衣、裤衩,一件不剩地全给裹挟走了(在我印象中,这是唯一的一次盗窃案)。指导员光着身子出不了屋,托人来连队捎话,让通信员赶快给他送衣服去……</p> <p class="ql-block">  △&nbsp;四十年过去了,今天破败不堪的大礼堂(内景),再也没有了战士的歌声。 2013年8月摄</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六、大礼堂</b></p><p class="ql-block"> 我们团的大礼堂,坐西面东,红砖红瓦,座落在营区的西南角。它是我们坝口子营房最大的建筑,用今天的话说,它也是营区的地标性建筑。</p><p class="ql-block"> 礼堂门前有高高的10级台阶,大门上方,有一颗又红又大的五角星。门两边还刻着“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毛主席语录。</p><p class="ql-block"> 在大礼堂里,一排排的联排翻板座椅,足足可以坐下千儿八百人开会。礼堂地面前低后高,视觉好,一点也不亚于市里的大剧院。</p><p class="ql-block"> 大礼堂有一个一人多高,台口有二十来米的大舞台。在这个大舞台上,我们排演过节目。记得那年八一,我们连演出自编的对口词《咱们连的八大员》。节目开始,当过司号员的副连长杲金,掐着腰,鼓起腮帮子吹响了冲锋号。在大厅里面,那“滴滴答答”的军号声,真是震人发聩,摧人肺腑。在激昂的号声中,大家各自手持家伙—— 有擀面杖、大马勺,有铜军号、急救包…… 跑步上场,亮相造型:“炊事员、饲养员、卫生员、司号员……我们都是连队里的战斗员!”呵呵,那气场老大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大礼堂听过报告、排过节目、看过电影。在我当兵的七十年代,正是文革的中后期。在这里,听过传达中央“9.13”林彪出逃事件的文件;开过对二连副指导员企图携枪叛逃外蒙的批斗会;看过内蒙乌兰牧骑和师宣传队的演出;看过连演六七个小时的苏联电影《解放》……</p><p class="ql-block"> 印象比较深的,是那次传达中央1974年的5号文件。说是马振扶公社中学一个15岁女学生,在考试卷上写“我是中国人,何必去学外国文,不会ABCDE,也能当好革命的接班人”,后来,女生受到老师批评自杀。江青借此在全国大搞政治运动,批判所谓的资产阶级教育路线。我为什么对这次开会记得这样清楚呢?一个是事件是我们河南(唐河)老家的事儿;再一个,那一次传达文件来人多,下面坐不下,我们连是站在主席台上,居高临下,从背后看政委作的报告。</p><p class="ql-block"> 你知道大礼堂里,什么时候最热闹吗?对,是连队拉歌!</p><p class="ql-block"> 每当会议或等待开演前,各连队在大礼堂按指定位置刚坐好,战士们就开始唱起歌来。 唱歌看指挥,各连都有一个能人(多为班、排长,会打拍子,嗓门亮,人机灵),站在自己连队的前面或过道上,指挥自己连的战士唱歌。</p><p class="ql-block"> 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连队战士唱歌不讲声情并茂,讲的是嗓门大,讲的是气势。开始“预热”时,也还算客气。你唱一个我唱一个,你唱“团结就是力量”,我就来“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p><p class="ql-block"> 后来,争强好胜要比比高低,就变成了你唱我也唱。看谁的声音大,看谁能用自己的歌声来压住对方、盖住对方!再后来,唱着唱着就开始有了“火药味”的拉歌。拉歌成败也要看指挥,这边指挥说:“X连唱的好不好,再来一个要不要!” 然后,指挥自己的战士拍巴掌“呱唧呱唧”,催X连唱歌。X连唱罢“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那边指挥也领着人在喊:“叫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夸夸夸” 地把巴掌拍的震天响…… 连队之间“叫板”,战士谁也不服谁,大礼堂的歌声是一浪高过一浪。</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每次拉歌,战士们都是唱的脸红脖子粗,争得嗷嗷叫。歌声、笑声和欢呼声,一时间,响彻了整个坝口子军营。</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nbsp;团部大院的西门,也是营区的正门。&nbsp;&nbsp;&nbsp;&nbsp;2013年8月摄</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七、站岗</b>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在坝口子团部大院,设有四个岗哨:面向大路有东西两个大门,西门也是正门,主要是机关哨位。东门是直属连队岗哨。在大院后面东侧的山脚下,有一个弹药库岗哨;在西面小山头的灌木丛里,还有一个天空瞭望哨。</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我们82无后座力炮连,就负责大院东门的警卫,站岗一般是一个小时一轮换。我们连站岗值勤,主要是战斗班副班长以下的兵。班长、排长不站岗,但要值班,负责到时间叫人换岗。站岗和连首长就没有一毛钱关系了,连长、指导员可以一觉到天亮。当然,他们有时会心血来潮查查岗,或是搞个紧急集合什么的。</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站岗,你就要像钉子一样钉在岗位上,尽管圣神但却寂寞。在站岗时间上也有喜忧之分,白天,当别人训练、劳作,出力流汗时,你站岗一小时还不偷着乐呀。站岗最怕是啥?熄灯后的第二班岗和起床前的第二班岗。这会儿站岗,要么是你刚睡下(可能还没睡着),就被叫起来;要么,你下了岗还没躺下,起床号就响了—天亮起床了!你要轮上这岗,一夜你会有两个小时睡不成觉!当然,还有比这更难受的,你站岗赶上了周末看电影,你站岗赶上了节日吃大餐,你站岗赶上大年三十的晚上……,操,“点背”的就想骂娘!</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那年有点“点背”,当兵第一个大年三十的晚上,正巧轮到我上岗。来到了大门前,和上一班对口令交接了班,黑乎乎的雪夜里,就只留下了我一个。</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夜半,塞外的温度有零下二三十度,呼呼地白毛风,一阵紧似一阵刮,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岗亭的木板上“沙沙”作响。再看远处城市灯光,在白色的院墙上留下一片不清不明、影影绰绰的影子。那影子像树枝,像人影,还有说不上像啥的黑东西,在白墙上来回在动!在摇!在走!在飘!!我卷缩在一米见方的岗亭里,抱着枪、俯下身,惴惴不安地不敢放眼再看——说不看吧?又他妈害怕有什么“情况”!我还要起身,时不时地看看窗外的动静。</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有时候,你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就在我默默祷告早来人接班时,从不远处的后山上,有两颗红绿色的信号弹,突然腾空而起,照亮了半个夜空(事后听老兵说:中苏在准备打仗,苏修在咱们边境上的犄角旮旯处,设有定时信号发射装置,时常打打,扰乱民心)。“唉呀妈呀!他们是找我的吗?”我的心都快跳了出来,脑子在飞快的打转:“会不会有人来摸岗,会不会有人来劫我”!想到这儿,我不顾一切的提枪就往院子里跑。我知道大院门后,有棵一人多粗的老杏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洪荒之力,“噌”的一下,我就窜上了一米来高的大树叉…… 那一个小时的岗,不瞒你说,我就是这样连骑带靠在树上“站”下来的。</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站岗的故事有很多。有因为他人误岗,站了一夜没有离开岗哨,受到连队嘉奖的:有擅离哨位,跑回来蹲窗户底下“执勤”,偷听来队老乡家属(媳妇)床头话的。还听说,有一新兵站岗,让来营房找人的老大爷替自己拿着枪,自己跑回去找人的…… </p> <p class="ql-block">  △&nbsp;昔日威严的团司令部,如今已是人去室空,草长莺飞。 2013年8月摄</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八、公差</b></p><p class="ql-block"> 部队的公差,就是受连队领导(班长)指派,去执行某个临时性的任务,也叫出公差。在连队会经常有公差任务,平时有炊事班帮厨,淘厕所,运垃圾;还有去军供站购粮食,到后山拉土豆;参加市里街道铲雪,打扫大礼堂卫生等等。也有不常见的公差,我曾去学校给小学生讲过课,给当地老乡画过炕围子。</p><p class="ql-block"> 根据公差的任务,需要的人数,连里一般下派到班里(连部和炊事班人员很少出公差),班长再指定到人。比如说:明天八一会餐,一班出一个人帮厨。班长就说:小X,你上午10点过去。班里派公差,一般会让大家轮换去。这次是你,下次是我。但也有差异,往往是新兵机会多些,老兵派的少。</p><p class="ql-block"> 在部队里,常把把当年入伍的兵,叫新兵。把当兵有年头的兵叫老兵。老兵会当面叫新兵“新兵蛋子”,新兵也会在背后叫老兵是“老兵油子”。新兵初来部队时,年轻又有干劲,为争取早日入团入党,评个五好战士,皆多多表现,给班长留下一个好印象。因此,新兵把出公差,看做是自我表现的机会,常常主动申请:班长,我去!</p><p class="ql-block"> 老兵出公差相对少些,这一是老兵当兵入伍和班长时间差不多,有的还是一个车皮拉来的,班长多少会给些照顾。另外一个,“新兵信多,老兵病多”,“老兵的嘴,新兵的腿”,让新兵多干一些,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p><p class="ql-block"> 出公差干活儿,也有“美差”和“苦差”之说。美差当然是风刮不着,雨淋不着,苦不着累不着的好差事。我有一特务连战友,因为感冒没有参加部队的野营拉练。一天,在营房大院里,碰见政治处的X干事。X干事问他:愿不愿意出趟公差?结果,为给团里搞外调的两名干部送大衣,我那位战友,从呼市跑武汉去了十来天,“假公济私”,不光看了在武汉当兵的妹妹,还顺路回了趟郑州的家。</p><p class="ql-block"> 我在营房里逛荡几年,就没遇到过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想想也只有1974年,连队在集(宁)二(连浩特)线的大六号演习时,我每个月要回呼市团的军务股送连队人员、装备的报表。每次来来回回五六天,坐坐车,看看景,晚上还在集宁或者卓资山住一晚上。一个人自由自在,比起连里天天挖战壕,强化训练的弟兄们,这也算是悠闲自得的“美差”了。</p><p class="ql-block"> 当然,公差还是有不少苦活、累活儿。像冬天的刨冰淘粪,夏天帮驻地坝口子拔麦子。有一次,我被派公差去车站卸砖头。那时候,部队正在盖一营营房,从外地拉来的红砖,要及时从火车上卸下来,不能超时间占用站台车道。大家一鼓作气,从下午4点干到晚上8点多,几个车皮的砖头才全部卸完。因为赶时间,中间没有喝水,没有吃饭,人人蓬头垢面,个个满身的红砖灰。要回营房上车,腰疼腿痛,肚里又没粮食,我两腿都跨不上卡车车厢,是别人连拉带拽托上去的。事后的那几天,洗脸洗手不敢沾热水;吃饭,握不住手中的筷子。看两手的手指,生生地被砖头磨去了一层皮儿!</p> <p class="ql-block">  △&nbsp;特务连的老营房,现在已经荒芜多年了。2013年8月摄</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九、军中“特务”</b></p><p class="ql-block"> 在营房大院里,特务连和我们82炮连很近,中间只隔着通信连的一排房子。</p><p class="ql-block"> 过去,看电影,看小人书,总认为特务都是坏蛋。像电影《羊城暗哨》、《霓虹灯下的哨兵》里面的国民党特务。到了部队我才知道,咱们自己的队伍里也有特务(连)!</p><p class="ql-block"> 特务连有三个排,侦察、警卫和工兵。我没有见过工兵排、警卫排的训练,对工兵的印象,到现在也只是停留在电影《地雷战》和下军棋的一些知识上。认为工兵就是挖地雷,捆炸药包的吧。警卫排从字面上看,职责是不是挎着短枪,跟在首长后面,遇到危险就扑过去挡子弹的贴身护卫啊?</p><p class="ql-block"> 侦察排就不一样了。侦察一班有郑州老乡,我常去一班找小郴玩儿,这样一来二去的,就结识了老班长田瑞生和张永平,王直等好多战友。相对于特务连其他班排来说,侦察排我就熟悉多了。</p><p class="ql-block"> 侦察排可以说是全团的骄子。在大院操场上,每当直属队队列操练,走在最前面的是特务连,走在特务连最前面的又是侦察排。而在队列第一排,右手基准兵的位置上,又都是侦察一班班长,胸前挎着"全团第一枪"——那支短粗的微声冲锋枪,英姿飒爽,昂首阔步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真是好威风,好牛逼!</p><p class="ql-block"> 侦察排还是团里的"面子",团里的亮点。每当有地方来视察,学校来慰问,侦察排的小伙子,都会秀一秀肌肉,来一段擒拿格斗的拳术。那一招一式,一腿一拳,整齐划一、逼真硬派,总是能引来观众一阵阵喝彩和掌声! </p><p class="ql-block"> 都说是:特务,特务,就是执行特别的任务!不知道侦察排训练,在88团算不算最苦的?单兵演练、擒拿格斗、敌后捕俘、武装泅渡……。这要比我们炮兵的瞄准、装弹、射击,天天"三点式"训练要苦的多,付出的多!我看过侦察排练的散打格斗,那是一遍又一遍,往地下"咣咣"地真摔呀! </p><p class="ql-block"> 特务连的兵,就是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特种兵!说句不夸张的话:我认识特务连的兵,特别是侦察兵,个个都是军中精英,绝对是好样的!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nbsp;2017年7月,连队部分老战士,重逢坝口子老营房。</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style="color:rgb(1, 1, 1);">十、连队“八一”节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八一建军节,是人民军队的生日,也是军人自己的节日!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到了“八一”那天,部队一般都会放假。早上不出早操,一天也不再安排学习、训练。连队根据个人请求,除按比例批准个别战士去市里办事外,其他人则在营区洗洗衣服,打打扑克,也可以到其他连队找找老乡、串串门。</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七十年代,部队节假日都是两餐。下午的八一会餐,它无疑是这一天最重要、最让人期待的时刻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那天,连队通常都会杀一头肥猪。杀猪是杀脖子还是杀屁股,我没敢看过。只是远远地听到那“杀猪般”的嚎叫,远远地看他们把猪头朝上,挂在操场边的单杠架上开膛割肉,下面是两个装满鲜血和内脏的大脸盆,血腥气十足。每个班都要抽人去帮厨,人们的脸上,个个都洋溢着节日的幸福和满足! 你要知道,那时的伙食费,一人一天才四毛五分钱呀!一个星期,能吃上三四次纯大米白面的细粮,能见到一二次肉末就很不错了。甩开腮帮子干!呵呵,大家已经期盼很久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饭前照例要集合唱歌。唱“说打就打,说干就干……”那天,兄弟们的歌声也特别嘹亮。看“八一”桌上的菜肴,米饭是天津小站米,青菜是连队自己种的,绝对没有现在的化肥转基因。桌子上摆满了大碟大碗,大鱼大肉。我们连队还有口福,万连长和魏指导员炒菜做饭都有一套(<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5, 25, 25);">据说,指导员的父亲,就是天津卫鼎鼎有名的大厨</span>)。他俩如果灶前操作,炒炸煎烧焖,那么,这个节日的会餐,就会大大上个档次。</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吃饭的时候,一个班的人围成一桌,不准说话。吃菜时,你还不能总盯着肉。你要是老拿筷子叨肉,多吃多占,班长会狠狠地盯你一眼,提醒你“该同志要注意了”!当过兵的人都知道这句话,叫作脸皮薄,吃不着;脸皮厚,吃不够。还是老兵有经验,第一碗盛半碗,第二碗冒尖,往往是吃着碗里的,看着桌上的。他会透过端在嘴前的碗边边,寻找时机。待看到盘子肉多块大时,就立马“稳准狠”地叨它一大筷子,决不错过机会!</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不能错过机会的,还有我们班的宋路宝。记得有一年连队会餐,他进餐厅时,不小心踩上了一块钉尖朝上的小木板。也不知道他感觉到没有?反正,他硬是带着钉子木板吃完了饭。在酒足饭饱之后,他拔了钉子脱了鞋,血把袜底都侵湿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八一”的晚上,部队通常在大礼堂组织看电影、看演出。电影当然大都是样板戏,样板戏不止看过有十遍八遍了,连我们班里大字不识一个的路宝,也能有模有样唱上一段“我家表叔”。部队也曾组织过连队文艺汇演。记得我编写过一个独幕小话剧《一张地图》,说一农村老大爷,千里迢迢来部队看望儿子,不带吃的用的,只带来一张地图贴在墙上,要孩子“胸怀祖国,放眼世界”,“紧握手中枪,解放全人类”。这个故事,纯属是我胡编乱造!不过,这个节目还是被师里评为三等奖,说是有意境、有高度。后来还发了奖,奖品是一本北京军区《战友报》汇编的什么新闻写作书。</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看完电影回来,听到吹熄灯号,各班依次关灯睡觉。这样,绿军装自己的节日,“八一”就这样过去了。 </p> <p class="ql-block">  △&nbsp;今天的内蒙古赛马场。远处的青山脚下,就是我们的坝口子营房。 2017年7月摄</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十一、进城</b></p><p class="ql-block"> 在历史上,部队驻地的坝口子,就是茶马古道上的一处重要驿站。从呼市出城经这里翻过大青山,就可以长驱直入,直达外蒙和苏联。我想,国家在这个隘口设军营、驻部队,即可以北援边界,也可南卫首府(你看营房左后方,那座呼市周边最高的山头,这应该是一个扼制城区重要的军事制高点吧),一定有其战略上的意义。</p><p class="ql-block"> 在部队里,我们常年接受这样的教育:帝修反亡我之心不死,妄图对我发动侵略战争,特别是利用节假日,搞突然袭击!还举例子说,像希特勒对波兰的闪电战,日本偷袭珍珠港等等,都是礼拜天!所以,部队在节假日,也要保持高度的警惕和足够的战斗力,尽量减少人员外出。</p><p class="ql-block"> 平时,部队严禁人员擅自外出。就是到了星期天、节假日,战士想去趟市里也不容易。按上级要求,各连队离队外出人数,都有个比例指标,不是说出去就能出去的!</p><p class="ql-block"> 这样,每个星期天(记得连队还轮休过星期三、星期四),我们连里也只能出去几个人。在要求进城的人多时,各班还要排号,按先后顺序,轮换着出去。</p><p class="ql-block"> 文革时期的呼和浩特,还只是座边塞小城。新城、旧城能玩的地方屈指可数:民族商场、人民公园……。我们渴望进城,主要还是常年在营房里,吃喝拉撒睡几乎不出院门。都说军事生活,集体活动;吹号起床,听号熄灯;吃饭唱歌,排队报名……。天天如此,年复一年,院子里的生活太单调乏味了!和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相比,这里面不光生活单调、训练单调、伙食单调,连色彩、性别也单调!能争取到市里走走,小伙子们也就是为了开开眼、散散心! </p><p class="ql-block"> 我通常进城,不外乎要办这几件事儿:1、去商店,买些牙膏、肥皂等日常用品;2、找家饭店,要个过油肉,打一打牙祭;3、轧马路,看热闹。看人溜冰,看人吵架,看肉铺用电锯切冻肉、看骆驼慢悠悠拉车;4、逛商场、进车站,找人多的地方看看人。当然,主要还是想去多看看,呵呵,城里生活的女人! </p> <p class="ql-block"> 方宏 2018年10月</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 </p><p class="ql-block"> 方宏,网名:蜗牛也是牛。1953年4月出生,郑州人,祖籍江苏。曾在郑州市纬五路一小和纬五路中学读小学、中学;1970年12月入伍,在陆军30师88团服役;1976年3月退伍,回郑州在河南省直一家卫生事业单位工作,现已退休。 </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