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池村的传说和记忆（十三）

李玉卿

土匪的传说

小时候听老人们讲了很多土匪的事，知道土匪很残忍。
听奶奶说过，土匪杀人就想杀鸡娃儿一样。
还有县城一代的人说底张峪里，做针线活的妇女笸（bu）篮里都放有手枪,意思就是全民皆匪。
1981年春天，在郑州上学的我，到一位同学家去吃饭。同学的父亲问我是哪里人，我说是洛宁人，老人家顺口说了一句:洛宁的土匪厉害得很！当时只是意外，不知道洛宁土匪知名度这么高，但没太在意。
2001年到濮阳出差，一天晚饭后，散步看到一家书店，顺势走进去，翻书打发时间。无意之间，看到一本《中国土匪》的书，出于好奇，就信手翻阅一下。出乎我意料的是，作者把中国土匪归纳成四大流派：东北土匪、湘西土匪、广西十万大山土匪、洛宁土匪。洛宁土匪赫然列入四大土匪流派，让我很吃惊。作者认为，四大流派中，只有洛宁土匪才是土生土长的真正土匪。原来只说是洛宁土匪有名，但不知名声大到如此地步。

（五）死应周换个活明

李应周应该说是恶贯满盈。他欺男霸女，杀人如麻，四邻八乡，无不闻之而恐惧。
我爷爷说，应周年轻时很瘦，后来喝了一种什么茶，就突然变胖了。
最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是“死应周换个活明”的故事，最先是听我外爷讲的。说是水沟门（这个字实际上是门字框内有个外字，当地读音是mer，意指门外面。洛阳有唐寺门）李氏本家有丧事，李贵周从外地回来探亲，前往水沟门去吊孝。结果水沟门的李明伙同他人，枪杀了李贵周。至于李明为什么要杀贵周，没有人能说清楚。
李应周得知弟弟被杀，带人到水沟门把那里的房子全给烧了，并想尽办法追杀李明等人。李明等人东躲西藏，惶恐度日，知道应周不除，他们将永无宁日。
李明等人开始筹划买通杀手，意欲除掉应周。他们策划了很多次刺杀应周的行动，都没有成功。有一次，好容易买通了应周的贴身侍卫白猫（李同忠），伺机刺杀应周。那天中午，应周和姨太太好像是在下高村北沟的窑洞内休息，白猫趁机冲进去，用手枪顶着应周欲开枪刺杀。这么近距离，应周又没有防备，本可以顺利完成刺杀任务。意外的是，白猫没有扣动扳机，只是嘴上吆喝着“啪啪啪”。应周问白猫，你要干啥？白猫慌乱中用刀划伤应周胳膊，转身跑出房外，从此不知所终。
白猫刺杀应周失败，让李明等人更是恐惧。他们的命随时就可能被应周取走。一计不成，又想一计。李明又买通盐池的廉新太和盐池后面山里的牛喜臣二人，设计再次刺杀应周。
那天下高村赶集，街上人来人往很热闹。应周带着自己的表弟段狗剩（同时是应周的护兵），在饭铺吃饭。无意间，看见廉新太和牛喜臣走了进来。因为都是熟人，应周没太在意，也没有防备。因为以应周的实力，没有几个人敢造次。突然间，廉新太和牛喜臣同时拔出枪，分别顶住应周和狗剩，应周就问：‘’新太，你要干啥？”新太的手在发抖，开不了枪。牛喜臣先下了狗剩的枪，见新太在哆嗦，就大喝一声，“新太！到啥时候了，你还不开枪？”牛喜臣转身对着应周开了两枪，并说：“应周，我们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别怪！”应周被打倒在地，牛喜臣和廉新太下了应周身上的枪，转身出了饭店。
枪声响起之时，街上的人一哄而散，藏在一旁的李明听见枪响，知道动手了。就走到约定交差的地方，见过牛喜臣和廉新太。牛喜臣说：“我开了两枪，应周肯定活不成了。”李明知道应周枪被下，就要赶过去看看。
应周中枪倒地以后，狗剩背着他往自己家方向走去，血不停地流，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李明跟着血痕追过来。看到李明跟过来，应周对狗剩说：“你把我放下，赶快走，不要管我！”狗剩无奈，自己先跑开了。李明看着应周已经奄奄一息，可能是觉得他已经无力还手，就掂着枪大摇大摆走向应周，他要再补几枪解解恨。李明走到应周跟前，带着几分仇恨和讥讽，估计当时的脸上还有几分得意。他对应周说：“应周呀，你也有今天？”说着就把枪口对准了应周，谁知应周此时从内衣里拿出一把左轮手枪，也对住了李明。两人同时开枪，同时毙命。
一代巨恶自此烟消云散，仇杀他的李明也做了陪葬。从事件发生的过程看，有太多漏洞，留给人太多的疑问和想象。应周明知李明在花钱买他的命，为什么疏于防范？他身边的人都能被买通，难道就不会买通其他人吗？为什么对牛喜臣、廉新太二人没有警惕？也许应周一生作恶，老天不容，让他在此丧命。
应周一生血债累累，死不足惜，他种下了太多仇恨，最终收获了夺命仇杀。李明本不应该搭进去自己的命，但他的恨意太深，以致于忽略了危险。作为枭雄式的人物，应周毕竟老谋深算。应周手里那把左轮手枪，到底是藏得太深，没有让牛喜臣和廉新太发现，还是牛喜臣、廉新太粗心、慌乱？抑或是故意没有拿走的？不得而知。不管是一种原因还是多种原因，事实已经形成，所有的假设只是假设。其实人生没有假设，只有事实 。
从此，一个“死应周换个活明”的离奇故事，从下高村向周边传播，成为人们茶余饭后、劳动休息时的谈资。
参与刺杀应周的廉新太解放后被镇压，牛喜臣戴个四类分子帽子，被批判了几十年，最可笑的是，被自己的儿子批判了十多年。牛喜臣活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留下一个傻儿子牛世生孤苦伶仃，也许是某种程度的报应。
小时候，听许多老人讲述这个故事，情节大致一样，细节略有出入。仅凭记忆叙述，错漏之处，在所难免，聊供大家一哂。

2021年9月1日于洛阳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