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处的幸福人家

刘安萍

车子驶过马路水库建设工地，还在朝前走，道路变得凹凸不平，车子也颠簸起来。从乡政府出来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我不禁有点疑惑，这前边还有人家户？可是乡里的车还在一路向前。当车辆驶入一个深深的峡谷来到一条小河边时，车停住了。前面车上的驾驶员跳下车来，到河里打量是否有大石头，看样子可以行走，又上车继续。我们车子跟着涉水过河，来到陡峭的山崖下，师傅看看眼前这条约莫为70度的上坡山路叹口气说到，“这个路，我们的车怕上不去，先试一下。”他调整档位，放上全加力，轰着油门冲上去，毫不意外地卡在了上坡的山沟边石头处。再来一遍，还是如此，他无奈地说，“确实是上不去，看样子，只有你们走路上去了。”
下了车，天蓝草碧，山风清拂，山沟里的小溪流带着晶莹和欢笑声从山上清澈地淌下来，一扫这七月里的闷热，抬头一看山路确实挺陡的，隐约看见接近山顶的青翠中有屋檐横出，在那白云缭绕的房屋就是我们要去的人家吗？白云衬着隐约的青瓦，到底是户怎样的人家？
我们一边往山上爬，一边往山下看，两座青山相对，一条小溪流从远处流下来，我们过河的地方成最宽阔处，青山如画，小河如带，这不就是峡谷风光吗？都花钱出去旅游看峡谷风光，原来在这大山深处也隐藏着。
乡里的妇联主席介绍这里的小地名叫上出鱼河。名字很优美，风景也很好，就是来一趟花时间。快爬到山顶的时候，坐落在“一览众山小”的这户人家男主人笑盈盈地站在大门口，他把我们迎进了屋。
经过一路的跋涉，鞋底已沾满黄泥巴，走进屋我们都不约而同看一眼自己的鞋底，说了一声，“家里面太干净了。”确实，这一路的行程似乎都在预示我们将要去到一户坐落偏远的人家，我们也预期会走进一家简陋朴素甚至杂乱的人家。毕竟，这么远，连出入一趟都极不方便，这里什么样的条件似乎都情有可原。可是，当一幢干净整齐的大砖房挺立在我们面前，人畜分院的干净院落，屋檐下贴着花鸟鱼虫、幸福人家字样的瓷砖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时，这一声不约而同却又发自心底的赞叹表明了我们这一行人的意外。
被迎进客厅后，客厅干净凉快整齐，整体时兴的电视柜擦得干干净净，电视柜上方有幅“家和万事兴”的十字绣，布艺沙发搭着沙发巾，穿着傈僳族服装的老人和儿子媳妇与我们同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的笑脸，感觉这确实是我们今天要走访的全市“最美家庭”。
女主人刚落座，又忙着出去洗杯子给我们泡茶。没有用纸杯，玻璃杯亮晶晶的盛着绿茶放在透明玻璃茶几上，我端起来边吹边喝，真是好山好水好茶好人家。
男主人很健谈，女主人很羞涩，傈僳族老妈妈看起来很精神。我止不住好奇和佩服，问他们家里的情况，问他们房子时何时修的。男主人告诉我们，因为这里交通不便，前年修房子的时候都是材料拉倒山脚下，自己再用三轮车倒上来。请人不方便，人工也贵，这个房子都是自己修的，反正自己想着怎么修就怎么弄。我抬头一看吊顶、天花板和屋顶都是方方正正，四平八稳的。他说得这么随意，当时是很花了些功夫的。
至于为什么选在这里修，男主人说是因为爷爷就选在这里，小时候看着妈妈一个人把一家老老小小七个人拖长大，现在他们就在这里修房子陪着妈妈，这位伟大的妈妈就是坐在我身旁的傈僳族老阿妈。儿子说：“那时候妈妈半夜都还在推石磨，我们一家人过得好老火。”历经沧桑的她，听到儿子回忆过去，她平静而从容地微笑着。
阿妈说，“这个儿子聪明，读书成绩又好，可惜供不起，才读了小学就没有读了，如果一直读下去，今天……”。我们问起家里的后代，男主人说，“两个儿子都大学毕业了，大儿子在广西，已经是连锁超市里的部门经理了，一个月买了保险那些以后拿到手的工资7000多；二儿子毕业后在昆明找工作，觉得待遇低了，上个月去上海找活儿了。”
听到这个分享，我们和他们一起高兴起来，“这两个儿子真有出息，自己出去闯去了。”“那他们小时候从这里去读书远不远？”“远，他们上小学是到乡里的寄宿学校读书，每个星期回来一趟，那会儿大儿子星期六走6个小时才走到家，在家歇一夜了，第二天走6个小时又去学校，每个星期都回来，他个子小，走路快，顺着这个梁子就走下去了。”
一个周末来回12个小时的往返，一个小小少年从山梁上向山下的学校走去，一步步走出大山，再走到了海边的城市，满怀憧憬地打拼着自己的未来。”
“那你们一家靠哪些收入呢？”“我们花椒魔芋都种得有，猪羊牛都养得有，去年光是猪就卖了4万块，反正猪平时就喂在这山上，不用管，杀年猪的时候才赶回来。出蘑菇了找蘑菇，她一年光是卖蘑菇都要卖五六千元，蘑菇找过了又找草草药卖……”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身边的媳妇笑，媳妇也很羞涩地笑笑，她告诉我们自己不大听得懂汉话。
看他们描述起收入的自信模样，觉得在这里很是安居乐业。唯一的不便似乎就是交通受限了，“那天她肚子痛，我和她去乡里打针，等到回来路上就下大雨了，山沟里涨水，我们把摩托车都停在安全的地方了走路回来，雨太大，我们就顺着梁子走，走了4个小时才走拢屋，还好她打了针也好点了。”
说起这些事情，他和她一直在笑，一直很轻快，没有抱怨也没有不满，就是平常的生活。可是，坐在他们身边的我，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又一幅的画面。含辛茹苦的老阿妈在推着石磨，如今她平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沿着山梁伴着白云青草走路上学的孩子，如今在大城市的超市里穿梭；夫妇俩挑着水泥修房子，搀扶着在雨幕里沿山路回家；这些场景又和今天的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家长里短跨时空相遇，我由衷地对他们说了一句，“你们真不容易，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这么好，儿子看到你们这样，也会在外面努力打拼，过出个样子来的。”他们还是淳朴地笑笑，“现在日子好过了，我们也不用他们管，等他们去外面闯闯。”
为他们颁发奖牌证书后，我们在“幸福人家”字样的瓷砖前合影。他们一再挽留我们吃顿饭，“你们跑这么远的路来看我们，我们一家人都非常激动，也非常高兴，咋个都要在家里吃顿饭再走。”
我们坚持要走的时候，他邀请我们到杀年猪的时候来做客，告诉我们那是正宗的山猪肉，我们笑着回答，“好，到时候来吃年猪。主要是想再来你家学习一下这种自力更生、艰苦创业、奋发图强的精神。”听我们表扬他们，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到时候要来哦。”他们送我们出门下山还在一直发出邀请。
走出大门，目之所及，对面山头的白云更白更亮了。抬头一看，棉花糖一样的白云似乎触手可及，又似乎更加高远。在这蓝天白云的映衬下，这户美丽人家分外美丽。我们一行都在拍照，拍主人，拍房子，想把这户励志的人家留在自己的相册里。
返程的路上，我再看这道清新的峡谷，有了不一样的感受，峡谷是美丽的风景，而最美丽的风景还是人，和他所创造的生活。一边看风景，一边浮想联翩。当我们连来一趟都觉得不容易的时候，这户人家却在这里建造了自己温馨舒适的美丽家园；当我们的孩子觉得起早贪黑作业多的时候，他们家的孩子一个周末往返12小时的求学，把自己带到了最繁华富庶的城市生活；当我们觉得生活中诸多不易心生沮丧的时候，他们却毫无怨言埋头苦干打造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当我们觉得幸福在哪里的时候，他们用自己的勤劳智慧和相依相伴创造了幸福的生活。
过了好多天，我脑海里老是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小小少年背着书包在山岗上行走，手里拿着狗尾巴草，蓝天白云衬着他小小的身影，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