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花之殇

梅姐

《格桑花之殇》 作者：郑绍梅 　“军功章有您的一半，我所有的一切奉献和成绩都有您的一半……” 这句话是四十一年前墨脱边防军人许立东伫立在林芝尼洋河畔的一个山丘上，站在亡妻贾茂英墓前哽咽着说的一句话。虽然他的视线渐渐早已被泪水模糊，但在他的脑海里却始终飘浮着妻子那熟悉的身影和脸庞。格桑花之殇使他坠入亡妻之痛，嚎啕与哀伤使这位年轻军官的思绪变得像大海里的浪花一浪接一浪，他承受着人生最痛苦的打击…… 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发生在四十一年前的林芝，在尼洋河畔，陨落了一段催人泪下，使人悲恸欲绝的真实故事。 许立东是驻守在雪域高原上的一个平凡军人，1965年12月他从四川盐亭入伍，不知翻过了多少座雪山，来到高原孤岛，在拉萨军分区墨脱边防独立营格当边防站当上了一名战士。 贾茂英是一位善良质朴美丽军嫂。她从小珍藏着一份对绿色军营的向往。 人们常说，军功章有军嫂的一半。军人前方保家卫国，军嫂就是军人可靠的大后方。她们心甘情愿在家孝敬赡养父母，抚育儿女，无悔的付出，功劳当然有军嫂的一半。 贾茂英是一个贫苦农民的女儿，自幼受到忠孝礼义的耕读教育，她热爱学习，热奋劳动，初中毕业后一直协助母亲在家务农，是一个吃苦耐劳、不怕脏活累活的好姑娘。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当贾茂英长到婷婷玉立时，许多媒人踏破了她家的门坎，有人给她介绍了教师、工人、干部，她总是婉言拒绝。她父母摇头说，不知这女娃子到底要找个什么样人？ 老兵许立东回忆： 1970年10月，我任墨脱独立营格当边防站司务长时，已在部队服役5年，十月回家探亲，我穿着一身军装，在堂妹许素秋介绍与贾茂英在家中相见了。 当我见到贾茂英第一眼，就被她清纯端庄的外貌所吸引。姑娘就象那雪域高原上美丽格桑花，让人一眼看去就有一种熟悉和温暖的感觉，那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格桑花吗！ 贾茂英见了我，也是一脸的欣喜…… 我俩一见如故，二话都没说都同意了。 当我把在西藏最苦之地墨脱当兵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恋人后，说一年大雪封山八个月，书信来往不便，两三年才能回家探亲一次，她说军人为国牺牲是无私的奉献，是最可爱的人，能成为军人的妻子是我的幸福和追求。 听见心仪的姑娘如此叙说，我心中早已泛起一阵阵甜蜜。 1970年阴历冬月18日，我与茂英在家乡领取了结婚证，后按照农村习俗举办了简朴的结婚仪式，与之喜结良缘。我们从认识到结婚就一个多月的时间，同墨脱独立营好多官兵一样，趁回家探亲找到另一半时就很快的闪婚，是典型先结婚后恋爱类型。 那年许立东26岁，正当年华，茂英芳龄21岁，正是芳草青春。 那次回家探亲带结婚在家呆了4个月后，许立东就离开家人及新婚的妻子匆匆归队了。 都说但凡是嫁给西藏军人的女性们，都是一朵凌寒盛开的格桑花、有着坚强美丽的品质。 是呵，格桑花在藏族人民心中就是幸福花！贾茂英就是那多姿多彩，在朵朵绽放中的一枝格桑花。 同许多军婚一样，与军人结婚就意味付出与牺牲，两地分居，聚少离多是军婚的生活常态。妻子自新婚以来，就承担起了代我为母亲尽孝的责任，成为了家中的顶梁柱。她既要承担家庭里里外外的一切琐事，还要参加生产队里的春播秋收的集体农活。 我们俩的第一个女儿出生是在1971年7月21日。当时我并不知道我已经当爸爸了。 我正在墨脱常年积雪不化海拔5000多米高金珠拉山格当边防站工作。当我在三个多月后接到家书，得知这一切时，我欣喜若狂，心中真切感到我是有家室的人了，我不但有爱人，也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了！ 端详着妻子寄来她抱着女儿像片，我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阵人生最幸福的暖流，对着照片中微笑的她，我不禁轻轻地说：“对不起茂英，辛苦您了！” 远在千里之外戍守边关的我，不能为家中的任何事帮上一点忙，内心充满深深的内疚。 第二个女儿、第三儿子的出生都是我不在家出生的，也都是在几月后才接到信我才知道的。每当我想到这一切我心中就感到太对不住我的妻子了，可我的妻子贾茂英一句报怨的话都没讲过。 从来在给我的来信中都她报喜不报忧。家中有患肺病多年的母亲，妻子经常要陪伴去医院看病拿药，病重时请医生；在家端茶送饭递水，无微不至的照顾母親，还要养育三个年幼的孩子，还有家中的农活。 这家中的艰难让我在部队上很是担忧，当我把这些担忧告诉她时，心疼对她说让她受苦了。她劝慰我说： “你是我爱人，我爱你。你是军人要为祖国站好岗守好边防；我是军嫂为你守好家，把家建设好。你放心。我能行的。”就为妻子的这一番话，让我心中暖暖的，心中放下许多心事和牵挂。 我一直在墨脱边防上为军队努力工作。我从与她结婚时的司务长，到付政指、政指、付教导员一路攀升，为保卫墨脱建设墨脱奉献了青春和力量，这与我妻子的支持和热爱是不可分的。 我与贾茂英婚姻存续十年，生育三个儿女，我休假四次。那时农村是大集体劳动，成天下地劳动，又要带三个幼小的孩子，本来身体就不太好的她，多次昏倒在地。七二年她患乳腺炎，痛得死去活来，还是坚持劳作。七四年二女儿患败血症，差点丢掉性命等等这些，她在一年仅能收到几封的家书信中从来没有提到过。总是说：立东我和孩子们都好，不要挂念，好好安心服役吧！ 当我休假回家时才从旁人口中得知这一切。我被妻子善意谎言所打动，从心底里热爱她感谢她。 每次休假回家，我总是尽量减轻她的劳作，象其他的农民一样每天下地干活。 1975年我们已经有第三个孩子了。不想再生育了。我俩商量去做绝育手术。我坚持我去做。她说你当兵的身体垮了不行。最后争不过她，她去做了手术。 那是1977年3月份的事。母亲终因肺病于1976年1月12日去世。母亲去世时，我第三个孩子才半岁。母亲对我三个孩子百般疼爱，虽然重病在身，还是以最大努力帮带孩子。婆媳之间关系和谐。使我在部队上非常放心。妻子她一手操办了母亲的丧事，为我送母亲最后一程。 我母亲去世的事，直到了5月12日直升机五次试航墨脱、背崩稍带邮件包到背崩，我才知道的。这份迟到的电报几个月前就发到了林芝，但因大雪封山一直送不进墨脱。作为军人，尤其是边防军人“自古忠孝难两全”，让多少忠诚的军人痛彻心扉呵！ 天有不测风云。妻子也终因积劳成疾，在1978年8月患上胸膜炎，在盐亭县黑坪区医院治疗。那时我已经在分区教导队工作了。 得知她患病后，领导批准我提前一个多月休假回到家后没几天，就又先岀现手发麻，后又岀现脚发麻。又回到医院治疗。医院看病情重，就建议转盐亭县人民医院。在我的坚持下，做了个身体重检，县医院诊断为高位急性脊髓炎，瘫痪在床。又转四川华西医院，经四个多月的治疗，终于好转，慢慢可以扶着走路了。尔后我带着妻子出院回家休养了一段时间。 喜马拉雅山再高也有顶，雅鲁藏布江再长也有源。苦尽甘来，1978年我被调到拉萨军分区教导队工作后，在党的关怀下，按照家属随军规定，同年我的妻子和三个孩子被上级批准随军了。 1979年9月，我带她与三个孩子在成都乘坐航空客机到拉萨贡嘎机场，然后经拉萨坐军用货车到林芝军分区我工作的地点。我和妻子心中充满喜悦，经过这么多年的分离和磨难，一家人终于团圆了。我们充满了对新生活憧憬和向往。 但没料道，1980年元旦后，她旧病又复发瘫痪住进115医院。待她病情好转一段时间后，妻子不幸又患亚急性肝坏死，于1980年10月18日12时03分在115医院传染科病逝！那时她才31岁。 这个打击对我来说是始料不及的。我感觉天都要垮下来了！这么多年来，我习惯了她的操心操劳，在充满爱意的家庭中生活，这下全没有了！我悲痛欲绝！ 妻呵……这全都是你为了我做的，害了你哦…… 从站在亡妻的角度看，她与一个戍边军人的结合是错误的。因为她与我结婚成家不仅没享受一点福，反而还受不尽苦和累，还为此为代价甚至失去的年青的生命。 虽然她住院到那里我就陪伴到那里，期望能治好她的病。我精神折磨身体透支在所不辞。不离不弃精心照料的行为受到亲友、战友、社会普遍的好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尽管如此，她依然走了。迄今我感到今生今世我依然没法弥补她对我的爱和对我在部队时的工作支持。 安葬她的地点，我选在林芝县巴结乡巴结村的古柏林内，那里有高山，高山下有大片的千年古柏，满眼绿郁青葱。她太累了，就让她在圣洁的雪域高原上安静的休息吧。 我为什么执意要把亡妻葬在林芝？是因为那里离我工作单位近一点，想念时，我随时都可以去她那里看她，说说心里话。 1981年我离开了部队，转业回到家乡。不得不离开我战斗生活渡过十六年军旅生涯的西藏雪域高原。 墨脱绝域这个我服役十六年戎边固边之地，我亲历了雪崩、塌方、泥石流等生死劫难，目睹了众多战友的牺牲；这里掩埋着我亲爱战友，这里还掩埋着有我心爱妻子。这里是我有着无限眷念的地方，也是我心中最不愿触碰的记忆。怀着五味杂陈心情离开这个地方。 回到了家乡，在盐亭县黑坪区当武装部长11年，在黑坪镇当付书记3年，在县粮食局当付局长3年。2001年9月提前退休。享受付县级待遇。退休后由于党的工作需要，我担任了县粮食系统企业破产清算小组常务副组长，至到2014年工作全面结束。 每当清明节时节，就想起已逝世四十一年的妻子贾茂英，泪如泉涌。我与她共同生养的一儿两女，她（他）们已长大成家。可她还独自留在我曾经守卫过的西藏高原上……她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是心中始终绽放、永不凋謝的那朵最美的格桑花！ 2015年我的二女儿和女婿回林芝为亡母扫墓，由于林芝搞开发，此地已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虽通过视频连线，我们依然巳无法找到亡妻的坟墓，估计坟墓已经不存在了，这不免让我痛心疾首，老泪纵横，但我心中那份难忘之情不会因为时空的流逝而忘却…… 写完老兵许立东与军嫂贾茂英的故事，我忍不住泪水流了一遍又一遍，嫂子呵，当您选择军人作为终生伴侣，就意味着您选择了付出、艰辛和孤独和奉献，您是不会言悔的，而正是这种无私的爱才是一个军嫂具有的鲜活的灵魂。 我更理解老兵许立东的悲痛心情，人生有缘，他找到爱他、懂他、支持他、理解他的贾茂英，是他这辈子最大福气，贾茂英为他撑起家中的半边天，同样也把青春献给了军营和祖国。 军营正是有了军嫂们的坚守，军人们才更加的坚强，祖国才能盛世太平，繁荣昌盛！ 军嫂贾茂英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致敬军嫂贾茂英！你让我们女性为之骄傲！请允许我借用一首悽美的诗歌，献给军嫂贾茂英： 《我是您的格桑花》还没等到高山上的雪融化 我就等不及要出发在你离开前我要去采一束最先盛开的格桑花不能陪你去到海角天涯就让花儿替我陪着你吧如果太阳下山我还没回来你走吧不用再等我啦其实我知道这一世缘分尽了遗憾心里还藏着几句话明知道不可能陪你过完余生这些情话不说了也罢不怪老天要收回我的芳华就当今生和你相遇的代价再回头看看你走过的草原你那里也下雪了吧山上的雪越下越大可是我还没找到一朵花原来爱情不能把雪融化可我不甘心就这么倒下我的脚步已经走不动啦也许我应该就在这里睡下我希望有一天你经过这里我身上开岀格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