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风十年雪（三）

老几

文章：老几原创插图：来自网络，致谢原创作者 第五章：书房烧荐书来河遇九月 顾春从风林小巷回到刘宅，招善忠径直来到书房。顾春拉开案台抽屉，拿出养父写给古县令的荐书，递给善忠：“师父，看完后烧了。”善忠阅过荐书，他心里明白少爷报了师恩，复仇的序幕就要拉开，至于烧掉荐书，那是少爷不想把养父牵扯其中，免得日后给养父带来麻烦。可面对少爷对养父这份纯真的孝爱之心，善忠他自已也不知有多少说不出口的难言之隐。在京城朋友圈中，少爷与他养父的收养关系，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对少爷真正的身事和他养父为什么要收养他，除了他善忠，其他人却一无所知。随着一缕清烟腾起，顾春心底一沉，似是已暗下了决心，只见他一改往日的书生气，表情森冷，眼里从未有过的逼人目光，连善忠着过，也有些不寒而栗。良久，善忠才对表情仍是森冷的顾春轻道：“少爷，有件事没及时告诉你，说书的老人，第二天失踪了。”“噢！”顾春眉头一拧，沉思了片刻，“如此看来，来城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呀。”“少爷，开弓没有回头箭，前面的路定是处处陷井，步步惊心，还需少爷三思。”善忠微微有些不安，面露忧虑之色，对顾春提醒道。“三思？”顾春眸色幽幽，面带温怒，“为了这一天，我已思过十年了，从京都到来城，既然迈出了这一步，我还能回头吗？。”顾春这一问，书房顿时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善忠才轻声说道：“既然少爷心已定，我当尽力，全听少爷吩咐便是。”顾春自觉刚才的情绪，有失对师父的尊重，便语气转为平和说道：“要弄清仇家，先从十三年前秦怀被害，家父失踪一事查起。”“那令尊挚友魏清、任贤也要查吗？”善忠看向顾春小心问道。顾春似乎心中早已谋定，便答道：“要查，凡是与家父有关系的人都要查，查事由的动机，查谁在其中获益，查他们在那些日子里干了什么。”“少爷，事过久远，查起来要费些时日，在来城日子呆久了会令人生疑，引来麻烦。”“这事我自有主意。”顾春似是成竹在胸。“雨过天睛后，择个日子去趟来水河畔，也许能遇见她。”顾春忽然转向另一话题。善忠想了一下，马上明白了顾春的心思，双眉一展，“这事，我为少爷张罗便是。” 临河大道上，顾春这日着一身浅蓝色锦缎长衫，腰束玉带，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一枚精致的白玉发冠高高挽起，引来众人的目光。离开临河大道，顾春与肩挎画箱的书童，在绚丽的阳光里沿河岸小道，一路且观且行。早春二月的来水河畔，堤上春风绕岸，柔柳堆烟，河中微波浅漾，轻舟争流，一派江南小城春景水墨风光。二人行得不久，便见不远处一座拱形石桥，石桥右侧一四角凉亭临河而立。如此景致，顾春不但熟悉，而且格外亲切，因为来水桥的北岸曾经住着他的家，还有他青梅竹马的小九月。二人来到凉亭，书童在顾春的吩咐下打开画箱，支起画架，铺上画纸。顾春端坐凉亭一角，面朝石桥两岸盛景，正当凝神润笔之际，从桥另一头走来一位身着白衣的小姐，闯入了他的视线。小姐走到桥上凭栏迎风而立，凝目望着缓缓而过的桥下清流，那神态显得心事重重。在她的身旁还立着一随身丫环。顾春提笔入画，不到二三盏茶的功夫，随着他最后一笔描红，一笔点朱砂而收笔，一幅少女春游图一气呵成。稍过片刻，顾春见小姐朝桥的这一头走来，便留下书童，朝石拱桥大步走去。他刚走到桥边，小姐携丫环正从桥上顺阶而下。俩人相逢于桥头，近在咫尺，刹那间四目相对。小姐心中一惊，眼前的翩翩公子，生得书生俊秀，又不失风流韵致，虽是一瞬间，那漾着眩目的笑容已入了她的脑海。顾春眼睛一亮，只见小姐一袭白衣委地，云带束于纤纤细腰，发间斜插碧玉凤钗，映得容若娇花照水，动如弱柳扶风，一双凤眼似喜似忧。顾春心神一荡，他心中难以置信，十年不见，这还是我的九月妹妹吗？俩人只一眸，便擦肩而过。顾春再回首，望着九月渐行渐远的背影，面带爱恋之人的不舍，思绪回到了十年前……那天晚上，他从姑母家赶回来，长跪在娘的灵前，九月来到他身边摘下霞披，披在他肩上依他而跪。他还记得，当时九月拉着他的手，奶声软语说道：“春哥哥，你的手好凉呀，让九月给你捂捂热。”他虽未回语，可冰凉的心里忽然泛起一股暖流。在随后几天里，九月一直伴他左右，形影不离。那年，九月才七岁。 第六章：闺房忆童年街头算姻缘 九月回到家里，来水河畔相遇的一幕，数日来一直萦绕在脑海中，茶饭无味。九月小时候就听娘说，魏柳两家世代交好，娘生她时两家约定，长大后便和春哥哥结为夫妻，父亲还在院内桂花树下埋了一坛女儿红。如今思来，小时候的她虽不懂夫妻为何事，但她知道离不开她的春哥哥，俩人在一起的日子，那是她童年最快乐的时光。可十年前的一天，她的春哥哥忽然不见了。那时的她整天拉着娘的衣袂，哭着嚷着要娘帮她，寻回她的春哥哥。十年过去，终不见她的春哥哥归来。每年春天，她总要徜游来水河畔，想着小时候常带她来这里折柳追蝶的春哥哥，期盼佳期如至，梦想成真。那天来水河畔相遇，俩人一眼一眸间，虽无言无语，可她感到对方的目光是那样熟悉，心与心是那样亲近，仿若她在梦里无数次看到的春哥哥。可他为何一笑而过，不识他的九月妹妹。是他日久生变，忘了他的小九月，还是我九月久念成痴，认错了人？闺房楼台上，九月凭栏望向夜色的天空，一轮清月映着两汪泪水。十年离散两茫茫，九月思着她的春哥哥，生出万般伤感。丫环默默来到九月身边，递上一方手巾：“小姐，连日来你闭门不思茶饭，身体哪能承受得了，明日不妨去街上走走，宽宽心。”九月接过手巾，看着丫环，泪眼婆娑…… 第二天一早。九月着一身淡紫宽袖长裙，一条浅蓝发带束起三千青丝，头插蝴蝶钗，显得女儿娉婷婀娜，古风典雅，只是那姣姣红颜上仍露出淡淡清愁。在丫环的陪伴下，九月走过来水桥，来到城南南苑小街。初升的朝阳，普照在街道两旁的楼阁青瓦之上，暖暖的春风给九曲幽长的小街，添了几分春天的温馨。街上早市还未开张，只有三三两两行人。九月款步漫游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习习春风徐徐拂过，令她心旷神怡，暂时淡忘了昨夜的伤感，获得了一抹宁静。九月二人一路游来，不觉中街道两边的店铺陆续开张了，行人也多了起来。待她俩行近街中转角处时，九月忽见一身着布衣长衫的算命老先生，手执“问卜算卦”的幡旗，朝她迎面走来。算命老先生来到九月跟前，面容慈祥，深邃的眼睛里透着慈爱的目光看向九月，关心地问道：“小姐眼神忧郁，必有心事，老夫可为你算上一卦？”九月犹豫不定时，丫环迎上前答道：“行，行。”算命老先生寻得街角一隅，靠墙放下幡旗，盘腿而坐。待九月报上年月生日时辰后，算命老先生微微一笑：“小姐是问缘还是释疑？”九月羞羞轻道：“随老先生便是。”算命老先生听过，轻轻摇了摇头，便微闭着眼睛，屈指轻拨，双唇微动，谁也听不清楚他嘴中的绵绵细语。不一会儿，算命老先生慢慢睁开眼睛，忽然定定盯着九月身后，惊了半晌才开口问道：“借问公子，旁观还是算命？”九月和丫环专神于算命老先生，全然不知顾春带着书童，悄然立在她们身后。待九月转身，与顾春相视的瞬间，她不知心中是惊是喜还是羞，脸上顿时漫开了两朵鲜艳的红晕。娇羞之态，宛如风中桃红。顾春掩着心中万般激动，朝九月浅浅一笑，然后面向算命老先生，与他暗暗交换了一下眼神，反问道：“老先生，可算得准么？”算命老先生抬眉看了看九月，悠然地捋着半尺长的白胡子，朝顾春笑道：“公子，恕老夫直言，信之则准，不信便是谬语。”顾春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那就请老先生算来。”随后报上出生年月生日时辰。九月一听，眸中掠过一抺失望之色，与她的春哥哥年岁虽同，可生日不对。算命老先生闭眼掐指细算，片刻后，他睁开眼睛喜上眉梢，朝九月和顾春神秘一笑，乐道：“可喜可贺，小姐、公子你们二位可要付双倍银两啰！”顾春没等九月开口，便对算命老先生微微一笑：“老先生，那小生可要讨个说法。”算命老先生立起身来，理了理衣服，拿起幡旗，看着顾春和九月，语气意味深长地说道：“昔日一对旧时人，如今相见故如新。”算命老先生说着，便举起幡旗转身朝前而去，身后抛下一句：“但愿良缘成真，银子嘛，就算作日后的礼物。”丫环和书童盯着他们的主人，在一旁喜笑颜开。可九月和顾春，双双望着算命老先生的背影，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殊不知一顶官轿，正从他们身后缓缓而来…… （连载三，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