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爱众而亲仁”是《论语·学而》中的一句,它表达了孔子对弟子的寄托。这里的“仁”,不仅要求爱亲,而且要“泛爱众”。“泛爱众”就是指普遍的爱众人。这是“仁”由“爱亲”而推及“泛爱众”一个重要的升华,体现了个体对氏族以至整个华夏族利益的义务和社会责任。而我们历代炎黄子孙就是受这样博爱的文化中滋养长大的。这也许就是我的身份由受灾学生一夜间转换为一名雨灾志愿者的原因。这次河南大暴雨,我经历了险,但更多的是体验到了爱。同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水滴能穿石,大爱亦能化险。<br> 7月20日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袭击了新乡,原定于下午三点的英语考试只能被迫推迟。晚上10点多,宿舍熄了灯,我们宿舍的六人像是约定好的一样开始了日常版“睡前闲聊”。没过多久,我们的话题就逐渐集中到了“郑州地铁求救视频”上。地铁上被困人员的求救画面打破了原本轻松的氛围,于是大家开始联系自己在郑州的亲人朋友。在收到他们“安全”的回复后,大家悬着的心算是落了地。但是转念一想,那些地铁上的人,他们的家人这时候该有多么焦急……于是我们便试着通过贴吧、头条、朋友圈、微信群、QQ群等各种渠道去搜索我们想要的那个答案,直到刷到那条“河南消防救援已展开全面营救”的消息,心里的紧迫感才慢慢散去。<br> 第二天,也就是7月21日,雨仍然没有任何停下来的征兆。到了中午,雨势变小了些。与此同时,我们也终于等到了英语考试的来临。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如此期待一场考试快点到来。下午三点考试开始了,两个小时的时间,一切顺利。交了英语试卷的自己像完成了什么“丰功伟绩”,整个人都是轻松、愉悦的。然后我与真真(既是同学,有时舍友)一起淌着没过脚踝的水去西区餐厅吃饭。傍晚六点多,我们吃过了饭,可是却雨越下越大,我们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取消了去东综上自习的计划,直接回宿舍。走出餐厅,我们两人迅速被雨水裹挟了,我明显感觉到手中的伞比来时重了许多,全身的衣服也被溅起的雨打湿了。在路上,我和真真被路面上的积水惊地连连感叹,不过我们并没有任何担心,我们觉得,这场雨跟以往的没什么区别,很快就会过去。我们还曾拿出手机拍照记录“这一刻”。<br> 二十多分钟后(西区餐厅与我们宿舍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回到了宿舍,我刚刚换下湿漉漉的衣服,还没等坐下来,就被窗外的雷鸣闪电惊到了,大雨就像水管崩裂后喷涌的水流,直泄而下。然而最糟糕的事情接踵而至——东校区所有的宿舍停电了!瞬间一片漆黑,四周一片静寂,只有窗外的雨和雷电显得那么狰狞。“一楼地下室进水了!”突然传来的呼喊声一下子划破了刚刚的寂静。回过神的我也意识到这场雨的与众不同。门外走廊上慢慢吵杂起来,我和宿舍的几人也加入了人流,下楼查看一楼的进水情况。我们顺着零星的手机灯光摸黑下楼,渗进地下室的水已经与第二级台阶齐平了。走廊上的玻璃门被吹动的树枝撞得“梆梆”响,而我却能清楚地听到身边人们沉重的呼息声。第一次遇到这种场景,我有点不知所措,但是这场暴雨并不想给我们思考的时间,大大的雨滴还在重重地拍打着门窗,我不敢去想雨这样继续下的“后果”。“没事的,我会时刻观察雨势,学校一直都有值班老师。孩子们快回去吧……”宿管阿姨对着人群喊到,短短的几句话如同一剂良药消散了我心理的恐惧。我想,其他同学也跟我有着一样的感受。因为,“视察”的人开始乖乖地返回宿舍了。<br> 没有电的夜晚对于我们“电气时代”的原住民是既漫长又难熬的,再加这场并不受欢迎的大雨,我所幸早早地躺在床上,靠着手机里所剩无几的电量搜寻与师大、暴雨有关的消息。“渭河的水涨的很猛”“东综教学楼地下车库一堵墙被冲垮了”“有少部分教师和学生还在东纵”“校门的积水很深”,很多类似的信息不怀好意地闯入了我的视线,看着一张张来自现场的图片,我不得不相信这场雨真的是“来者不善”。而就在此刻,我陆续接到家人、朋友、老师、同事询问我是否安全的信息,逐一回复“安全,勿念”。而我不禁默默地感慨,幸好老师取消了今晚的课程,要不然一定会被暴雨所困。同时,我也希望这份幸运继续留在身边,一觉醒来,迎接我的是晴空万里。 很遗憾,等待我醒来的是那仍在不停下的雨和足有一米深的积水。接下来的几天,雨变小了,但是校园内的积水却在不断变深变浑。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一个不争的事实——情形更加严峻了。随后关于新乡暴雨的新闻证明了我的这一猜测是正确的,市区出现了严重的内涝,公交车、高铁、火车都停了,渭河决堤,牧野湖倒灌,卫辉大量的村民已被转移……这场暴雨让我被迫成了一个“受灾学生”。我们“被困”在了宿舍,就是去餐厅都必须穿过“积水区”。身高不足160的我,面对深及腰间的积水,有恐惧,有失落,有担心,但更多却是彷徨。此时此刻,我想大多数同学也许跟我有着一样的心情,因为没有人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会停,积水什么时候退去,什么时候会来电,怎么填饱肚子……太多的问号萦绕在头脑中。接近中午的时候,一阵阵“隆隆”声离我越来越近,远处一辆挖掘机正缓慢地驶向我们,四个巨大的轮子激起了层层波浪,把挡在它前面的积水全部推散开来。当挖掘机走近了一些,大家惊喜地发现:它的大铲子里装满了矿泉水、桶面、面包!这一刻整个宿舍楼沸腾起来了,我设想过很多种去吃午饭的方法,但却没猜到这么霸气的方式——挖掘机送饭。这一场景点燃了我心中的希望。7月26日,我们接到了教育学部发的通知:住在东区的学生需要转移到地势高的西区。当天下午我们几百个学生在学院的安排下开始集体转移,拎着简单的行李、穿上救生衣、坐上了皮划艇。那些居住在西区本科生为我们腾出了足够多的空床位;师大餐厅的免费水饺无限量供应;每一个在校生还收到了爱心捐赠——水、食品以及一些生活必需品。那些曾出现在头脑中的问号被老师、救援队、志愿者、一路为伴的舍友,还有每一个关心这场雨灾的陌生人各个击破!暴雨打破了我们平静的生活,而身边人又为我们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城墙,不仅能挡水,还暖人心。 7月27日,久违的晴天到来了,留校老师、辅导员开始有序组织在校生离校返家。救援队、志愿者用皮艇或者大型工程车把一批批学生载到校门,然后我们互道“再见”就各自踏上回家的路。舍友米米和我是同乡,于是我便搭乘米米的车回家,上了高速一路向北便到达了鹤壁。我们的车子在市区的街道上缓慢行驶,河堤旁垒得高高的沙包、街道两侧房门墙壁上未干的泥浆依旧清晰可见,这是暴雨给这座城市留下来的创伤。而那些随处可见的救援车、来来往往的物资车不就是这座城的医生吗?由于一些道路仍被积水占领,我们绕了一大圈才上了高速。高速上,路两边的景象飞驰而过,但是连成片的积水,奄奄一息的庄家,只露出屋顶的房子仍是那么令人触目惊心。这一切不由地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家乡鹤壁,它是一座小而美的城市,占地面积仅是新乡的四分之一,它同样没能逃过这场暴雨的魔掌。这几日通过网上的视频和图片,我了解到渭河浚县段是鹤壁受灾最严重的区域。我们的古城浚县现在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 生活就是这么戏剧化,答案在我到达鹤壁后的第二天就揭晓了。7月28日上午,学校的党员群里发布一个通知:中午12点全体党员教师到受灾群众安置点科达学校门口集合,搬运救灾物资。到了科达,校领导简单地介绍这次任务,随后大家就投入了紧张的搬运任务中。2500名浚县受灾群众正在前往这个安置点的路上,而我们需要在他们到来之前把生活必需品从大货车上搬运到各个储藏教室。在这样的情况下,从中午12点到晚上九点我和学校的30多名党员教师在科大参与了二十多车物资的搬运,一箱又一箱沉甸甸的水、一个又一个大如石块的冬瓜、一包有一包的棉被……我们以流水线式的作业方式迅速展开,没有一个人退缩!那些听到消息的群众自发地赶到了科达,我们合力居然可以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卸完前四后八型半挂货车一整车的物资。每个人都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劲!<div> 傍晚时分,几十辆搭乘着浚县受灾群众的大巴车整齐地驶进了科达学校,像是收到了命令,大家有序地排起了队,等待受灾群众下车。转移过来的群众绝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小孩子,遇到走不动或行动不便的老人,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便立刻向前麻利地背起来老人;还有人帮忙去拿行李……我接到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和她的母亲,她左手拿着一个装行李的麻袋,右手拉着自己的母亲,显得十分吃力。但是当我从阿姨手中“抢过来”行李,她有些不好意思,像个孩子一样红着脸说了一句,“我能拿动”。我告诉她,“阿姨,放心。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阿姨看着我点了点头,她的眼神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流淌,透漏出的像是谢意,像是信任,又像一种激励。无论这个眼神包含了多么复杂的情感,我知道它一定是我们力量的源泉。</div> 等到这次任务顺利完成,看着那些转移过来的浚县群众陆续前往餐厅吃晚饭,我和几位老师终于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肌肉的酸痛感也席卷了我的四肢。我猜,应该是大脑司令部向身体各个器官发布了命令:可以休息了!天已经黑透了,穿过密密麻麻的雨帘,我能看到不远处科达宿舍楼透出的灯光,它现在成了浚县群众的另一个家。这一天我很幸运能成为志愿者中的一员,和这么多可爱的人在一起做了一件如此意义的事。<div> 我们每一个人都像是一滴水,那么一滴水要怎样才能不被蒸发掉,尤其是在烈日下?待我亲身经历了这场暴雨,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汇入大海,彼此相傍。这次暴雨没能击倒我,家人、朋友、老师、同学、可爱的师大和那些熟悉的陌生人为暴雨中的人撑起了一把大大的保护伞。而这样的保护伞会在你、我、他的手中传递,也必将会继续传递给我们的后代!灾难,特别是突如其来的天灾永远都是那么的冰冷无情!但是每经历一次,我们就会愈发博爱!因为始终有一个信念在激励着我们:面对灾难,你、我、他绝不是孤军奋战。<br></div><div> 我给这篇四不像的“文章”起名叫“月记”,献给悄然而去的2021年暑假。</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