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父亲 隔着死神的那堵墙塌了

来学斋

<br><br><br>  辛丑年中元节的前两天,距离父亲89岁生日还有16天,也是在豫西大暴雨来临的前一天,我亲爱的父亲永远离开了这个喧闹不息的世界,永远离开了生于斯养于斯的这个小村庄,也永远离开了他依依不舍的亲人。<br><br><b>父亲是全村年龄最长者</b><br><br><br> 如果从父亲平生第一次住院做手术算起,到现在也整整17年了。那年父亲72岁,得了老年性常见疾病前列腺增生,需要动手术,我把他接到洛阳,住进一家知名医院。本来不大的手术,由于医生失误导致了大出血,差点下不来手术台。而现在,父亲的离世,让我悲痛万分。母亲开导说,你给你大(豫西方言)治好病后又活了17年,权当是捡回来的,够了,快90岁的人了,哪有不死的啊?!这样说也是,父亲生前不仅是全村年龄最长者,也是我们家族史上活的岁数最长的一位老人。<br><br> 那次手术之后,父亲身体元气大伤,再也没有干过重活累活。最近三四年又患上老人痴呆症,身体更加一年不如一年。每次回家看他,他总能认识我,除此之外他再也不认识任何人。到病危时我急忙赶回家,这时父亲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从他的眼神、表情中看得出他在等我。弥留之际,我紧紧地握着父亲骨瘦如柴的手,眼中噙着泪水给他说:“大,你就放心走吧,也没有你牵挂的了,我们都好好的。”说完,我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生死离别是人生最难割舍的一种情感,我们和死亡之间隔着父母,但也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真正体会到那种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痛苦和无奈。<br><br><b>我是父亲一生的骄傲</b><br><br> 在父亲的一生中,最值得他骄傲和自豪的就是我这个他唯一的儿子了,为此他付出了很多。父亲文化不高,只读到了小学毕业,但这在当时的村里就算是有文化的人了,所以他写字算账都是一把好手。我的名字就是他翻着1959年5月第2版的《新华字典》给起的。<br><br> 记得我上小学二年级时,刚发下崭新的课本和作业本,整整齐齐放在家里,就突发奇想不想上学了,一早起来背着框子拾柴火去了,中午回来被父亲揍了一顿,从此我再也没说不上学的事了。<br><br> 我高考复习时,父亲冒着酷暑,骑自行车40多公里,从灵宝县城买复习资料送到阳平镇灵宝二中;当我考上大学后,他又骑着自行车,把我的团组织关系、粮食关系和户口一应办全。<br><br><br> 那些年,家庭经济条件不是很好,每学期开学要起身上学前,父亲总是出去要借四五十元钱让我先拿去,当中再寄一次,也差不多这个数,四年下来总共花了1000多元。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我成了公家人,接着结婚有了女儿,有了自己的小家。<br><br> 上个世纪80年代还未取消农业税,村里很多人家的“公粮”需要被催着才交,而我父亲总是最早交纳的那一个,且交的麦子是品质最好的。父亲说,儿子一家三口在外面“吃公粮”,就应该把最好的拿出来交“公粮”。<br><br><b>父亲对党忠诚一辈子</b><br><br><br> 父亲说他这一生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入党,所以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入党时间是1958年12月6日,是全村第一个发展的党员。在喜迎建党100周年华诞之际,父亲荣获“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那时他的身体已经很弱了,但还是把金灿灿的证章挂在胸前,让家里人拍照发给我,以此来分享他的荣光。<br><br> 父亲曾长期担任村支部党小组组长,负责收缴党费,他自己的党费也是一分不拉地按时足额缴纳。去年父亲响应村党支部号召,还向武汉市疫情防控捐款100元,表达了一个老党员对党和人民的赤诚情怀。每当谈到党的恩情,父亲总是两眼满含热泪对我说:“共产党对咱不薄,咱可不要做对不起良心的事!”<br><br> 父亲一辈子为人耿直,坚持公道,担任村干部长达三十多年,从土改时期一直到我大学毕业那年。在他任内全村第一次通上了电,接着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和小麦试验田,六七十年代父亲带领几十号村民奋战在窄口水库工地,一干就是大半年,这样前后持续了15年之久。那时父亲经常去公社开会,傍晚我就在村口眼巴巴地等,为的是能吃上父亲提兜里的二两白馒头,父亲在公社中午管饭时总会把节省的馒头带回来。<br><br> 改革开放后,父亲和村班子成员一道,想方设法发展村域经济,每年大年初一晚上召开返乡人员“诸葛亮会议”,听取意见建议,帮助村里出谋划策,还邀请农学专业的回乡大学生为村民讲小麦种植技术。对于自家分的10余亩责任田,父亲更是精耕细作、统筹兼顾,除种粮外,种果树,栽桐树,发展经济林。分在河滩的一小块水浇地,地肥水美,但一遇暴雨,河道水位暴涨,洪水直冲农田,形成洪涝灾害。父亲与相邻地块的一村民一拍即合,让河流改道!他们硬是干了一冬天,终于实现了河流改道,保护了农田免遭洪水侵害。<br><br><b>生父养父都是天</b><br><br> 父亲对我恩重如山,但父亲并不是我的生身父亲。一直以来,我对自己的身世是讳莫如深的,从小就知道,但总不愿提起,一个重要原因在我的心灵深处,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是生身父母,什么是养父养母,都是一样一样的,甚至在我来看养育之恩是大于生育之恩的。但在世俗的眼里,抱养的就是“要娃子”,是与亲生的不能等同,由此引起的各种是是非非,也让父母生了一辈子的气。<br><br> 实际上,我的亲养父母两家关系从我记事就十分融洽,那个年代实在困难,在我之前,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但姐姐给了邻居,大哥给了大伯,1960年到我出生的时候,还有个孪生妹妹(最后还有一个比我小4岁的弟弟)。时值三年困难时期,母亲无奈选择了妹妹,把我送到一村之隔的另外一个村,就来到现在我父母的身边,我来后又添了三个妹妹,期间还有比我小一轮的双胞胎弟弟在出生不久就夭折了。村里有人对我父亲说,你学斋命真硬,他硬是要当你唯一的儿子!<br><br> 我弟弟曾给我说,三哥负担很重,要担负起赡养6位老人的义务。在行孝的道路上,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在尽力,还有老人的儿子、媳妇和女儿、女婿20多人都在默默地陪着我。说心里话,他们都比我做得多,做得好。从已过世的四位老人看,只要心中有爱,心存感恩,本着从团结的愿望出发,坚持有事好商量,大家的事大家来商量,就没有办不了的事。父亲去世正值疫情反弹期间,所以后事办理一切从简、从快,不惹麻烦。<br><br> 今天父亲去世已过头七,但脑海中还无时无刻不浮现出父亲的音容笑貌。坐在书桌前,敲打这些文字时,过往生活的点点滴滴,模糊了我的双眼,泪水常常从心底里涌出,浸湿了键盘,顺着脸颊流淌,但依然无法阻挡悲痛情绪的宣泄,无法阻挡我对父亲的思念。<br><br> 呜呼哀哉,我亲爱的父亲!愿天堂里的您一切安好!愿天下所有的父母都幸福安康!(原载2021年8月28日孝行中原研究院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