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公元1975年,我国当时的农村还处在“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年代,我就是在这个时候插队到了仁寿县一个偏远且贫穷的山区,在人人自危的那个年代,它还真就叫作“团结山”。在这个小山村,我度过了一生中最难忘的知青生活。我被安排在村里一家住户的小院里。这个小院不大,四间房。一间归住户的两个儿子,一间归住户本人,一间是杂房和猪圈,还有一间就是分给我们三个知青的了。四间房正好围成一个规则的四方形小院子,院子虽小但干干净净,不像我想象农村那样的脏、乱、差。低矮草屋的周围是郁郁葱葱的竹林,这让小院显得清秀且宁静。一打听才知道院主姓赵,是个富农出生,这个成分在当时就是典型的无产阶级专政对象,也就是我们的“敌人”,但我们还是跟着村里人叫他“赵三爸”。一是因为我们知青三个中有姓赵的,二是初来咋到的我们想通过这样的称呼,把关系“融洽”一些。</p><p class="ql-block">生活就这样平静的开始了-----。</p> <p class="ql-block"> 由于赵三爸出生的原因,上面要求我们知青始终与他们一家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身材干瘦、干活利索的他整天拉长个脸,从不吭一声气。他屋里的三娘也只是用她那特有的眼光不时地看看我们三个在生活上的可怜虫。有时,她那两个三十多岁却仍打光棍的儿子,抽空与我们搭讪几句,赵三爸便“吭”一声,吓得两个儿子赶紧躲回屋里,就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p><p class="ql-block">看着吃饭时没菜的几碗大米饭,望着没柴、没烧过的炉灶,我们知青当时最大的困难就是生活上的这些问题了。每月除了按国家规定分给我们每人38斤大米外,别的一无所有。刚开始几天还有队长和一些社员给我们送一些菜来,可没过几天就“歇菜”了。于是我们只有靠从成都带来的豆瓣度日,实在想吃肉就学着赵大、赵二半夜三更去抓青蛙来每美餐一顿,生活就这样艰难地撑着。</p> <p class="ql-block"> 不知从哪天开始,每当我们一天劳累下来,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时,总会发现我们的灶台上会有些蔬菜,当时我们并不在意,不吃白不吃吃了再说,但日子长了我开始发现赵三爸一家在吃饭时总是关着门。一天傍晚,我乘他们吃饭时冷不防推门进屋,他们一家被我的“突袭”惊呆了。只见桌上全是老泡菜和自制的豆瓣之类的“菜”,按理说他们一家的“经济”状况,在本村算是最好的,吃菜根本不算问题。此刻我才明白,我们每天吃的竟然是本该他们吃的菜。我难为情地看着这家名义上是“富农”的贫农,煤油灯照着他们每个人的脸,我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看清楚了这一张张苦难而慈祥的脸。</p> <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我主动地、静静地坐在赵三爸身边,他抽着叶子烟慢慢打开了话匣。刚解放的“土地革命”时,他家因自留地“超标”而划成了“富农”,两个儿子也因这个成分原因至今还打着光棍,从他当队长的经历到被专政至现在,岁月如此的让他过得不明白。此时我才发现,赵三爸其实蛮有文化的,许多事在他的口中讲得头头是道。烟雾弥漫着草屋,草屋旁的竹叶发出“嗖嗖”的响声,青蛙还在茅屋周围“呱呱”地叫个不停,煤油灯下的两个男人,那晚上谈了好久好久------。</p><p class="ql-block">日子很快,转眼已是一个年头。那茅屋里的煤油灯也悄悄地常常亮到很晚。此时,已是大队团支部书记的我,总是会用做贼似的敏锐动作,闪回到小院的另一间茅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