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最后的日子

七彩阳光

八月十九日（农历七月十二日），下午二点多，吃饭中的母亲突然晕厥意识不清。接到弟弟的电话，我张慌失措、惊恐不已，十分钟赶到母亲住处。

进门，只见母亲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大口的喘气。一会，四弟也急急火火赶来了，姐弟三人连忙把母亲送入医院急诊室。

急诊医生询问病情，核酸检测，抽血化验，CTB超。等这一切有了结果后，告知我们是脑梗塞。

　　一会，来了个神经内科医生，检查评估后说，从发病到现在还差十五分钟就三小时了，这会血压又是223/112mmHg，溶栓的最佳时间已经错过了。再者，病人病情严重，年龄大，基础疾病多，神经内科拒收。弟弟再三请求医生，收治溶栓，责任自负。但最终医生还是建议住重症监护室。

又过了一会，重症监护室派来了接收医生，弟弟询问重症监护室的治疗方案，医生很直白：实话说吧，这么重的病人，我们这里只负责抢救，需要时开气管，心脏复苏等等，如此而已。

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我们还是要求住神经内科，幻想着住在这里，如果能给母亲溶栓，母亲可就有救了。

于是，求医生，找关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们心急如焚、无可奈何地在冰冷的急诊室呆了近六个小时，终于在晚上九点十分住进了神经内科。

唉唉，我原以为这次昏迷中的母亲会和上次一样，睡上两小时就会清醒，行走如初。沒想到这次这么严重，七个小时过去了，母亲还在沉沉的昏睡，以至于费尽周折才入住神经内科。

夜，深沉。

　　

第二天，母亲还在昏睡中。

上午八点，做了核磁、脑血管超声等相关检查，结果显示左脑大面积急性梗塞，一根主血管全部堵塞；胸腔B超提示胸腔积液双肺感染。

呀呀呀！😓😓

　　

上午九点医院下了病重通知书，告知医疗措施、特殊检查、医疗风险等。

慈母在，不觉寒。

下午二点左右，母亲开始高烧，体温39度。晚上十二点多，母亲呼吸困难，胸腔里的痰堵的出不上气来，三个护士围着吸痰，好像老也吸不干净。值班医生过来了，看着监测仪，血氧34，各项指标处于危险边缘，非常肯定的说：熬不过今晚。

　　兄妹几人紧急磋商，决定快速回方山老家。

救护车到了，护士着手为母亲解除身上连接床头监测仪上的管子，拔下氧气管插在临时氧气袋上，脱掉降温的冰帽。看着护士熟练而平静地做着这一切，我双膝打颤，心如刀绞，哭着拉起母亲的手，俯身告诉她：妈，坚持住，我们回家。

此刻，家的召唤遥远而迫切，努力到无能为力的时候，放弃就成为最后艰难的决择。

　　回到农村老家，已是凌晨一点多了。母亲回到了她和父亲七十年代曾历经千辛万苦修建的这院窑洞里，躺在她曾经熟悉的床上，奇怪，呼吸反而比医院时平稳了许多。

　　

夜，漫长；腿，颤抖。

　　

第三天，母亲还在昏睡中。

家中继续输液吸氧，除了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外，一切看似正常。

上午十点多，母亲最疼爱的大孙女从省城回来看她。看见插着胃管尿管、输液吸氧、双目紧闭、昏睡不醒的奶奶，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奶奶，奶奶，我是丽丽呀，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看看我。也许是听到了孙女痛彻心扉的哭声，亦或是无意识的反映？母亲竟然真的睁开了眼，呆呆地盯着孙女看，一直凝视的眼珠子也开始痴痴的转动。

爱有多大，痛苦就有多大。此刻，纵使母亲有千言万语想对她最疼爱的孙女说，但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么痴痴地看着😭😭。

　　

下午，广州上班的小弟与侄子也回来了。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第八天、第九天。

除了会偶尔咳几声，偶尔睁一下眼睛，母亲还在昏睡。右半身已失去知觉，口中痰液很多，隔一会就需要吸痰，左手不时在空中抓握。睁眼时眼珠痴痴地盯着，眼角流出泪水，可怜巴巴的，像在发出求救，儿女看的好心痛呀。😭😭

　　

下午，铺上了褥疮防治垫，兄妹几人开始学习护理知识，每两小时翻身按摩，拍打扣击。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每天都有族人，亲戚，老邻居，老朋友来看望母亲。

　　

母亲常牵挂的侄女声声呼唤她亲爱的大娘。

　　

九十岁的老支书、老邻居来看望母亲。说起当年，在国家国民经济最困难的时候，母亲响应国家号召，回到了农村老家，那时候，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既要缝新补旧，照料她幼小的孩子，又要参加集体劳动，挣工分，贴补家用。和父亲历尽艰辛，养育了我们兄妹六人，还修建了这么一院地方。谈及年轻时勤劳吃苦、坚强的母亲，看看眼前躺着的瘦弱而昏迷不醒的母亲，老支书感慨万千。

村里邻居热情而真诚，送来了许多蔬菜，西红柿、黄瓜、豆角、玉米、茄子、南瓜、土豆，真是应有尽有。妈妈呀，您是否能感知到这份浓浓的乡情？

　　灰暗的日子里，感谢族人、亲戚、老邻居、老朋友，在我们兄妹最无助最悲伤的时候，给予我们最温暖的关怀。

第十天，母亲好像进入了睡眠周期，睡一会，醒一会。所谓的醒，就是睁一会眼，痴痴呆呆无意识的看一会。

早上，痰特别特别多，隔三五分钟就得吸一次。请了个医生，给母亲做进一步诊断，开了消炎与化痰药，需打吊瓶。心率快，服地高辛

下午，血压高，服降压药。

晚上，体温38度多，冷敷、温水擦身。

　　

夜，凄凉；心，悲伤。

　　

第十一天，上午，堂哥堂姐来探望，母亲还能握紧堂姐的手，呼吸比较平稳。下午高烧，尿液很少。

晚上十点多开始，呼吸由浅慢到深快循环，这是不是医学上所说的临终前的潮式呼吸？

一晚上，兄妹五人守在母亲床前，拉着母亲的手，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在痛苦中挣扎，心在滴血却无能为力。夜十二点二十六分，母亲在我们的声声呼唤中闭上了眼睛。😭😭

今夜，慢长，格外的冷。

凌晨一点， 堂弟堂妹来了，亲朋好友来了，开始入敛设灵堂。看着跑来跑去忙忙碌碌的人群，我只觉天塌地陷的绝望，茫然无措的张慌，无处容身的凄凉。😭😭

　　

母亲走了。其实，所谓母子缘分，就是一场幸福美丽的遇见，一场盛大悲壮的离别。

从此，进门不见慈母面，出门谁与儿叮咛😭😭

　　

母亲走了，也带走了我后半生的快乐，留下的是深深的自责、永远的遗憾、来不及的追悔与无尽的思念😭😭

　　 母亲走了，回想母亲一生，虽不是轰轰烈烈，但也曾飒爽英姿。年轻时的母亲因为护林有功，被评为省林业模范，在全国百废待兴的年代，她的先进事迹曾刊登在《人民日报》上，并被编成小歌剧，在全县上演，还以她的事迹印制了年画，发至全省城乡。2012年，由吕梁市老区建设促进会和市妇联编纂的《吕梁妇女群英谱》一书里刊登了母亲的事迹，再现了那段历史，让我们更深刻地了解了年轻时的母亲。

在母亲与病魔痛苦挣扎的日子里，我们兄妹几人日日夜夜守护在她身边，喂饭喂药、按摩护理、吸痰扣背，尽力想减轻她的痛苦。

　　

我们住在儿时住过的窑洞里，围在妈妈的身边，谈及童年往事，回忆成长经历，也在感受来自童年的长久而深远的亲情。

　　

佛曰：前世千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芸芸众生中，回眸，再回眸，我不知道，我们要回眸多少次，要有多深的缘分，才换来了今生这浓浓的母子情，血脉相承的兄妹情！

妈妈呀，来世，我们还做您的孩子可否？

【结束语：今夜，好冷，好冷，感觉从心底打颤。母亲入敛已是凌晨三点。坐在灵前，泪流满面，回忆母亲最后十一天的点点滴滴，无尽的悲伤与酸楚涌上心头。这里面有我至深的爱与刻骨的痛，我把它记录下来，献给九泉之下我平凡而伟大的母亲。——写于2021年农历7月23日凌晨5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