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由打记事儿的时候,我就对山与河记得 特清楚。我家住在乌丹宋家营,往西一瞅就看 见了西敖包。我和叔叔同岁,奶奶平时除了做家务,主要是带我俩。小时候常常调皮,当谁 也治不了时,奶奶就脸色一沉:“再耍熊我就上西藏!”并且说“多前儿也不回来”。我问奶奶:“西藏呆哪呢?”,奶奶说:“西敖包西边。” 这时我就老实了,怕奶奶上“西藏”不回来。小 时候把下大雨积的大水坑叫“河套”,一下大 雨就闹着下“河套”淌河玩。 </p><p class="ql-block"> 大约 5 岁左右,姥姥带我到山嘴子太姥 姥家,我终于看到了“南河套”那样真正的“河套”和山咀子那里比西敖包还大的山。后来姥爷还梗梗儿着我到南河套大桥上看“热闹”: 夏天看发大水,听那“轰隆、轰隆”流水声;冬季看孩子们在河套玩冰车、打冰出溜儿。 </p><p class="ql-block"> 8 岁时见一些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上学我就眼热了,但家里大人不同意,说“七成八不成,九岁放光明”。于是,我就在“放光明” 那年到宋家营完小读小学。第二年“六一”,老 师领我们上西敖包“挖宝”,使我有生以来第 一次对山有了亲近。上山后老师离我们有很 长一段距离,他在前面煞有介事地“藏宝”,我们则循着“宝线”翻动石块“挖宝”,挖到写有 铅笔、本子等“宝条”者,下山后凭条领“宝”。 </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不但上过西敖包、南河套,我还见过“龙取水”。</p><p class="ql-block">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那是我亲眼所见。 </p><p class="ql-block"> 大概在我 7—8 岁那年夏天的一个上午, 天阴得特别厉害,小孩儿在屋里躲雨,突然听大人在外边说:“快看,龙取水了!”于是我们从屋里跑出来,果然看见南边挺远的地方乌云下边挂一个漏斗样的东西,随着乌云打着旋儿自西往东走。大人说那是“黑龙”在南河 套“取水”。就在“黑龙”即将消失的时候,又有人说:“二爷府后山还有一条‘白龙取水’!”只 见二爷府后山乌云下面一个白色尾巴状的东 西打着旋儿自东往西走,走着走着那“白尾 巴”突然摆了几下,缩回到乌云里不见了。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亲眼看见“龙取水”,若干年后才知道那叫“龙卷风”。 但那次我所见到的,仿佛就是活灵活现的 “龙”在“吸水”。</p><p class="ql-block"> 11 岁那年寒假,我去已经搬到海金山牧 场的姥姥家。那是我第一次离家出远门,路上 经过那么多的山,那么大的河,那么难走的沙 窝子,算是见了“大世面”。</p><p class="ql-block"> 13 岁那年,我们家 也搬到了海金山牧场。从那以后,我就与大 山、大河结下了不解之缘。13 岁那年寒假,我独自一人步行从王爷府(之前坐了一段小牛车)去海金山,光山就经过了蜘蛛山、四棱子山、白音汉山、响水山、 海金山;“跑冰”过了响水河、西拉沐沦河。那次经历让我刻骨铭心、没齿不忘。后来,寒暑 假徒步来往乌丹和海金山竟成了家常便饭。 </p><p class="ql-block"> 我平时好写点儿散碎东西,可水平不行。 几次想写海金山的巍峨壮丽,西拉沐沦河的奔腾咆哮,可提起笔来就“老虎吃天”。偏偏这篇《那山、那水》又是绕不过的沟坎儿,只好硬着头皮写。 </p><p class="ql-block"> 先说山吧。 </p><p class="ql-block"> 海金山、罕山和锅撑山都是平地隆起的 山。锅撑山及鸡冠山由花岗岩构成———山岩 峻峭,怪石嶙峋,山中有辽代祭山古道和古采 石场。罕山、海金山则由玄武岩构成———黛染嵩岩,雄姿奇伟。罕山之“罕”谓“王者”之意, 一峰矗立,既像一座金字塔(见题图),又似一片树叶(木叶)。海金山雄伟深密,山上有多处 辽代建筑遗址。这些山的西面、北面和东面连 接沙地(宋朝苏辙使辽时作《木叶山》诗 “兹 山亦沙阜,短短见丛薄。冰霜叶堕尽,鸟兽纷无托。”),南面是较为宽阔的草原,北面是汹涌澎湃的西拉沐沦河。三山相连:从北面看酷似一尊仰佛,从南面看,又如一条卧龙,契丹人称之为“神域”,当之无愧。 </p> <p class="ql-block"> 这“神域”有说头:《契丹国志·初兴本末》 栽:“古昔相传,有男子乘白马浮土河(老哈 河)而下,复有一妇人乘小车驾灰色之牛,浮潢水(西拉沐沦河)而下,遇于木叶山(今海金山),顾合流之水,与为夫妻,此其始祖也。是生八子,各居分地,号八部落”,“木叶山有契 丹始祖庙,奇首可汗、可敦并八子像在焉”。 </p><p class="ql-block"> 从上个世纪初开始,考古工作者不断到海金山进行科学考察,得出了现今“海金山” 就是辽代“木叶山”的结论。 </p><p class="ql-block"> 再说一说水。</p><p class="ql-block"> 海金山牧场境内有两条河:一条为响水河,一条为西拉沐沦河,两河在海金山牧场乌敦他拉分场后汇流。少郎河 100 多年前夏季 发洪水,希日塔拉(沙他拉)段河道被流沙淤 死,水势蓄积到饱和程度后,冲开沙阻,拼命 犁深下游河道,露出了原河底山谷,近百米的 落差,使落水响如惊雷,故名“响水”。从那以 后,响水以上为少郎河,响水至西拉沐沦河一段称为“响水河”。 </p><p class="ql-block"> 可不要小看响水河,有故事。 </p><p class="ql-block"> 传说响水河里面有“黄泥拉狗子(泥鳅) 精”,性情暴烈,动不动就和西拉沐沦河里的 黑鲤鱼精较劲。这一人们口口相传、经笔者整 理而成的《鳅鲤争斗》,被旗政府列入“翁牛特旗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p><p class="ql-block"> 别看响水河是小河,却闯过大祸。 </p><p class="ql-block"> 1963 年 7 月 19 日,少郎河上游洪水爆发,洪峰过响水,含沙量骤然加大。由于西拉 沐沦河河床坡降小,响水河与之汇流时,流速减慢,泥沙迅速淤积,使两河汇流处 700 余米 的河道全部淤塞,下淤长度达 20 多华里。据目击者称:淤积之泥沙为响水河与西拉沐沦河高筑沙坝,致响水河无入河口,西拉沐沦河被拦腰截断,两河河水被阻断停流 13 个小时后,响水河于东岸———乌敦他拉分场北决口下泄,而西拉沐沦河则“憋足了劲”,于 7 月 20日晚“掌灯”时分,一声山崩地裂般巨响之后, 沙坝在靠北岸处溃决。洪水狂怒地冲出决口, 其水头状如高楼排山,其声响如炮轰雷鸣,翻 江倒海般向下游宣泄。 </p><p class="ql-block"> 响水河东岸 12 个决口,如脱缰的野马在 草原上肆虐:有的把沙丘荡平,有的将大树拔 走,平地被挖成两房多深的大沟,乌敦他拉甸 子一片汪洋。距乌敦他拉分场 2 华里处最大的决口,依其鬼斧神工,为响水河挖出一条新河 道。改道后的响水河全程流经乌敦他拉甸子, 使牧场北洼生产队被两河围困。1965 年 7 月12 日的又一场两河洪水泛滥,使北洼生产队农田和草牧场被淹(淤)没,房屋被冲毁,“北洼生产队”从此在海金山牧场的版图上消失。 </p><p class="ql-block"> 1972 年春,由旗革委会组织施工,疏通了 响水河故道,改道近 20 年的响水河终于回归 故里。2001 年,经旗人民政府批准,投资 150万元,修建响水河滚水坝,在响水河曾经泛滥成灾的地方试种水稻成功。 </p><p class="ql-block"> 海金山境内另一条河为西拉沐沦河。这可是一条赫赫有名的河流。辽代称潢水、潢 河,解放初还被称作“石乐莫河”,当地人称 “大河”。“西拉沐沦”是蒙语,黄色河流之意。 其发源地在克旗,是西辽河的上游,下游为辽河,在辽宁营口入渤海。 </p> <p class="ql-block">西拉沐沦河宽阔流长,气势磅礴。夏季丰 水,“大流(音六,即主流)”波涛汹涌;冬季封 河,河面冰铺玉砌。夏季水大,大河北队有“接 河员”。这些人身强体壮、胆大会水,乐于助 人。看见河南沿儿有人不停摇晃衣服,发出求 助信号,立马放下手里的活儿,迅速下河接 人。如果接河人不在家,对岸过河人只好耐心等待或原路返回(后来有了电话,情况有所好 转)。接河人辛苦,风险也大,每年牧场都要评选“接河模范”。过河人要遵守潜规则———凡水深没膝以上,一律一丝不挂。随车接、送河时,车老板儿和接河人都是裸体。车上如果有女人,要提前含蓄告知,她们会自觉闭眼或捂脸。据说这规则来自老哈河移民到海金山的 船倌儿。表述西拉沐沦河的水深有民间尺度: 脚面子深、波罗盖尔深、蹲腚深、溜腰深、格肢窝深、没(音:莫)脖颈深。一般情况下,水深在 溜腰以上就不能过了。由于长期积累“一看、 二探、三通过”的经验,大河北年富力强的男 人夏季差不多都敢过河。一看:看水势,水流 急、起浪头的地方可以过;水面平稳、打旋儿 的地方不能过。二探:脚踩河底,硬底、有流沙 可以过;脚踩上去如踏弹簧的陷泥不能过。大 河北的人过河有经验,马也不含糊。但人骑在 马上,马走在水里,马有马的脾气,水有水的个性,骑马过河凡是马不服驾驭,你则不必逞强,只需信马由缰,论识水性,马比人强,它保 证能让你安全渡河。冬天过河虽说没有惊涛骇 浪,但好几里地宽的冰面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没风天稍好一些,一遇大风麻烦大了:顶风,走 三步退两步;顺风,被吹得跟头流星。不论顶风 还是顺风,都要猫着腰走,这样即使摔倒了,大 不了磕掉牙。就怕倒仰伤,后脑触冰是很危险 的。冬季过河不怕冰面上有大雪,就怕一层小 雪。有大雪尽管放心走,如行旱路;有小雪则战 战兢兢,因为鞋底沾雪,如同脚底抹油。当地有 句谚语“:小雪封河,大雪封地”。渡河最危险的 时段之一是“小雪封河”。封河需要有个过程, 并不是一到“小雪”节气,就冰封河固。从开始封河到可以安全行人,需要 20 天左右的时间。 这段时间有天大的事情,也只能望冰兴叹。也 有胆儿大的敢冒险过河。但要趁冷天,冰能禁动人,太阳没出之前动身。过河人要身轻、机 灵,在冰面上不能停留,不能回头,一溜小跑着前行。前头人跑,后面的冰裂纹紧跟着,且不断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这得有多吓人!另一段过河危险时间在清明节前后。由 于气温升高,这时候河里的冰已逐渐融化,看 起来很厚,其实已经酥了,出现了很多孔洞, 叫“打漏子”。这段时间一直到完全开通河,胆 子小的人根本不敢过河。上个世纪六十年代 初的一年,旗粮食局史局长在大河开始“打漏 子”时,坚持实地检查大河北队牲畜料粮使用 情况,场部干部骑马随行。牧场的马有过冰经验,过冰时散开走。但史局长的座骑没经验, “跟群”。眼瞅着要到河对岸了,只听后面“咔 吃”一声,再回头,史局长双腿岔在“漏子”上,马没了。可怜那匹大白马,哼都没哼一声,戴着鞍子没入冰下河中,不见了踪影。 </p> <p class="ql-block"> 海金山牧场农垦人心胸大,在“人定胜天”信念的鼓舞下,有过三次在西拉沐沦河南 岸(西分场段)开渠引水,灌溉草原的“壮举”。 一次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修建了一处木质渠首,开挖了一条引水渠。夏季修建的工程,冬季一场大风就将渠首工程及水渠悉数埋掉。一 次在 1976 年 7 月,因种种原因,修渠引水也半途而废。1982 年牧场再次提出在西拉沐沦河南岸修建引洪灌渠的计划,并获上级有关部门批准。该工程 1982 年 6 月开工,由昭盟农管局调 动系统内机械参加施工,年内即完成。此项工 程第二年投入使用,但由于西拉沐沦河河床的 不稳定,第三年汛期不久,渠首即被降低的河 床“架空”,引洪工程再度废弃。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1967 年 3 月,海金山牧场在东分场境内西拉沐沦河南岸修建了 5.6 公里防洪大坝。1998 年 8 月份,西拉沐沦河上游洪水爆发,眼 瞅着“大流”南靠,河岸坍塌,防洪工程危在旦夕。经过职工群众 50 多天奋战,采用沉桩、结 网挂罩、打桩挂柳等方法,战胜了 5 次大洪水,保住了防洪大坝,保护了人民生命财产, 减少了农业损失。 </p><p class="ql-block"> 近年来,由于国家加大了对响水河与西拉沐沦河水利建设的投资力度,由响水河提供水源的西部分场和海拉苏枢纽工程提供水源的东分场,水稻生产快速发展,如今两河水 利优势不断造福职工群众,两河湿地促进了 生态环境的改变,海金山牧场真正变成了地 肥水美,稻花飘香,牛肥羊壮的美丽家园。 </p><p class="ql-block"> 2010 年,我家从海金山牧场搬到乌丹南山工业园区出租的楼房。坦白地说,没完全进城,也不是自己的房子,但我很知足———住楼 了。这辈子我注定是个“山人”,在海金山我是背山而住,在南山我是面山而居。在南山的 5 层楼凭窗而望,山近在咫尺,山上的苍翠树 木,似乎触手可及。南山没有陡崖峭壁,山的 轮廓是滑滑的曲线,和缓地绵延而来,又和缓 地延伸而去,在工业园区红砖靓瓦的衬托下, 显得别有韵味。</p><p class="ql-block"> 也许我与山、与水有不解之缘,一想到那山、那水就怦然心动。人老了更感觉到与山对 视,人也默默,山也默默;与水亲近,人也欣然,水也欣然。</p> <p class="ql-block"><b><i>作者简介:</i></b></p><p class="ql-block"> 周 福,翁牛特旗乌丹镇人。高中毕业后在海金山种牛场投身农垦建设。退休后曾任《丰州文史》《翁牛特扶贫》《龙乡魂》刊物责任编辑。爱好文学,撰写的《“鳅鲤争斗”》被旗政府列入“翁牛特旗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作品收入《翁牛特旗民间故事与传说》一书;是《翁牛特旗城管志》的主笔。喜欢业余考古,发表了《猜解石经幢》《走近木叶山》等文章。曾接受翁牛特旗电视台专访,编辑成《考古情》节目在电视台播出。</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主 编:张仲仁</p><p class="ql-block">责任编辑:赵宇霄 周 福</p><p class="ql-block">编 辑:王德明</p><p class="ql-block">责任校对:朱治文</p><p class="ql-block">美篇制作:赵宇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