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抒怀（二）

微笑

　　近年来，发现自己越来越没追求了，生活上，由于小腿怕寒，夏天也很少穿裙子，经常是一身休闲，但凡有点跟的鞋都闲置柜中，香水也不喷，口红放过期，一年只去两回理发店，每次都叮嘱理发师：剪短点，能扎成马尾就行。工作上，不再理会某些有意无意的傲慢，也不去追求那对我来说遥不可及的事物。

但是，我却越来越认真、忙碌了。对待工作，一向踏实认真，与以前不同的是，更加积极地投入，课堂上用自己简单澄明的热情，讲述着纷繁物质的变化，课下不放弃每一位学生，从一而再地默写简单的化学符号，到讲述复杂的推断计算，关注的不仅仅是学生知识上的收获，更是在用行动向他们传递心灵上的温情。只希望，在这职业生涯的最后几年，做更好的自己，关爱更多的心灵。生活上，本应较为清闲的业余，却排的很满，看书，背诗词，健身，旅行，弹琴，和朋友聚会等，总觉得时间不够用。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逐渐认识了它——无常。

《理想说》里有这样的一句话：“死亡是圆心，无常是半径，无论你几岁，你都与所有生命到达死亡的距离相等。”人何其脆弱，一次微小的大意，一种病毒的入侵，一场自然的发威，都会让生命按下停止键。

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它来了，带走了高大强壮的姥爷，留给我的只是那好似俄罗斯血统的脸廓和身影，还有他每次来时带给我们的油旋儿和花生的记忆。十多年后，爷爷躺在后屋的床上，饱受病魔的折磨，却无力拿起自己偷偷藏在枕头底下的剪刀和绳子，生平我第一次，无所畏惧地趴在黑漆漆的棺木上，看着那张表情定格的脸，痛哭流涕地叫着爷爷、爷爷，以后，当奶奶、姥姥陆续离去时，我逐渐淡然，因为，我还认不出无常，我年轻的心灵以为，这是正常。

成年时，无常的到来，却有些悄然而至。勤劳热情的砖厂装卸工二叔，幽默风趣的头发蓬乱而蓄有整齐的一字胡的同事东哥，楼下车子棚爱喝酒吃肉的看车人非非，都在五十有几的时候，随无常而去，任妻子流泪，听凭年轻的儿女一声声的呼唤：爸爸，爸爸。这呼唤中，我依稀看出了无常的模样。

几年前，当我夜宿在西江美丽的苗寨时，凌晨五点莫名的惊醒，屋后的山上却是下着淅沥的雨，屋前的小溪悄然呜咽，在送别硕士毕业不久的文静谦和的侄儿，于是，在故乡的怀抱中，生于斯长于斯游历了繁华大都市的他又回到了偏僻的山村，故乡的山脚下，多了一颗柳树，那坟茔上，用灰砖笨拙垒砌的墓碑上，歪歪斜斜的刻画着的名字，无不在诉说着年轻生命的无奈。

半月前还小店欢聚，吃着火锅，喝着白酒，和我争论孩子教育问题的三十多岁的堂弟，体内旺盛的血流汹涌决堤，做了大手术后，仍然留下娇小美丽的妻子，独自扛起养老带小的重担。那一天，我深味了人财两空这个词语的残酷。从还在上小学的儿子和上幼儿园的女儿披麻戴孝的哭喊声里，我知道这还是无常。

在城市的地铁里，那个叫妞妞的二十岁的女孩，她的爸爸每天穿着雨衣，带着口罩，骑着自行车，等候在地铁口，希望接妞妞回家，而带走妞妞的无常，没有蒙面，也没有化妆，只是随暴雨而来，比地铁还快。

无常，百度释义为：器世间山河大地及一切有为之法，迁流无暂停，终将变异，皆悉无常。佛教从因缘法的角度，说明诸法是因缘生，由于因缘会变异而终将灭坏，因此说无常。《金刚经》对于“无常”的描述是四句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佛教提出无常的观念告诉世人，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事物是永恒不变的。正是因为会变化，才会给我们带来痛苦，你越是想要抓住什么，而这个东西就会伤害你越深。面对无常，我们该怎么办？

读过余华的《活着》，书中的福贵少年去游荡，中年想倔藏，老年做和尚。在经历家庭的变故和社会的变迁后，接受无常，和一头瘸腿的老牛（也叫福贵）作伴，被奉为名句的“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正是对芸芸众生活着意义的诠释。在《琅琊榜》中，胡歌扮演的梅长苏说“既然我活下来了，就不能白白地活着”，是梅长苏在梅岭之战后的对无常的庄严宣战，也是胡歌在经历严重车祸之后自己的人生宣言。而在英国作家蕾秋·乔伊斯创作的长篇小说《一个人的朝圣》中，哈罗德步行627英里去看望身患绝症的朋友奎妮，在87天的漫长路途中，审视自我，接纳自我，完成了对自己的精神救赎。

古语：“卦不敢算尽，畏世事无常。”无常，是人生的常态。学会面对无常，是每个人的必修课。一个人感受到生命的无常，就会从心底懂得敬畏与珍惜。生命无常，学会敬畏；得失无常，看淡名利；世事无常，珍惜当下，不念过去，不畏将来。

2021、8写在郑州7.20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