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浔 | 斜阳村晚，百间楼里的一抹乡愁

吴人少白

专题「廿四水乡」第002篇文章

这里有——

水晶晶的朝云，水晶晶的暮雨，

水晶晶的田野，水晶晶的池塘，

水晶晶的春草，水晶晶的垂柳，

水晶晶的雨巷，水晶晶的长街，

水晶晶的灯火，水晶晶的炊烟，

这个水晶晶的小镇，

水晶晶的倒影，

映出这个水晶晶的世界! 

散若珍珠的江南水乡在遍布江南，有人说：游遍江南九十九，不如南浔走一走，而凡到南浔，不看百间楼，则枉游南浔。

百间楼位于南浔古镇东百间楼河两岸。百间楼河东起东吊桥，北至栅桩桥。百间楼沿河蜿蜒而建，长约400米。

散蜿蜒逶迤的古老运河，掩映在绿树垂柳之中，温婉的弯成弧形，一路舒展开来，鳞次栉比的明清建筑依岸傍河，依次排开。

三叠云头式的马头墙高低错落，琵琶式的山墙沧桑灰黑，空中的骑楼连贯相通，拱形的劵门仪式般的重叠间隔。

整齐的沿河石砌护岸，且有硚口，供人涴衣汲水，洗菜淘米，青灰的色泽里就这样，沉淀了时光里的烟雨，幻化出一幅形象生动如诗如画的秀丽景色和水乡风光。

说起百间楼的来历，则与明万历年间的礼部尚书董份（音彬）有关，其被罢黜后归隐南浔，其孙子与南浔白华楼主嘉靖进士茅坤的孙女结亲。

迎接新娘的时候，茅坤家嫌董尚书家里的房子不够宽敞，就遣媒人对董家人说，女方有100个陪嫁的婢女，你家太小住不下。

老尚书说：不妨，我马上造100间楼，给你家每名婢女住一间。遂依河而建，立屋百余间，遂美其名曰“百间楼”。

“江南地暖少严风，九月炎凉正得中。溪上玉楼楼上月，清光合作水晶宫。”

在《吴兴集》的《九月十五夜绝句》里，百间楼被刺史杨汉公描绘成了一座水晶宫，不谋而合的是，《江南小镇》里，一连串水晶晶的联排绯句，成了徐迟先生笔下对故乡南浔最美好的记忆，如此便有了文章开头的那段美好而有气势的诗句。

清代诗人方熊留下《竹枝词》“参差闤闠压溪流，长板桥连洗粉兜，夹岸珠帘风宕漾，春波影泛百间楼”。

当年范蠡说服西施前去吴国，相伺吴王。它们沿水路向姑苏去，途经此地，天色已晚，众人歇息。西施临水而坐，内心凄然，想投河而去，后被人发现，才悄然拭泪，洗尽粉黛，踏上既定的征途。此地因此得名“洗粉兜”。

关于西施，还有一个绣花锦菜的传说，当年西施洗尽粉黛后，以致于河水的颜色渐渐地变成了乳白色，一位菜农用西施洗过胭脂的河水浇灌，青菜的样子一夜间就变了：颜色更绿了，叶子变软了，上面的花纹像是一幅幅绣出来的画，清炒后竟然满屋香气，口感鲜嫩糯软，这便是南浔“绣花锦”菜的由来。

唏嘘岁月，佳人往昔，而这河水还在流淌，绣花锦的馨香还在，这清幽的水，映照着千古美人的容颜而更加妩媚，而这千古美人的泪水，也使得运河之水在千年时光里流转。

今日的百间楼两岸依然是两进三进的宅院，似乎在时光的隧道里，他们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粉墙黛瓦因为岁月的沧桑而有些灰黑，没有了起初董家严谨刻板的封建伦理，也没有了当初岸边西施的扼腕叹息，如今的百间楼生活依然宁静闲适，却愈发的生动鲜活起来。

天色微亮，百间河上氤氲薄雾笼罩着两岸的粉墙黛瓦，小镇的生活开始的特别早，百间楼码头和两岸的廊桥已开始热闹起来，买菜的邻里彼此打着招呼，岸边硚口上，有人在浣衣洗菜，有人在生炉做饭，袅袅炊烟在晨光中升起，生活的画卷就此缓缓的展开。

屋顶的鸽子不时成群的飞起，划过天空。廊檐下的鹦鹉，冷不丁和过往的行人打个招呼，河两岸随处可见优哉的钓鱼者，水面上晃动的鱼凫，如同钟表上的钟摆，一摇一晃之间，时光就这样流动着。

听钓鱼的老翁说，曾经河里随手便可钓到川条鱼，鳑鲏，鲈鱼和刀不鲢，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抓到黄鳝、翘嘴王兆鱼和玉稚鱼，昔日的鸬鹚已不再以捕鱼为生，然而它们终究不舍得离开。轻轻的欸乃浆声划过百间河的水面，激起些许的涟漪，撑着油纸伞的青衣女子，坐在船头。

百间楼上倚婵娟，百间楼下水清涟;

每到斜阳村色晚，板桥东泊卖花船。

斜依花窗的女子，凝望着斜阳的余晖斑驳在粉墙黛瓦，霞光映照着波光粼粼的青暗水面，倒影着天光的水墨晕染，天青色烟雨，又是在期盼着何人的归期呢。

排排粉墙黛瓦，点点垂柳踠地，初秋明净爽朗，长板桥下的清水兀自的流淌着，廊桥下橘黄色的灯笼摇曳着，百间楼的夜就这样静静的，如同凝固了一般，唯有情丝宛若一曲丝竹，穿透时空，在人的心底回响着，清人董载昌《浔溪竹枝词》是这样描绘的：“垂杨踠地掩清秋，长板桥头水自流，分付哀丝与豪竹，夜深吹徧百间楼。”

入夜，寂静的百间楼渐入梦乡，

是否也有一盏橘黄的路灯照亮你回家的路呢？

是否也有一栖良木可供安息呢？

— END 摄影：©吴人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