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菜与舍得（散文）

沙棘

人生如种菜，种菜如人生，拿捏好稀疏远近踏着季节的脚步，唯不断地舍弃才偶有所得。稠密了就要间苗；藤蔓上的花果多了，就要疏花疏果，拔的遮风蔽日之杂草，留有招蜂引蝶或通风授粉之缝隙，或能修得正果。

俗话说：三天学个买卖人，一辈子学不会一个庄户人。别以为人人都会种菜，其实种好菜还真不容易。

吾本布衣，虽为农家娃，只等花甲后方懂点农事，方知种菜也有高深哲理。

有一能放松劳作的小院，这曾是我和无数人的梦想。自从退休种菜以来，常亲力亲为，夏秋之季，蔬菜瓜果盛满小院，不但绿色可口自食其果，且常得家人表扬，自觉身心舒畅，是退休不可缺或的惬意生活。

每逢春节后，春暖花开，早早就忙碌育苗，翻掀院子里那分土地，备种拾肥……。有模有样地像个农民，追着日月星辰，循着季节，不失时机地踏着节令劳作。

塞外北方，黄河流域，四月中旬，春风拂杨柳，春暖催花早，是开始播种小麦白菜等耐寒作物的时候。对我来说也是一样隆重地将几棵种子落入土地，然后用塑料薄膜轻覆保温。当光秃秃的黄土地，突突地冒出来了嫩芽，总能在门前找到久违的嫩绿，星星点点的嫩芽悄悄从土地钻出来，张扬地映入眼帘，总能令人心动，我总会静静地关注半天，总是乐而忘忧地陶醉其中……

像人的成长过程一样，在什么季节就做什么事。这是父亲常说的老话，播种时节，绝不能耽搁节令。

春天的天，娃娃脸，忽冷忽热，一天多变。春天的嫩芽，和天气一样，也像娃娃脸，一天一变。每天不管多忙，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眊眊地里面的种子，探探是否发芽，如果多日不见动静，就恨不得刨开乍暖还寒的土壤看看。

终于等到土里吐出来嫩芽，小心翼翼地给它们盖好薄膜，做好防寒保暖措施。

等到五一以后，忽冷忽热的天气逐渐向暖，正是下种的好时候，谚语说得好：小满前后，点瓜种豆。当早播的菠菜白菜萝卜出苗，看着光秃黄土上的一抹绿色，对每一棵嫩苗总是惜护有加，舍不得间苗。一有空就趴在院里，总是渴望快点儿长大，端上餐桌，此刻我是多么理解揠苗助长的心情。

春天天冷土里没有一丝热气，我就施肥播种，日思夜盼地期待发芽长芽，总觉能见到嫩苗也实属不易。随着秧苗长大，再看周围邻居的菜园，不看不知道，一看愧不堪言，着实相形见绌，逊色不少。

因种菜久了，于是乎虚心向邻里菜友讨教，方才略知一二。原来，万物生长靠太阳，土地上相近的植物都在激烈竞争，互相争抢阳光，其结果是高者恒高，强者恒强。

请教的多了，热心的邻里大娘经常过来帮我察看察看，种菜的谚语那是出口成章。春天知我不发芽，她看了看土地，说是种的早，土不热不发芽，让我不要着急，踏着节令的节拍走。

一起种菜有七八年，我们一起切磋琢磨，种了一辈子菜的大娘也心直口快，顺口说的谚语数不完。说起肥的重要性，一句“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一语中的。说起来浇水太勤了的坏处，来一句：“庄稼不旱不打田，人不受罪不攒钱”，把生根发芽的道理，表达到淋漓尽致。秧苗也是一样懒惰，扎根泥土也是因干旱才逼着生根去探取水分的。

万物生长靠太阳，土肥水种样样俱全，因为稠密，秧苗总是长的细密，看上去像个弱不禁风的病人。

春夏播种时节，看着终日忙碌的大娘，时不时地移栽秧苗，我实是佩服她的经验，居然能不起眼的小秧苗，浇水后移栽他处，然后插一根树枝遮挡阳光。我不得不叹服，她连小小的白菜，都能想法移栽成活。

我们和睦相处七八年了，眼下又是秋天，看一看邻家大娘的累累果实，心里总不是滋味。真还不是人们常说“庄稼看见别人的好，娃娃看见自己的好”。论客观因素，一样的土地，一样的种子，一样的肥料和水分，一样付出和辛苦，那还怎么说，唯一不一样的是人呗，自认甘拜下风吧？心有不甘！总是在不停地反复研究，寻根究底。

记得今年春夏之交的一天，过路的一个陌生女人，看了看我家菜园，她好心好意地劝说：有点太稠密了。她顺口无意间说了句农业谚语：惜苗害苗糟蹋苗。当时我还有点儿不服气，心想：肥足土足水充足，稠了密了又怕什么。没有多理会她说的道理。

现在到了秋收季节，看了看秋阳田园里的结果，慢慢仔细琢磨，普普通通的话，其实她是句哲语 幡然醒悟一个道理。因空间狭小，互相争夺阳光养分和空气，阳光清风进不来，影响光合作用和授粉以及营养腐殖质的吸收，不能贪多求全，只有疏密有度才是。有得必有失，有失才有得啊！

种菜饱含了太多的哲学思想。于是，我忍痛割爱，把弱小的秋菜通过间苗做一次选择。尤其是最喜欢的那几棵冬瓜葫芦，年年种几棵，过去从来没有大丰大收。今年彻底清理了旁枝烂叶，顺着藤蔓耐心地疏花疏果，见有了瓜果的藤蔓断头去枝，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今年到底是不一样了，均已早早就挂果了。

瓜蔓很长，若不及时断头去枝，会不停地生出来小的瓜娃子，营养过分分散，不几天就蔫巴了，期待落空是一场空欢喜。

对于瓜蔓上的瓜娃子，其实不能贪得无厌，更不能因为喜爱来者不拒。凭我经验，一棵瓜蔓上最好只留两个瓜，瓜娃子不但不蔫了，反而长得大又结实。对于个别不舍疏花疏果的葫芦和冬瓜，历年都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徒有其表藤蔓，辜负了种子和生命之初衷，枉过春秋……

曾几何时，我看见每一棵禾苗，都会爱不释手，不忍心大开杀戒；看见每一个花果，都冀以成功结果。现在想想，我有点笨了，虽然肥足土足水充足，可是阳光、清风、雨露在有限的空间里等等都是有限的，不可能在狭小的空间里，四面阳光雨露，八方开花结果。

如果对于弱者，不忍铲除淘汰，都想保留生存，其结果是个个老态龙钟，只要刚刚挂果就慢慢蔫巴了，到最后一个也没有保留下来。一句话：不舍不得，小舍小得，也许这就是舍得。

其实，种菜不是没有学问，而是一门高深的自然科学，劳作的过程中，寓有深奥的哲理。

收获的一定是种过了，而种过的不一定能够收获。有失才有可能得，遇有天灾人祸有失不得也是一种正常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