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面火烧杠子头

汶水老儒

文/汶水老儒 原创 图/来源网络

　　在齐鲁大地流传着一句话：要想吃饭，诸安二县。什么意思？就是说你要想吃好喝好，就到诸城、安丘这两个相连的县来。这里的美食名吃林林总总，譬如诸城烧肉、辣丝子、相州烤鸡背、密州烤鸭、密州凤翅。在安丘，单单一个景芝镇的小吃就够你享受一阵的，什么三页饼、小炒肉、绿豆糕、月饼、桃酥、麻花儿，还有芝泮烧肉、金丝面、桃花狗肉，不一而足。家家平时食用的面食，其种类也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给。有馒头、煎饼、水饺、馄饨、油条、面条、面鱼、粘糕、窝头、糖三角、豌豆黄、锅贴儿、花卷儿、肉火烧、菜火烧等等，不胜枚举。单是饼类，蒸的烙的就有起饼、烧饼、炊饼、单饼、双饼、三页饼。

这一通报饭名您晕了吧？这是由头呢，后面的硬面火烧才是正头香主。

　　硬面火烧是用土炉加工的，我小时候，生产队里有一间地屋子，在场院的东侧，门朝西，开门顺着台阶就下到屋里面。这间地屋子比较宽阔，是专门用来加工火烧的，当时打火烧是集体的一项副业。农闲时节，特别是秋后，队长就安排几个有这项手艺的人开始打火烧，一直到腊月。这档子一般三个人，我父亲就在其中。那时在队里他的笨拙是出了名的，扶犁耩地扬场这些庄户把式技术活样样不会，可上天不会饿死人，总要给你一样挣饭吃的本事，据说早些年俺家做过面食小买卖，因此我父亲会蒸馒头、打火烧。我也因了父亲的缘故而常常下到地屋子目睹整个打火烧过程，并且这地屋子冬暖夏凉很是受用。

　　烤火烧的土炉靠南墙，是用土坯垒成的，席地而起，底下窄上面宽，中间是炉膛，貌似一尊鼎，在顶上最宽的平台上用泥堆砌一圆圈儿，放一盘大号鏊子。土炉烧的是小块煤，有烟筒伸到地面上往外抽烟。

生炉子看炉子是“蹦豆子”二爷爷的事，他比我父亲大十几岁。土炉的右边支了一块很大的面板，这是父亲的工作地儿。面板旁边搁着一个大缸盆，每天一早，我父亲就把发酵后的老面根据和面量倒在缸盆里一些，一个家庭妇女用面瓢往缸盆里舀面，另一只手端着水瓢，我父亲和面，她往盆里倒水，面要和得很硬，和好后盖上盖垫醒一段时间，然后放到面板上，用一根与面板相连且固定的木杠压面，所以在老潍县，硬面火烧叫“杠子头”，就是这么来的。和面压面是费力气的活儿，所以都是我父亲的。面压好后家庭妇女和我父亲开始揉，揉成粗长条后，我父亲就捽剂子，一把一个，全部捽完后，用自制的一杆袖珍小称挨个称一下，把重的撕一点添在轻的上面。就像卖肉的一刀准一样，我父亲练就了一把准的本事，剂子与剂子称一称就是头高头低的事儿，所以就干脆不称，减少了工序，加快了速度，省工省时省劲。捽好剂子就开始一个一个揉，家庭妇女只管揉，揉的差不多交给我父亲，我父亲边揉边做火烧，把面放在用木头制成的模子里，用手掌摁平，翻过模子一磕，就成型了，接着把它们在鏊子上放一圈儿开始烙，一面烙的发干了，再反过来烙另一面。期间要用一把小刀在火烧周边豁口儿，这样既容易熟，也好看。

二爷爷会看火色，烙的差不多了，他就用一把小铁杈把火烧陆续扠到炉膛里烤，要反过来复过去直到两面都黄黄的，散发出带点糊味的诱人的香味时，就扠出来放在一边的大笸箩里。

　　本来这样做的火烧就很好吃了，但我父亲在不耽误鏊子那边活计的时候，就露一下自己的绝活儿，他不用模子，而是纯手工制作，一个剂子在他那一向被认为拙笨的手里，转过来转过去，一个“碗子火烧”就做出来了。这种火烧象一只没有座的碗，底面薄，容易烤透，上面一圈沿厚，既美观又好吃，因此卖得特别快。

火烧刚出炉的时候非常香，闻着味就叫人食欲大开。那年月除了过年过节，庄户人家是很难吃到面食的，因此，看父亲他们打火烧，我常常馋的直咽口水，但那时人们思想红，热爱集体，维护集体，没有私心，哪怕就是馋死，父亲也不会给我一丁点吃，而且老撵我走，不让我到地屋子来，怕别人怀疑我爷俩占集体的便宜。

有一次，“蹦豆子”二爷爷看我馋的可怜，就偷偷向我的破棉袄里塞了一个火烧，小声而急促地撵我：“快走！找个没人的地方吃了，别让人看见，别再来了！”我揣着火烧，跑到场院的柴禾垛旮旯里，眼含泪水，双手抱着“嘎吱嘎吱”啃，感觉那个香啊，真是世间最好的食物！吃完了忽然感觉肚子火辣辣疼，揭开袄一看，薄薄的肚皮被刚才的热火烧烫了通红一片。

　　现在生活好了，吃食之物应有尽有，但我对硬面火烧还是情有独钟，虽然由于面粉和做工诸多原因，其味道已大不如从前，但我仍经常买着吃。刚出炉的火烧啥菜也不用就，干啃就很香。当然，若是就着五香花生米或辣疙瘩咸菜条，就是另一番滋味了。若用葱姜爆锅，打上鸡蛋，放上自己喜欢的青菜烩着吃，既有味道又有营养，那是再好不过了。不啰嗦了，我已经流哈喇子了！

朋友们，来安丘我的家乡吧，请不起大餐，请您吃硬面火烧杠子头还是绰绰有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