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有花有蝴蝶

沁

——我出生后，只见过奶奶与外公。以此文，怀念祖母与外祖父。

蔷薇花

妈妈说她不相信，一株蔷薇花，会成为我记忆的扉页图。

那会，刚刚儿语的我，还在蹒跚走步中。奶奶家的老屋小院里，那株蔷薇花引起我极大的兴趣。

幼年的脑海中，还不懂那是什么东东。暗灰的墙角里，一株奇怪的小树上，绿油油的叶子里，突然有种很鲜艳炫目的色彩，从枝枝桠桠间衬出来。

那天，好像是大婶婶和小婶婶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她们之间吵的很厉害。妈妈抱着我，把大婶婶拉到院子里。妈妈和大婶婶站着，说着很多很多的话。我开始在妈妈的怀里很安静的。因为我一直在好奇，纳闷着墙角里的那棵植物。为什么上面会有好看的颜色呢？

妈妈还在和婶婶说话。我开始烦躁不安。往那株植物的方向，不停地撅着身子。妈妈以为我想睡觉，就把我换个姿势横着抱。我不依不饶，哼哼唧唧。

大概是妈妈在我的PP上刷了两下。我便大哭大闹起来。声音大得把奶奶惊动到了跟前。

奶奶抱着我在院子里打转。转到墙角我便不哭。奶奶想了想，便站在那珠植物前。看我盯着那东东看，瞧我傻呼呼地发着愣。

奶奶便指着对我说：这是花，蔷—薇—花。我便脱口而出：花、花、花。

奶奶累了。便抱我回屋里。我又不乖了。奶奶想了想，回到院子那角落里，摘了一朵蔷薇花送到我的小手里。

没有人知道，我那时的心情。那朵玫红色的蔷薇，一直到花色萎靡，始终在我手上一天一夜都不能离弃。之后，只要任何人不从我手上拿走奶奶摘给我的那朵蔷薇花，我便听话得像只小木偶。那蔷薇花的香气，一直飘坠在记忆里，深刻。以至于自己的女儿长大后，还记得自己幼年的那份执着。

后来，我知道，奶奶爱这株蔷薇花爱得要命。从不允许别人随意乱摘。可是，每年我来到奶奶的小院时，奶奶便笑盈盈地摘两朵戴在我的羊角辫上。

我七岁那年奶奶再也不笑了。那株失去了爱护的蔷薇花，每年春来依然开得很艳丽。只是无人修葺，显得野性张扬。后来便被叔叔砍去了。

现今翻遍百度，终于找到记忆中的这种最普通的蔷薇花。丝毫不抢眼，一点不名贵。

每每，发现这种蔷薇花，便不由自主停驻流连。她碧绿的叶子，绸绒的红瓣，亭立的花苞，都会让我想起时空那头的曾经。

曾经，那个暗卜卜的小院落里，堆满柴火，充满喧闹。

曾经，有一株蔷薇花，静静地立在角落，看着来来去去的人，开着星星点点的朵。

蝴蝶结

早过了扎这个的年纪了。但那对蝴蝶结，会扎在我心头一辈子。

不想说，童年是多么的清贫。但事实就是如此。母亲守着病重的外公（那时喊外公爷爷，因为母亲是独女），家里并没有多大能力给外公多好的医疗条件，但为此生活更加拮据。

六岁那年，外公走了。我哭得非常伤心。因为外公那么疼我。知道我喜欢村口小店里柜台下的那付可以结成蝴蝶的粉色飘带。



当初跟妈妈表达愿望的时候，妈妈没有买，跟裁缝要了多余的缎子布条，为我做了付蝴蝶结。

我戴着妈妈的手工。扎在头上。村里的小女孩们，基本都戴着流行版的。那种蝴蝶结的周边弧线，是机器压成精巧的波浪痕的那种。我母亲版蝴蝶结，手工拷边，被她们经常嘲笑。

又一次被她们欺负，忍不住哭着回家跟外公说。外公听着，出门去了。半天后回来了。手上多了一付蝴蝶结。我梦寐以求的那种。外公把我搂在怀里。吃力地给我扎上。

母亲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们。眼睛有点红。

一个月后的样子，外公突然躺在床上，就一动不动了。任我怎么叫他喊他。很多人来到我家里，进进出出地忙着。外公任凭他们抬到堂前。母亲一直在忙着。突然把我拽到身边，用手解我头上的蝴蝶结。我哭着不肯。妈妈突然对我屁股打了一下。然后把我搂在怀里，哭着说：爷爷死了。你头上应该带孝。不能扎这个。

事态那么严重。身边所有的人都在严肃地看着我。我呆如木鸡地般，任由母亲把我的蝴蝶结除去，换上了白色的帽子。

后来，我一直思念着外公。也想念我的蝴蝶结。

七岁。上学了。我对母亲说，妈妈，你把爷爷买给我的蝴蝶结放哪儿了？

母亲赶紧找。几天都没找着。我生气。很气。

后来，终于气到了极限。

因为父母的职业。城市户口的我被农村户口的一帮同学孤立。她们笑我。还城市户口哩，旧书包，旧衣服，头上都没有好看的蝴蝶结。我沉默着。但同学们不放过我。一次上厕所，我身上穿着哥哥的旧衣服。一个霸气的女生，守着门口不让我进去。说我穿着男生的衣服，不可以进女厕所。情急之下，我生气大叫：我骂你们，骂你们，骂你们。。。可不知道怎么骂。老师在我的哭声中出现了。让我解了困境，却解不了我心头滋生的情绪。

没有人知道我是那么想念我的外公。我认为包括我的妈妈。回到家，母亲跟我说话我就是不理。我故意犯错误，故意跟妈妈闹别扭。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发现哥哥的旧衣服上，胸口赫然多了几朵手绣的小花。粉嘟嘟的花瓣，绿茸茸的叶子。是用线将鲜艳的碎布拼接的。虽然好看。但我不屑一顾。我恨这些手工，更惧怕小朋友们异样的目光。

母亲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我突然有点不自在。但是我还是嘟着嘴巴。

大概是一个月以后的一个早晨，妈妈帮我梳完头发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付美丽的蝴蝶结，是我梦寐以求的那种，甚至比以前的那付还要漂亮。粉红带印花，还有那美丽的花边。妈妈帮我扎在头上。

妈妈说，我写信让你上海的伯母买好寄过来的。

戴着蝴蝶结，我去上学了。并且，穿着母亲刺绣着花的哥哥的旧衣服。同学们依旧偷偷笑我。我不理会他们。做早操的时候，同座对我说，你的蝴蝶结飘着真好看。。。

晚上，我把蝴蝶结解下。展平。详详细细地包好放在家里唯一的衣厨抽屉里。每年春节戴一次。

后来搬了几次家。终究还是弄丟了。

但那对蝴蝶一直飘在心里。这么多年过去了。飞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