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眼泪-生死劫难记

拾荒女孩

这里是拾荒女孩的第56篇文字，

好久不见。

4月底，我新建了一个word，命名为“成年人的眼泪”。数月过去，再打开，文档里一片空白。许是当时太过忙碌，写下一个题目便没了下文。

但回头来看，成年人的眼泪，可不就是这样无声又沉默，短暂又易逝吗？

那么便就着这个主题来续写吧。

31岁的我，机缘巧合，经历过两次死里逃生。

一次是高三那年寒假。

刚刷完一套题（也有可能是一集电视剧），突然觉得头晕。便叫住了要外出的哥哥，说自己不一块去采果了，要休息会。

乐天派又喜欢乱用成语的爸爸说，“高枕无忧，那你便垫高歪一歪吧。”天塌下来还要先说两句俏皮话，这是我家一贯的风范。而况，其时并无异常。

昏昏睡去。再醒时只觉嗓子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耳边人声嘈杂，仿佛有人在拨打120，还与工作人员发生争执，希望他们不要再在行政区域间来回颠倒，速速派车前来。又恍惚听到有人在欢呼：眼珠子转了！听着听着，莫名哭出了声。又听到周围更多人的欢呼：哭了哭了，哭了就有救了！

也许除了出生那天，没有任何时刻，会有这么多人如此虔诚地期待着我的哭声。但在当下，哭，就意味着生。

后来发现虚惊一场，只是一次对颈椎压迫的无知罢了。十几年过去了，在瑜伽、游泳各项运动的加持下，颈椎健康到不亦乐乎。

庆幸，那被生长的老针戳到红肿的人中穴，还有待我如女儿般的邻村一位懂医的叔叔，飞奔而来，在死神手中将我唤回。

还有一次是2018年的冬天。

时隔几年我终于能重新提起那段日子。那个时候，我正满心欢喜准备迎接幸福，却在最开始时就伴随着种种不安。连续一个月，每到周末便辗转反侧于各个医院，各种检查单下来，医生们的评价出奇的一致：没有大问题，静观其变就好。可明明，就是有各种问题啊。

我便在这惴惴与幸福中等待。终于有一天，在准备上班的途中便去了医院。医生仍然坚持他的判断，认为没有任何问题，可以回家观察。但腹痛难忍，未走出病房便被抬上了担架，检查后依然未果。护士劝我尽快离开担架，觉得这样在过道停留不合规矩。奈何检查单再完美，也消解不了身体的疼痛。我用最后的意志力和他们谈判：必须、立刻更换更专业的医生前来复查。

他们在我的坚持下请来了主任。主任亲自送我去B超室，一番查看，发现了病源所在。并紧急查阅一个月来所有的报告，得出结论：加急准备手术，一切住院手续随后补办。30分钟后，我进入了手术室。

两个小时后，我回到了病房。奇怪的是，从幸福之巅掉落，竟无一丝想要流泪的冲动。

29岁的我早已明白，越是情况糟糕，越是要打起精神迎接未来还会有的际遇。这，才是一个成年人应当做的事情。

随后的两个月里，经历了工作变动，又在一次复查中在某知名医院专家科被一位医生给了终身性评价。一时间，物是人非。

纵然如此，仍然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做好工作、常态学习、规律社交。半年后，经多家医院验证，当初那个所谓的终身评价不过又是一次乌龙。

可以理解。医患关系如此紧张的今天，医生当然要讲最坏的情况给病人听。只是，有的人继续生活着、爱着，有的人却在犹豫和恐慌中吓破了胆。

两年过去了，如今非常漂亮的运动数据，简洁的体检报告。证明了那些未曾掉落的泪水，是对的。

所以，成年人的眼泪，到底会出现在什么时候呢？

因着工作和性格的关系，我得到许多人的信赖，见过许多人的眼泪。

有装卸工被辞退时，五大三粗的汉子留下的眼泪；有刚刚入职的小姑娘，被领导误会时抽抽嗒嗒委屈的眼泪；有久经沙场的直男信女，因着一句无端的问候无声留下的眼泪... ...

太多了。见的多了，便觉得，哪有什么泪水是值得的，又哪有什么留在眼眶未曾落下的泪珠儿是正确的。

那年，被公司派往乌兰浩特，配合完成新项目组建。下班后匆匆和哥哥吃了团圆饭，借了室友的行李箱，第二日凌晨5点便赶往机场。约莫到了傍晚，才抵达项目所在旗。两个项目上的小伙子，开了一辆皮卡车来接我。那是我第一次坐皮卡，途中车子熄火，我们下车使劲推，仿佛在演电影。

然后，发现诺大一个城市，连同项目经理，只有5个人在这里。迎接我的，是漫天的风沙。没有驻地，没有宿舍，没有制度，只有一群当地各有需求的前公司员工需要安置。每天一大早去驻地看装修，盯着工人刮大白，然后去选办公桌椅。下午出去跑房子，在没有中介、没有电梯房的城市里，只能挨个小区扫。晚上回到酒店，一遍遍核对车辆、人员、仪器报表。办公室装修好了，又去跑网络，办座机，采购宿舍被褥。和项目经理一起，挨个和老员工谈转接，谈新岗位，谈待遇，签订外包合同。

一切都按部就班。有一天晚上，通宵做项目立项报告，难搞的术语、连轴转的日子、变幻的气候。隔天早上，在面对一个员工对新岗位有分歧喋喋不休时，突然就爆发了。对着还在试图打圆场的项目经理吼：这项目已经到了我们公司这里，所有接转人员都必须服从安排。这个行业，我们是本地唯一的项目。如果有人不想划转过来，这里现场办公，直接解聘。

回头来看，这番话自然是有问题的。但却着实加快了进度。

20天，所有人员接收手续办理完成，驻地正常办公，基本制度建立，项目介绍上墙，宿舍也安置妥当。

和几个大老爷们同住一室，怕是很难再有的经历了。一户门进，早餐一起吃，出门各自忙碌，然后回来后伴着顶楼项目经理外放的郭德纲相声，或是做报表，或是入睡。

当地的一个小姐姐，为人爽朗，开着一辆红色小车带我整日在各种坡道中急转弯。临走那日，我将所有工作及未尽事项一一梳理，通过工作邮件发送给她。

聊至深夜，所有事项理清，女汉子竟语出哽咽。她说还未曾带我去看过草原。我答应过她，会时时联系。而今，也常在微信中看到她帅气的儿子。

返岗后，发现当地环境确实与我的体质不相宜。不经意间脚趾感染了霉菌。又是几个周末去医院的奔波。

但是啊，其实，我们所遇到的所有生活和工作，都远称不上苦。

我一直记得刚毕业那年，港务区还杳无人烟，公司开设了新项目。我乘公交、转地铁、坐三轮，前往探望。向大家细说现状和未来，却发现，那些主管所想所思，根本不是我书本上所学的员工关怀和职业路径。他们中也有许多毕业于985，但身处其间，就是要在一车一车的装载量上计算成本，要在一杯一杯的酒水中拿下业务。你去问他们的诉求，他们说自己没有什么，就是希望能给几个成熟的叉车司机、工人们解决吃饭问题，否则人留不住，活干不了。

那个时候，公司资金出现断链。全都紧着工人们的工资发放，总部和项目的专员们足足拖欠了半年的绩效工资。但在当时，去问诉求，就只有这一条。那时，园区还没有配套餐厅，和物业沟通过请人搭灶，回复说需要审批时间。我们去附近的村子小店摸排，挨家谈。希望能找到一家，可以在成本范围内尽可能地给工人们变换菜式。后来只找到了一家面馆，谈到了每天大概人均七八块的费用。太低了，是不是？所以只有早餐有一个菜，中午就只有面，下午再配咸菜。

我们很羞愧。但工人们很满意。他们说自己从前在村子里是上山搬运石头的，更辛苦。我看着他们汗津津的后背，在想：我有多少年没有用咸菜当过主菜了？

但他们就是很开心，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吃了馒头就咸菜。大家都热情洋溢，笑容灿烂。彷佛我们所做的这一点，就是所有期待。看着他们，我心头一酸。

所以，你说人间有多少苦？大抵，就有多少快乐。

经历过最底层的心酸，穿越过生死，

便会知晓：

名利皆为浮云，心安才是故乡。

成年人的眼泪，就是这样。

还是那句话，愿有人陪你颠沛流离，但更祝你拥有照亮周边的能力，愿你成为自己的太阳。

最后，我家人的野草精神，真不是盖的。前几日和姐姐聊天，当地部分区域已然在暴雨冲刷下停电停水，刚好在他们的居住和工作地。而因着人民公仆的性质，姐夫还在每日上班。聊起时也满是对治理的信心，对现状的乐观。

其实就是这样啊，快乐何尝与现状有关呢？要的是内心的安宁。

最后的最后，希望棉花早日康复。

心疼... ..

人间艰辛，养狗不值得，

但既然养了，就是责任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