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辍学女孩成优秀教师

秋实

口述/兰花执笔/秋实图片/网络 我曾被妈妈要求辍学，因为有热心的学年组长、政治老师、我的恩师李燕芬老师做工作而能够继续读书，并毕业留校、入党、兼任团委负责人、被选送上大学。李老师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贵人，我非常感谢李老师的培育之恩。1971年8月开学时，我上中学二年级，我妈说：“女孩子读点书，认识几个字就行了，过几天就去生产队参加劳动挣工分吧。”听了这话我难受极了，我爱读书，学习成绩还不错，各方面表现都很好，从小学到中学一直当干部，中学一年级时入了团，还被同学们推选为团支部书记。不让我上学可受不了，我不能坐以待毙，得找援军。我们的学年组长李燕芬老师是校党支部委员，担任我们的政治课，她乐于助人，办事果断，我平时和她打交道比较多，她对我的印象也挺好的，于是我立即跑到学校找到李老师，把我妈妈的想法告诉了她。她听了很震惊，立即安慰我说：“你别急，下班后我就去找你妈谈谈，保证让你继续读书。”听了李老师的话，笼罩在我心头的乌云消失了，我连蹦带跳地回家了。回到家里我的心还是七上八下的，怕李老师有别的事情不能来我家。吃过午饭我不时地向大门口张望，盼望李老师能早点来。晚上五点多钟，李老师终于来我家了。她一进门我妈就高兴的和她聊上了，很快话题就转到了我上学的问题上了。李老师说：“听说你不打算让兰花上学了？”我妈说：“读完书也得下地劳动，女孩子就更不用读那么多书了。”李老师说：“兰花学习很好，现在是很优秀的学生干部，是我们年级最好的学生，各方面表现都很突出，你让她继续学习，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不管李老师怎么说，我妈就是不同意我继续上学。后来我爸从工厂下班回来，我姐姐也从地里收工回来，一起帮我说情。我姐姐坚定地说：“咱家每月有我爸的工资，年底还有我挣的公分钱，不缺她赚钱，咱家供得起她上学，等她毕业再到队里干活也不晚。”我爸说：“孩子爱念书就念吧，不念书不会有出息的。”我爸爸是吃了没有文化的苦的，1950年他参加抗美援朝，表现很好，被调到军部当炊事员，工作任劳任怨，首长很欣赏他，有心提拔他当干部，当得知他没读过书后，只能惋惜放弃了。回国后其他人都复原了，他却被留在了部队，我妈急了，坐火车走了一千多里路到部队找首长要人，我爸才复原回到工厂。我妈一看老师和家里人都支持我继续上学后说：“那就念吧，等毕业再参加劳动吧。” 听了我妈的话，压在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整个人轻松极了。李老师见问题解决了，高兴地和我们告别，我拉着李老师的手送她出来，我们一边走一边说着话，我们说了很多话，走出很远，最后李老师说：“快回去吧，你妈同意你继续上学了，以后就看你自己的了。”我眼睛里含着感谢、喜悦的泪水，深情地说：“老师放心，我一定会更努力地学习，绝不辜负你的期望。”我和李老师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要不是李老师来我家做工作，我可能就辍学了，不会有现在的我。新学期开学后，我如期上学了，每天非常开心，学习更加努力了，各门功课都名列前茅，积极参加集体活动，在各项活动中表现都很突出，同时也得到了老师和同学们的认可，每个学期都被评为优秀学生干部。1973年9月，我被选为校学生会主席、委副书记，成了学校最大的学生头。1974年7月，我圆满完成了中学学业，我毕业了，按照之前说的去队里参加劳动了。我是生手干得很慢，我不服输，很认干，不懂就认真向其他人学习。生产队的活很累，一天下来腰酸腿疼，连饭都懒得吃，回家躺炕上就睡着了。劳动的时候我在想，从现在开始我这一辈子就只能和我姐姐一样与土地打交道了，我的前面就剩苦和累了，没什么前途了，心里充满了失望，思想陷入了极其悲观的状态里。劳动到第五天时，突然有人对我说：“兰花，你爸来了。”我抬头向村里的路上看，果然看见我爸正骑着自行车向我们这边走过来。我爸来到我跟前说：“李老师让别人捎信来，说让你马上到学校去一趟。”我听了高兴极了，这样可以休息一会儿了，也没问啥事，立即放下手里的工具就往学校走去。到了学校看到李老师，我非常高兴。李老师指一指旁边的椅子让我坐下，我迫不及待地问李老师找我啥事。李老师高兴地说：“告诉你一个特别好的消息，你留校了。”我听了一下愣住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之前从没有学生毕业留校的。李老师看我发愣，赶紧解释说：“咱们学校老师不够用，经公社批准从今年的毕业生中挑选两个人留校工作。”这时我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赶紧问李老师：“让我留校太好了，可我能干啥呢？”李老师非常干脆地说：“当然是教书了。”“可我啥也不会啊！”“不会就学。我来带你，你跟着我教政治课。”“太好了！”我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李老师笑着说：“咱们现在去见金书记，他可没少夸你。”李老师说的金书记是学校的党支部书记金学义，在学校时我常和他打交道，是个平易近人的中年人，大家都很尊敬他，他对我的印象挺好的。 金书记一见到我和李老师就高兴地对我们说：“快坐下。”然后又很严肃地对我说：“李老师特别喜欢你，向学校推荐了你，经过组织考核，觉得你在这批毕业生中最优秀，属于出类拔萃的，学校上报公社，批准你留校工作，和李老师一样教政治课，今后李老师就是你的师傅，我们就是同事了。你要好好学，好好干，不要辜负学校对你的期望。”我立即表态：“谢谢学校和领导的信任，我一定努力学习，做好工作。”金书记又交代了一些与工作有关的注意事项，并让我明天就到学校报到上班。从学校出来我没有回家，直接向我劳动的地里走去。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经过路边的树觉着它们在对我笑，看见玩耍的孩子觉得他们在向我这个新老师打招呼、问好，我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我走得飞快，一会儿就到了劳动的地里，大家见我回来了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向我这边望过来。我径直向队长走去，还没等我开口队长就问我：“学校找你啥事？”我立即回答说：“学校让我明天去上班，我是来向队里辞工的。”队长听了先是一愣，然后马上说：“好事啊！还头一次听说中学毕业就留校当老师了，你真牛啊。”大家也纷纷议论开了，有的祝贺，有的说我家祖坟冒青烟了。平时农村没啥大事，我留校的消息的确是村里的重大新闻，当天就传遍了全村。告别了队长和社员回家后，我爸问我：“学校找你啥事？”我故意拿了一把，说：“没事。”我妈不满地说：“没事叫你去学校干啥，真是的。你怎么还不去地里干活？”我说：“我不乐意，我再也不去地里干活了。”听了我的话，我妈很生气，她说：“你不去地里干活，想干什么？你该给家里挣钱了。”看我妈生气了，我很开心，当初要是听了她的话辍学了，我怎么可能当老师。看我妈又要说什么，我赶紧说：“明天我就去学校上班，我当老师了。”我爸妈听了高兴的合不拢嘴，问我怎么回事。我就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他们都说我有出息，给我们家挣脸了。 第二天我就到学校报到，办理了相关的入职手续，算是正式的民办教师了。老师和学生都在放假，我也回家享受教师的暑假待遇了。8月下旬学前周时我和其他老师一起到学校上班了，老师们都在备课，我就跟李老师学习备课、讲课的知识和技能。李老师才送走我们这届毕业生，新接了初一新生，我也和李老师一起给初一学生上课，我正式成了她的徒弟，她从备课的基本要求开始讲起，讲得很耐心细致。我听得很认真，重点地方都做了笔记。我细心消化李老师讲的内容，再认真钻研教材和参考资料就开始写教案了。写好了教案交给李老师检查，李老师翻看我写的教案时，我的心突突直跳，生怕不过关挨批评。李老师看完教案对我说：“还不错，我说的那些要求都做到了，目的明确，条理清晰，步骤合理，重点突出，关键点找的也很准确，表述言简意赅，别人拿这个教案可直接上课了。”听了李老师的话我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心情也轻松了些，紧绷着的脸露出了笑容。我说：“谢谢老师，这还不是你教的好嘛！把你的教案给我看一下呗。”李老师把她的教案递给我，我一看脸就红到耳朵根了，和李老师的教案一比，我那哪是教案啊，纯粹是胡乱写的草稿。这时我才知道刚才李老师是在鼓励我，我写的教案离好教案还差得远了去了。李老师看到了我的窘迫神态，立即鼓励我说：“你第一次写教案，写成这样就不错了，只要努力，相信你将来一定比我写得好。”李老师把我们俩的教案放在一起，详细分析我的教案和她的教案的优缺点，一发现我写得好的地方就大加肯定，同时也中肯地指出不足之处，并讲解应该怎样思考，怎样表述。看了李老师的教案又听了她的讲解，我对写教案有了新的理解。我拿过李老师的教案仔细研究起来，之后我重新写起了教案。下班回家我又认真钻研下这一课时的教学内容，直到夜里12点终于写出了自己比较满意的教案。由于睡的晚，早晨吃饭时我还在睡觉，我妈叫我才醒。我妈说：“以后早点睡，赶紧吃饭吧，要迟到了！”我来到学校后就把重写的教案拿给李老师看，她看完后高兴地说：“写得很好，花了不少功夫吧？”我老实地说：“写到12点才睡。”“钻研业务也要注意身体，熬夜别太晚。”一连4天我都在认真备课，终于把第一单元的课备完了。李老师说：“你好好准备一下，明天下午学校领导要听你试讲，上午你先给我讲一遍，试讲课一定要讲好，要全力以赴。”这是要考核我能不能讲课啊，我的心一下又绷紧了，脸上的肌肉也聚在了一起。李老师看我紧张的样子，开导我说：“不要紧张，听课的领导和老师都是熟人，没啥可怕的，就当你平时在学校讲话一样，啥也别想，按照教案大胆讲就行了。”平时讲话和讲课能一样吗？二者之间可差远了。我知道第一次试讲的重要性，试讲的结果将关系到今后我在领导和老师们心目中的形象，留下好印象好说，留下还印象就糟了，不但我的脸面挂不住，一定会重重的打了极力推荐我的李老师的脸，无论如何我都要讲好这一课。我立即全力投入到第二天的讲课当中了，在学校反复研究教材和教案，晚上回到家里对着葡萄架一遍又一遍地模拟讲课，每句话怎样讲，每个动作怎样做，前后环节怎样衔接都反复揣摩和演练过，直到满意才松了口气，一看表十点多了，赶紧休息迎接明天的考核。 第二天一到校我就和李老师打开一间教室的门，她坐在学生椅上，我站在讲台上。李老师带着充满信任的眼神看着我说：“别紧张，就像平时讲话那样放松，要相信自己。把握好时间，不能延堂，开始吧。”我轻轻的清了一下嗓子，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就讲了起来。尽管我一直是学生干部主持会议、大会发言不少，但在老师的面前讲课还是头一次，一开始我还有点紧张，眼睛不敢往远处看，只盯着第一排课槕，随着课程的进行，慢慢地就不那么紧张了，越讲越顺畅、自然，眼睛也敢巡视教室了。讲完课李老师立即鼓掌说：“好，比我预想的要好。”接着她就给我指出几个错误和不足之处，我们又研究了一下改进办法，然后再讲，一连讲了三遍，李老师说下午就这样讲，一定会通过，你若发挥好了还会得好评呢。”中午吃过饭我立即回到教室默讲了一遍，仔细核查一遍讲课的各个环节，确认教案和讲的内容无误后才回到办公室。下午一点半金书记和学校的其他领导、各年级组长陆续来到教室。人到齐后，金书记说：“今年咱们学校从毕业生中选出两名品学兼优的学生留校当老师，经过几天的培训和准备，现在听听他们试讲，考核一下是否胜任教学工作，下面开始吧，请兰花先讲。”我走上讲台往下一看有十多个人，心情有点紧张，但一想都是我熟悉的领导和老师，平时打招呼、谈话都很随和，就又恢复了平静。我按照备课的步骤和上午与李老师商量的方法有条不紊地讲了起来，台下的领导和老师不时的点头，有的人脸上露出了笑容，有的人还拿笔记本记着有关内容。看到大家亲切的面容，我越讲越轻松，就像平时和他们交谈、汇报工作一样大方、自然。我一讲完大家就鼓起掌来，我抬眼看见了李老师，她笑的合不拢嘴。看到大家的表情，我知道试讲很成功，考核通过了。接着是和我同时留校的同学宋华试讲。我们讲完后进行评课，大家充分肯定了我们的讲课，考核顺利通过。当天下午最高兴的人是我和李老师，下班后我和李老师一起离校，在回家的路上李老师说：“你下午的课讲得比上午好多了，金书记和听课的老师直夸你，说你现在就比有的老师讲得好很多，将来一定会是个非常优秀的老师，我真替你高兴，也替我高兴，选了你这么优秀的人当老师。金书记还说我慧眼识珠，带你带的好呢！”那天李老师特别开心，路上一直说个不停。看到李老师高兴，我没让她失望而给她挣了脸，我也非常高兴。和李老师分手后，我独自一个人往家走，边走边哼起了歌，我高兴啊，差一点被辍学的女孩，竟然留校当上了老师让我怎么能不高兴呢。 我考核通过后成为了公社中学的民办教师，有了正式的工作，村里人都很羡慕我，有的还说我家祖上积德了，让我有了一份那么好的工作，在农村中学一毕业就当老师真没有几个人。我每个月有12元的民办教师工资，这在当时可是不少的收入，当我把第一个月的工资交到我妈手上时，她高兴的不得了，逢人就夸我多么好，同时也是向别人炫耀她养了个好闺女，她从来不提当初不让我上学的事，村里人也都夸我有出息。新学期开学后，我担任一年级的政治课老师，兼管年级共青团工作。李老师除担任政治课外，还担任一年级的学年组长。以前李老师一个人教一个年级，现在我和她教一个年级，她的工作压力相对减少了些，她若有事我就替她上课，我若有事她就替我上课，我们师徒如影相随，配合默契，好多老师都羡慕的不得了。我一有时间就去听李老师讲课，遇到不懂的或拿不准的问题就虚心向李老师请教，她总会给我满意的答复。我比教的学生大几岁，对他们的所思所想还是比较了解的，政治课虽然枯燥，但我能用他们便于接受的方法进行讲解，再加上和他们合得来，平时与他们打成一片，上课时他们还是挺爱听的，学校领导也挺满意，还表扬我，说我进步快，是当老师的好苗子。工作一年后，我入党了，那时对党员的要求很高，工作要努力，表现要突出，还要经过很长时间的考验才能入党。我之所以一年就入党了，是把我读书和工作的时间算在一起了。我渐渐的成熟起来，工作胆子也重了，入党后，我除了讲课和负责年级共青团工作外，还接替李老师兼任了校团委负责人。我觉得生活月来越有意义，越来越有奔头了。虽然工作担子重了，但工作的热情没有减，反而更加努力了，还被评为校优秀教师。那时候大学每年都从有实践经验的工人、农民、士兵中招学生，叫工农兵大学生，符合条件的人自愿报名，经组织推荐入学。工作两年后，我们学校有一个上大学的名额，我很想学习深造，但不好意思开口。李老师知道后，立即找到我说：“你报名上大学呀！”我说：“只有数学系要人，我教政治的咋报啊？”李老师说：“有政治系咱报政治系，没有政治系咱就报数学系。”在李老师的鼓励下，我报了名，学校推荐了我，经公社和县里批准，我成为了一名大学生。临离开学校时，我和朝夕相处的老师、学生依依不舍地告别。李老师和我既高兴又不舍，高兴的是我可以深造学习更多的知识，将来更好的工作，不舍的是要与培育我，对我有再造之恩的老师分开了。李老师安慰我说：“你先去学习，学业有成后我们还在一起工作。”我告别了教我四年又在一起工作了两年的恩师李燕芬老师去上大学了。虽然不和李老师在一起了，但我常给她写信汇报学习情况。我上大学不久，李老师调到县中学工作了，每次寒暑假我都坐长途汽车去看她，并住一晚上，我们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我大学毕业分配到市里工作后，也时常去看望李老师，结婚后就和我先生一起去看望她。李老师的恩情我终生不忘，已经铭刻在我的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