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论道武夫自言自语:自从照相术发明之后,人的寿命就被影像给抻长了,肉身消陨殆尽后,灵魂附着在相片上还在传神,了不起的发明!然而,拍摄相片的人也是抻长他人寿命的功臣,他们的眼睛有穿越历史的眼光,他们的双手是搓揉情感的圣手,值得钦佩甚至膜拜。</p> “我们这一代”历史的语境与肖像——肖全摄影作品展<br></br>在上个世纪八十到九十年代,<h3>摄影师肖全定格了</h3></br><h3>中国一大群的文化艺术界的独特面孔。</h3></br>用他自己的话来说:<strong>“我把中国的一帮牛鬼蛇神,</strong><strong>一网打尽了!”</strong>眼神冷毅的崔健,目光狡黠的姜文,坐在片场里读剧本的巩俐,躺在自己卧房里听歌的窦唯。 年轻时的肖全很冲,1990年,三毛在成都。他的一个朋友告诉他说:“三毛的日程非常紧,过两天我帮你安排一下。”可是肖全根本等不了那么久,当天就在锦江宾馆673号客房,礼貌而固执地敲开了房门。他为穿着白衬衣的三毛,在酒店窗台上拍了一些照片,<strong>三毛看了之后说:</strong><strong>“我不喜欢我身后的现代建筑。”</strong><strong>肖全向她发誓:“你给我一下午,</strong><strong>我保证给你拍出最好的。”</strong> 三毛最后一组照片那天下午,三毛穿上“乞丐服”,背起一个硕大的旅行包,和肖全行走在成都小巷子里。当时有一把竹椅子扣在门上,三毛就扔掉凉鞋走上去,眼神倔强而萧瑟地坐在地上。那天下午,天光刚刚好,三毛像个孩子一样走走停停,<strong>她对肖全说:“你知道吗?</strong><strong>我十几二十岁就梳着短发、</strong><strong>背着包满世界地漂,十几年过去了,</strong><strong>还是我一个人。你瞧,</strong><strong>这是一个多么倔强的女人…”</strong>第二年,肖全想再见三毛,却听到那个悲伤的消息。 肖全总说,自己拍照的时候,选取的很多人物,靠的都是缘分牵引。在给三毛拍完照片之后,他出版了一本《天堂之鸟》。这本影集落到杨丽萍的手中,杨丽萍就托人找到肖全,让他给自己拍摄照片。这让他和杨丽萍之间,建立起了多年的友谊。杨丽萍也成为肖全拍摄的人里,持续时间最长的拍摄对象。几乎每隔那么几年,他都会为她拍照。 年轻时的杨丽萍肖全永远忘不了,那天杨丽萍和他抵达长城,身披三四米的长布站在城头。大风吹来的时候,只见杨丽萍将长布散开,整个人像是一束盛开的花。拍摄前,肖全挺担心的,在杨丽萍的右手边,就是十几米高的城台,把握不好平衡就会掉下去。但站在几米远的地方,看到杨丽萍摇曳的身姿时,肖全完全顾不得这些了:<strong>“当时只有我们两个人,</strong><strong>我感觉到一种强大的力量,</strong><strong>那种美真的要把我压碎了。”</strong> 像这样的照片,肖全拍下的还有很多。张艺谋、陈凯歌、窦唯、唐朝乐队、北岛、舒婷、苏童、李保田、陈冲…<strong>凡是现在数得上名字的,</strong><strong>整个中国文艺界的英雄人物,</strong><strong>几乎都出现在他的镜头里。</strong> 也有一些被时光淹没的,早已遗忘的,和未曾听说的。80年代在成都的文艺圈里面,当初非常受欢迎的易知难。有一天肖全去看她,她说:<br></br>“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还没为我拍过一张照片吧?”肖全听了,并不急着摁下快门,只是和平常一样跟她聊天。易知难在琴房里抽着烟,忽然想到要靠拍电视剧挣钱,养活在北京舞蹈学院进修的丈夫,不禁悲从中来。后来展出,很多女孩在这张照片前驻足,她们觉得一生能有这样一张照片,那就知足了,肖全说:<br></br><strong>“她可让把自己和周围10米内,</strong><strong>任何一个人区别开。”</strong> 易知难对于肖全而言,成为一名职业摄影师,似乎是命中注定的事。他出生在成都,从小爱画画。17岁那年,用一台借来的相机,对着坐在院里看报纸的奶奶,拍下人生中的第一张照片。第二年,他去了部队参军,19岁的他成为了海军航空兵。有一天训练结束的时候,大家坐在海边的空地上休息,忽然肖全感到身后一片灿烂,扭过头一看,身上像触电一样。太阳穿过云雾射出无限光芒,整个海面像是被煮沸了。当时肖全想,如果这样的景象,能被永远记录下来该多好。 21岁那年,他拿到了第一台相机。那是用父亲寄的180元巨款买的。当时整个家庭收入才100多块钱,肖全拿着相机,爱不释手,省下饭钱来买了不少摄影杂志,通过那些画面来学习技巧。当时他看到了布列松的作品,崇敬之余,给自己定下了方向。他怎么也想不到,多年以后,自己居然会在巴黎遇到偶像,还跟着布列松的得意门生马克·吕布,建立了长达二十多年的友谊。 退伍之后,他到四川广播电视大学工作,很快就认识成都文艺圈的朋友。上世纪八十年代,文革结束,各个文化领域出现井喷,成都有一帮年轻而有才华的艺术家,而且是诗歌艺术的重镇。“大家平常喜欢一起玩儿,我在旁边给拍照片,根本没计划,也没目的,那时他们也还没名气,今天看来,其实就是日常的生活方式,仅仅是因为拍着好玩。”也正是那个时候,诗人朋友柏桦,<strong>对肖全说:“你不要轻易拍,</strong><strong>因为你只要拍了谁,</strong><strong>就是那个人一生当中,</strong><strong>最好的一张照片。”</strong> 诗人柏桦朋友的话,在以后的岁月里应验了。1986年12月,星星诗歌节,北岛、舒婷、顾城等汇聚在成都,顾城和谢烨最为人熟知的合影,就是肖全在这期间拍摄的。“很多人以为这是在顾城家中,其实不是,当时顾城说,希望照片能有一种家的感觉,我就让他俩在酒店的窗口坐着,顾城看向外面,谢烨手靠在他肩上。两人目光平和而温馨。”那时,顾城有一种孩子般的纯真,谢烨对他充满了温柔与呵护。<strong>肖全想不到,仅仅7年后,</strong><strong>顾城会用斧子砍向谢烨,</strong><strong>然后在一棵树上自缢身亡。</strong> 顾城和谢烨八十年代的朦胧诗,不知影响了多少人。舒婷、北岛、顾城的诗歌,唤醒了一个又一个心灵。<strong>“那天四川作协大楼人潮涌动,</strong><strong>会议室的门被严格把守,</strong><strong>北岛在簇拥之下挤进会场,</strong><strong>几个窗户全被人群挤满了,</strong><strong>阵仗完全不亚于今天年轻人,</strong><strong>追捧的娱乐明星。”</strong>但与明星对待粉丝不一样,顾城闹起了孩子脾气,面对将自己堵在化妆间的读者:“我就是要出去,他们能拿我怎么样?”说罢,他埋着头,胳膊肘左右开弓,挤开人群,突出一条路来。 1986年12月 成都 舒婷、北岛、谢烨、顾城、李刚、傅天琳(依次从左至右)在望江公园合影。他们当时受欢迎的程度,绝不亚于如今的娱乐明星,很多女孩见到顾城时,都激动得尖叫落泪。但当时的肖全,还没有下意识要拍他们。他没想着要记录一个时代,记录这个时代优秀的艺术家。直到《象罔》杂志第二期,美国诗人庞德的专辑,刊登了一张庞德的照片:庞德穿一件黑长衫,头戴一顶礼帽,右手拄着拐杖,走在石头小路上。肖全一下子被庞德的形象击中了:<strong>“深邃,无尽的孤独,</strong><strong>典型的知识分子形象,充满历史感。”</strong><strong>随后他心里涌起了一个念头,</strong><strong>自己要为知识分子拍肖像。</strong>这一决定是如此的重要,因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诗歌、电影、小说、绘画、音乐…各个文化领域有太多年轻人,正在创造中国最具生命力的艺术。 <strong>“其实这些代表们,</strong><strong>当时并没有多么大的名气。</strong><strong>他们也是普通人,只不过他们,</strong><strong>通过特有技能表达对世界的看法,</strong><strong>他们用诗歌、电影、舞蹈、音乐,</strong><strong>来传达对生命和世界的理解。”</strong>肖全就这么带着相机上路了。在那十年里,肖全走遍中国,为那一批时代孤独者留下了,他们这一生或许最美妙的影像。 就像他的朋友钟鸣叙述的:“他东奔西突,将脆弱的身体,蜷在散发尿臭的火车道上,把抒情的心灵耗了不少在异乡的黑暗,孤寂的旅店,拥挤的汽车,粗糙的食物上以及寻访和等候中,他像一个小精灵似的,不知不觉,就渗入了那些孤独者的隐秘世界。”<strong>而这些影像,在今日看来,</strong><strong>都成了时代的注解:</strong>·音乐· <h3>▲崔健</h3></br><h3>关于他已不必多说什么,中国摇滚乐教父,一曲《一无所有》唱出了那个时代无数青年人的心声,歌词被收入语文选读教材。</h3></br>拍这张照片时,崔健正为亚运会筹集一百万,肖全在一个体育馆外面拍下了崔健,这是他最满意的照片之一。他说:“当时崔健站在那个位置,就代表了那个时代的精神。” 90年,崔健成都演唱会,唱那曲广为人知的《一块红布》。当时崔健准备在成都连续演出好几场,其中一场,唱到《南泥湾》的时候,全场人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手挽手一起唱了起来。有领导看见说:“这哪是在开演唱会,分明是在闹革命啊!”结果,崔健的演唱会只开到第三场,后来的中国摇滚,大家都知道了。 <strong>窦唯</strong>那时还是青涩少年。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现在的窦靖童,侧脸太像窦唯了。下面这张照片,是窦唯录完了自己专辑的时候。他让肖全帮自己拍一张照片,那朦胧的光线,好像那个时代里音乐的光亮。 <strong>何勇</strong>魔岩三杰之一,当初去香港开演唱会,嘲笑香港只有张学友会唱歌,虽然引起不满,但演唱会当天,香港人疯了。据说他唱歌时,台下一个青年撕了衣服一路狂奔,那个人,就是黄秋生。香港当年的演唱会是中国摇滚的巅峰之年,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张楚死了,何勇疯了,窦唯成仙儿了。<br></br> <strong>唐朝乐队</strong>那年他们去新疆开演唱会。许巍曾说,早期做摇滚的时候,其实大家都没什么钱,唐朝的主唱丁武穷到挨家挨户去蹭饭,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大家憋着一口气,做出了那么多振奋人心的音乐。唐朝另一位灵魂人物张炬,在1995年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strong>朱哲琴</strong>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那首《阿姐鼓》,多少人听了这首歌,选择去西藏。下面站在他身旁的人是何训田,他对中国音乐的贡献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阿姐鼓》是国际唱片史上在全球发行的第一张中文唱片。1995年在全球56个国家同步出版发行,引起巨大的轰动。他的音乐,更像是哲学神思。 <h3><strong>谭盾</strong></h3></br>一手操办《英雄》《夜宴》《卧虎藏龙》的电影配乐,凭《卧虎藏龙》原声音乐获得格莱美奖最佳电影原创音乐专辑奖和奥斯卡最佳原创音乐。·电影· <strong>张艺谋</strong>95年他和巩俐在片场。拍摄间隙,巩俐为他按摩肩膀。肖全曾说过:“张艺谋是我见过的最用功的导演,他可以每天只睡几个小时,全天处于兴奋状态,把全剧组的人都聊瘫了,自己还在那里琢磨。”那时候,张艺谋拍出了《活着》《大红灯笼高高挂》《红高粱》,而现在,他拍出了《长城》。在老谋子的身上,其实有一种悲壮的所在,我们对他有时过于神话,有时又过于贬低。 <strong>陈凯歌</strong>那时候他正筹备《霸王别姬》。陈凯歌那时候大概想不到,这辈子的巅峰来得如此之快,而后来这个巅峰是如此难以逾越。就如《霸王别姬》的编剧芦苇说的那样:“我以为《霸王别姬》是中国电影最好时代的序幕,没想到那是个尾声。”如果让我选一部华语电影之最,我会毫不犹豫地把选票投给《霸王别姬》,这部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电影,真的是很难很难再被超越了。 <strong>张元</strong>《看上去很美》《北京杂种》的导演,独立电影人。张元一直游离在主流之外,拍摄了许许多多令人感到刺痛的电影,尤其是当年那部著名的同性恋题材《东宫西宫》。那部片子的编剧,如今已经离世,也不断地被人们提起和神话,那个人的名字,叫做王小波。 <strong>姜文</strong><br></br>那时候他更大程度上是个演员。但在1995年,那个全世界杰出电影爆棚的年份,一部《阳光灿烂的日子》横空出世。这部电影我上大学时曾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那是中国电影史上绝对无法忽视的佳片。而姜文的才华不像其他导演那么起伏,《太阳照常升起》《让子弹飞》《鬼子来了》,从来就没有让人失望。 <strong>田壮壮</strong>因为《蓝风筝》涉及那十年,他就被禁拍了十年。肖全留下的影像,真的就成了一个时代的注脚,它让我们看到一个时代的艺术家是怎样走过来的,它们在这个时代里如何寻找自己的位置,又遭受着怎样的对待。 <strong>李少红</strong>电视剧拍得比电影好看。·诗歌· <strong>翟永明</strong>外表文弱,内心坚强,坚持艺术。肖全说:“到今天,她依然还是很多男人的‘梦中情人’,她是独立的,她的思想,她做人的坚持,在中国今天的女人当中,她仍然是我尊敬的一个。 ”据说翟永明现在在成都开一家酒吧,那是很多艺术家侃大山的地方。 <strong>西川</strong>他和海子,骆一禾被誉为北大三诗人。那个年代,诗人受到的追捧,绝对不亚于现在任何一个明星。在十年精神贫瘠和饱受摧残的时代过去后,诗歌叩开了人们内心的大门,拯救了无数彷徨的灵魂。那些上山下乡的人,那些从文化废墟里爬出来的青年…当然那并不是一个非常正常化的时代,因为据说连萨特的《存在与虚无》都能成为畅销书,可见当时人们的精神是何等饥渴。 <strong>食指,郭路生</strong>中国朦胧诗的鼻祖人物。在动乱的年代,他的诗救活了许多下乡的青年,让无数困顿的人生“相信未来”。肖全说,自己拍摄食指时,几乎放弃了整个拍摄计划。这位曾经指引无数迷惘灵魂的诗人,肖全从芒克那里得到他的地址,居然是在一家疯人院。在那里,肖全见到的是一个正常人,食指却说自己是疯子。 <strong>芒克</strong>故意让自己的小女儿出境,他希望让“下一代”走进这幅画。后来的芒克开始画画。至于诗人,诗,现在真的还有人狂热地喜欢吗?<br></br> <a href="https://mp.weixin.qq.com/s/4pLwgeXyNtXG8rOSjc9tUQ" >查看原文</a> 原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著作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