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风采》四十一【张耀金的故事1】

晴岚

口述：张耀金（男上图），1959年12月出生在山西省太原市，1974年毕业下乡当知青，1976年招工当机修工，1978年底入伍在陆军43军128师383团二营四连51分队服役。1981年退伍，在河南省济源市纺织厂工作到2019年退休。 　　记得那是1978年底，带我入伍的是张排长，去了部队正好赶上中央军委下达了一个特殊命令，要所有的新兵全部转入野战军43军，当时部队在河南巩县小关公社，到了营房仅待了四天就坐黑皮火车经过四昼夜来到广西边境扶绥县渠黎公社三哈村大队，进行战前超负荷急训，同时每天都必须要学会战场上常用的五句越语喊话。我们所有的作战部队一起训练，每天三顿饭前让翻译教我们说越语，在这种反复记忆的训练下战士们基本每个人都学会了几句常见的日常用语和战场对话。 　　当时我们的作战部队里，新兵占比接近70%，基本都是新兵，老兵比例很少。记得在我们临作战前不到十天，从福州军区和南京军区调来一部分士兵，骨干都是七七年和七八年的兵，这些战士单兵战术都练得比较过硬，调到我们部队后，直接补充到了各个步兵连，因为我们准备主攻，一个连配备人员为148人，包括一个连长和两个副连长。1979年2月17日清晨，我参加了对越跨境作战。主攻任务是打过奇穷河，首先攻打越南的禄平县540高地与612高地，后攻打班岗村，最后主攻谅山。 　　入伍仅60天的我就这样上了战场，上战场后第八天火线入党并荣立三等功一次，营连嘉奖各一次。我们2月17日进入越南以后打的第一个村庄就是班岗。四面环山的班岗村非常难打，去前方火力侦察的战士回来报告说：敌人村庄里边有13个火力点交叉掩护阻止我们前进，我们只能迂回着慢慢往前打，从上午十点打到下午四点都没打进去。在这场战役中，我们连队牺牲了两名战士，伤了很多战友，而且伤员都是我们排的，原因是敌人打过来的炮弹正好集中在我们排附近，爆炸导致我们副班长段继红当场牺牲，还有几人受伤。我们班12人，只有五个人站着走回来，我就是其中之一。 （副班长段继红） 　　战斗中最惊险的一幕，就是有一发炮弹打过来，当我发现头顶上过来一个黑点时，已经来不及躲了，准备往下趴，还没趴下，炮弹就紧贴着我的腿落地了。当时我想坏了，见不到妈了。就在炮弹落地这一瞬间，由于战友们位置集中，彼此之间较为拥挤，我没能趴到地面，而是趴到另一个战友的屁股上，他是蹲在那里的。炮弹落地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炸，但是我看见炮弹的炮尾后边有一个隐性的东西在转圈，我有一种预感，觉得它还会爆炸，所以我一个猛子站起来就跑，跑了大概有一丈多远，那发炮弹轰隆一声爆炸了，冲击波直接把我冲得飞离地面一米左右，而后重重地把我面朝下摔在地上，这一瞬间我想：完了，小命算结束了。停顿了片刻，我感觉自己还有思维，只是什么也听不到，这其实是因为炮声把我的耳朵炸聋了。我摇了摇头，感觉我的头还在脖子上，心里窃喜，活着！我还活着！ 　　这时，我用手顺着脑袋往下摸，摸到背上时，发现有块碗口大的肉，湿乎乎的。我想，遭了，一定是受重伤了，因为我看到这块肉是带着血的。这时我的手在颤抖，继续往下摸，摸到右屁股时，因为是湿乎乎的，我想一定是屁股掉了，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其实那是心情紧张过度而引起的恐慌。停顿片刻，我并没有感觉到屁股疼，就翻了个身脸朝上，才发现是别人的肉掉在了我身上。我抬头往上看，一颗树上挂着战友们的胳膊、腿，还有一些肉在往下滴血，那场面恐怖极了令人窒息，画面至今依然仿佛清晰可见……我缓缓坐起来，用双手摸摸屁股，屁股湿是因为敌人的一发炮弹皮把我的水壶打漏了，水流了一屁股，真是虚惊一场，真得感谢我的军用水壶，要不我的屁股就血肉模糊了。 　　我的副班长段继红是七六年入伍的老兵，河南夏邑县韩道口乡范楼村段庄人。本来他应该退伍离开部队的，回家娶妻生子，建立美好家园。由于军委来了命令，命令我383团执行战备任务前往广西，他是预备党员，所以就留下来直接跟我们一起上了前线。他人很好，非常照顾我，他的牺牲对我的打击很大。印象中，我的副班长能吃能喝。开战前，他把压缩饼干吃了不少，还问我要水喝，把我和另一位战友的水都喝光了，他又下山打了两壶水。 我发现副班长自己的水一直没喝，心里有些疑惑，就问他，你的水能叫我喝一口吗？他问我，你的水没了吗？我说，我的水是在越南打的，你那水是从祖国背过来的，你怎么总不喝你自己的水呢？还把别人的水都喝光，让我喝一口你从祖国带过来的水吧，如果这仗打完，我要是回不去，我就喝不到祖国的水啦。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我说，只能让你喝一口。我接过副班长递过来的水壶喝了一口，这一喝不要紧，辣得我喉咙直冒烟。原来，他水壶里不是水，而是酒，我才知道副班长喜欢喝酒，其他战友都不知道他的这个爱好。由于打仗的时候是不准喝酒的，喝了副班长水壶里的一口“水”，我这才知道他有喝酒的爱好，他的这个秘密，也只有我知道。 作者：杨玉珍（上图），生于1960年3月，毕业于山西大学汉语言本科，1979年参军时在28军84师宣传队，后到84师医院工作，从部队回地方后从事教育工作直到退休。喜欢读书、写作、舞蹈、游泳、健身、旅游、朗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