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学画

邓化义

　　爱好，或者说是喜好，是指做使人感兴趣的事。俗话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就是这个意思。世间人的爱好多种多样，无奇不有。好的爱好对人本身和社会都是有益的，反之，无论对己、对家庭、对社会都是有害的。世上一点爱好都没有的人是不存在的，只是个人爱好的多少、强弱、好坏不同而已。

我的个人爱好主要有两个：一是喜欢打篮球，一是喜欢画画。所以，我的大学梦就是要么上体育学院，要么上美术学院。打篮球上有故事，学画上也有趣闻。

（一）

1966年12月。一天下午，老妈叫我去领粮。到粮店一看领粮的人很多，排了挺长的队，就想下班前再来人就会少些。索性从粮店出来到旁边的图书馆看看

厂图书馆紧挨在粮店的南面，是一栋很长的平顶房，原来阅览的条件还不错，自从文革“破四旧”书都被烧掉以后，图书馆也就关门了。

我出了粮店看见图书馆的门还开着，而且还陆续有人进进出出。进门后看见一个人正在原来的阅览大厅俯身写着大字块。哇！这不是原来图书馆的美术员曹德顺吗！难道图书馆关门了他还没有走？此时图书馆阅览厅书架上一本书都没有了，只是满地的大字块，有的用大红纸、有的用大白纸、有的用旧报纸写着黑体或宋体美术字：“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等标语口号。曹德顺在一张接一张地用板刷写着，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曹德顺，约二十四五岁，细高个头，一笑右上牙有一颗明显的龅牙。他是省城哈尔滨人，也是建厂初期大批招工从哈尔滨中学毕业被录用来的。他原来是精馏车间的操作工，后来因有美术特长而被厂工会调到厂图书馆当专职美术员的。当时厂区内外许多大幅标语牌和宣传画都出自于他的手，成为厂里的名人。

就从这一天开始，下午如果没啥事我就到图书馆来看他写美术字与画宣传画。在初中毕业之前的两三年里经常和他在一起。人熟为宝，我把他称呼为师傅，虚心的向他学习写美术字与绘画，他也毫无保留地向我传授，使我受益匪浅。在短短的时间里使我掌握了一些美术专业上的基本知识。　　

学了就要尝试。一开始，在学美术字上，我从图书馆里拿回红纸、墨汁、扁刷和浆糊，在家里学着写，写完后用浆糊贴在家里3个房间的墙上，几天换一批，内容都是文革中的一些标语口号，比如“祝毛主席万寿无疆！” “要斗私批修！” “好好学学，天天向上！” 等等。星期天大姐来家里一看，哇！这不成了单位会议室了吗！老妈说：“四儿说写完了没地方贴，就只得贴到自己家里了”，让大姐哭笑不得！

一来二去，和曹师傅混熟了，他也不拿我当外人，他忙着的时候，我常给他端茶倒水。他喜欢抽烟喝酒，而且烟瘾酒瘾都特别大。看他没烟了，我马上出去给他买一盒粉红色“葡萄牌”香烟，一盒仅仅一毛五分钱。逢年过节，我还把家里的酒拿来送给他，他对此高兴的不得了！

就这样，曹师傅不仅手把手地教我，而且还让我亲自上手，替他写一些大字块和画一些简单的宣传画。当把我第一次写的标语和宣传画在家属区路口悬挂出来的时，看到自己的第一次作品，心里别提多美了！　　

（二）

我会写美术字与画宣传画的消息不胫而走，学校革委会主任（老校长）姜顺义找到我，让我给学校大楼写上革命大标语。我高兴地答应了，心里暗想可算有人求我了，这点手艺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我们学校大楼共3层楼，从地面到楼顶大约有十二三米高，从中间大门分成东西各两竖幅大标语，要从上至下在红底上用白油漆写成，每个字大约有宽一米、高半米那么大。还记得内容大体是“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 “培养又红又专的革命事业接班人”等标语口号。

这次写标语还发生了一件惊心动魄的事！

在10多米楼面上写标语，属于高空作业，学校采取的安全措施是，用一张铺上木板的单人铁床，在床头床尾的铁床上面用两根很粗的绳子系在楼顶，下面的两根床腿再用绳子固定在楼层里的暖气管子上，以此为我写字提供安全保证。学校还专门派了两名校工来做此事，我只管写字。正当我准备写西边第二幅标语时，铁床已升至3楼的窗口，我从3楼窗子跨进了铁床，此时，铁床突然离开墙面向外张开，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下子就从3楼的铁床上掉了下来，就在掉落的一刹那，我右手本能地向上抓了一下，就是这一下抓住了床腿，我的身体顿时悬在了半空中！就在这时我听见了老校长姜顺义颤抖的声音：“快跳进2楼窗户”！我定了定神一看，我的脚下就在二楼窗台附近，赶紧从窗子跳进了室内。老校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上2楼，一再重复着“没事吧、没事吧”！随即，老校长又把两位负责系安全绳的校工严厉地批评了一顿。有一位校工我熟悉叫高占友，至今还记得因他左脸有点歪，学生们都叫他“高老歪”，但我一直称呼他高师傅。老校长还一再嘱咐我：“一定要小心，要检查安全了再上去！”

虽是一场虚惊，但事后回想起来还真有点后怕。你看从10多米高大头朝下掉到混泥土地面上的后果会不堪设想的！

（三）

“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俗话说的真不错。随着我写美术字和绘画水平的提高，许多单位不是来请曹师傅了，而是来找我。这除了我可以搞之外，更主要的是曹师傅答应的挺好，但干得很慢。这个原因我知道，曹师傅喜欢喝酒，经常晚上喝多了第二天上午就干不了。这样本应一天的活，就得两三天才能搞完。对此，不少单位就不再找他了，而是来找我，多数是把我请到他们单位来写标语，有专门的小工服务，茶水香烟伺候，完工之后单位领导还会宴请一次，所以感到很受尊重。

在我学习美术字和绘画的过程中，还有两个人对我有过帮助，尽管没有像曹师傅帮助的那么多，但毕竟是有过。一位叫孟凡卜，我在前面的《春节序曲》中提到过他。这位北京林学院早期毕业的大学生，不仅书法写得好，而且风景油画画得也挺好。另一位叫蒋希臣，是一位老高中生，也曾在厂工会当过美术员，他主要是在漫画上有创意，特别是对厂里几位所谓“走资派”的漫画和对另一派造反派的漫画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

就这样作为徒弟的我，在七十年代初期调到了厂职工俱乐部做专职美术员，负责全厂户外的舆论宣传工作。那时没有广告公司，也没有电脑喷涂制作公司，只能靠一双手来写和画。那时是讲政治、讲阶级斗争的年代，宣传任务非常繁重。但干自己愿意干的事，累一点也乐在其中。

1980年以后，曹师傅家搬到县里去了，具体做什么不清楚。1981年的一天，曹师傅来厂里办事我专门宴请了他们一行。曹师傅还是那样热情豪爽、酒兴大发，等宴席结束时他已酩酊大醉了。

然而，他永远是我的师傅，他的传承我还永远记得……

图为油画《毛主席去安源》，曾临摹绘制成大幅宣传画悬挂在家属区中心路路口处。图片选自《百度图片》。

　　下图为宣传画《生命不息 冲锋不止》，曾临摹绘制成大幅宣传画悬挂在厂老俱乐部观众厅左门上方。图片选自《百度图片》。

　　下图为宣传画《胸怀祖国 放眼世界》，曾临摹绘制成大幅宣传画悬挂在厂老俱乐部门前。图片选自《百度图片》。

　　图为宣传画《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曾临摹绘制成大幅宣传画悬挂在厂老俱乐部观众厅右侧墙壁。图片选自《百度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