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今夜说晚安

枉凝眉

十年，够一个婴儿长大，够一份青春逝去，够一个中年人老去。年年如刀，如果思念有形，她额上一定刻着足够深的皱纹。

一年前的今天，我在一篇与你相关的文末里说：收拾，收拾，我也准备老了。

可如今看来，这一点，我没有做好。

从物理学的角度上去理解，的确在变老，全世界都是，包括刚出生的婴孩。因为成长，也是一种特殊的变老，年轻比幼小就老得多。

而且，这物理老，凭谁都阻止不了！岁月如流，有人试图用人为的力量去阻止，但这流水要么机智地迂回侧流，要么越坝漫溢了。

 我为我刚才所说的“没有做好”惭愧的是，我的一颗心，总不能呈现老态。

虽然这个夏天吓坏了我！

许多可怕的词语以及这些词语所代表的事物，在人间变成了现实，其洪汤汤，其病怏怏。我被吓到日夜惦记远方水深火热的亲人，甚至离我不远，不在灾区的亲人，我也多出了担心，苦不堪言。

甚至每看见一次大雨，都会担心它怒而成灾；虽然四门紧闭，我仍担心有些病毒都长了隐形的小翅膀，从门缝，从纱网的孔里悄然飞入。

这些“怕”与“忧”，牵着手，跳着舞，经常在我心头演出。

暮色苍茫里，孤单像个纤瘦的女孩，在我的前后左右如影随形；月在中天时，她又变成了一袭踽踽独行的背影，行走在渺茫夜海；而斗室漆黑，至夜深才肯合目的眠里，又总充斥着光怪陆离的恶梦。

这些，有的隐在了我的日常文字里，有的隐在了我无人知道的心的深潭。

但，“恐惧”还是没能把我完全操控，让我轻易变老。我用尽了各种智慧的招数，创造也制造出了数不清的“快乐”。

这些快乐，浑身散发着阳光的气息，沁着清幽或馨暖的香气；这些“快乐”当然也牵着手跳着舞，在我的心头演出，她们有足够的力量，把那些也牵着手跳着舞的“怕”很快驱逐出境。

所以，很惭愧，在我无力阻止物理老的同时，仍有一颗没有化学老的心。

那颗心好年轻，年轻到根本望不到“老”在哪个路口，她年轻到剔透晶莹，遵天意，顺心意，被时光簇拥着顺流而下，再逆流而上。

…………

十年，你离开我整整十年！

世界上的每一天，都可能成为某个人心头无法抹掉的记号！而于我来说，农历的七月十六日，都是纹在我心头的刺青，十年前的那天，曾经像一块烧红的铁，连皮带肉灼伤撕伤过我，我永远失去了你，世上痛莫痛过于永远失去！那种失去的痛切，世上没有合适的语言能描摹。

可是，即便就是这样，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快乐！我对每个日子都甘之若饴，她们何止可贵，简直珍贵。

那么，这，应该就是你最想看到的我的模样吧？虽然我也知道，在你那里，一定停留着一个最美好的我，停留着美好的我的最美好的那一刻！

那就不用再流泪。拥着九十多平方的夜和安全，我跟世界，跟你，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