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又到中元节时,想念天堂的亲人。爸爸妈妈,外公外婆你们都安好吧!</p><p class="ql-block"> 外婆离开我们三十年了,每当忆起外婆,总是想起苏轼的一句诗“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漫漫人生路,浮云世事谁可料啊。</p> <p class="ql-block"> 民国初年外婆出生于开封县一个大户人家。按理说外婆是一个地道的富家小姐,可在我记忆里,外婆就是一个勤劳质朴、善良寡言,整日忙忙碌碌的普通妇女,只是在某些关头表现出来的果敢、大度与泰然,有了一丝当年的风采。据外婆说,她小时候家里良田连绵,父亲还是乡长,成串的铜钱常年垛满房中。她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外婆在女孩中最小,是三小姐,有个美丽文雅的名字_孙文卿,她最受父亲的宠爱。大哥曾被送到上海的洋学堂,学了新知识,也学了新思想,回到家就跟父亲对着干,还要闹什么革命,结果被父亲锁在了家里,后又与家中一个丫鬟恋爱了,自然是棒打鸳鸯散,一个凄凉的爱情结局,各种叠加的打击,最后致使大哥精神失常了……每当说到这里,外婆总是含含糊糊不愿多说。</p> <p class="ql-block">两个姐姐为了门当户对,都是嫁得填房,大姐夫是临县一个比自己家更大的财主,二姐夫是开封城马道街绸缎庄的老板,过得都还不错。</p> <p class="ql-block">到最受宠爱的小女儿外婆该出嫁时,顽固守旧的外曾祖父不知怎么突然心软,改变了一贯的作风,放言媒妁,三小姐的婚事不图权势,不图门当户对,只要人聪明漂亮,年龄相当即可。很快风流倜傥,精通音律,写得一手好字的帅小伙外公被找到了,外公家是开封城的一户小康人家,但据说祖上曾是皇宫御厨管事,大姑娘又嫁了祥符县长,自觉比城里的普通市民不同一些。</p> <p class="ql-block">外婆从乡下带着丰厚的嫁妆来到外公家,满心憧憬着与帅气的外公花好月圆,举案齐眉的甜蜜生活,谁知竟是她恶运的转折点,苦难多羁的人生从此开始。外公家自认祖上做过官,虽然败落了还端着架子,顽固地保持着诸多的封建礼仪,自然也没有把乡下土财主的女儿放在眼里,家里穷了雇不起佣人,就把儿媳妇们当成了理所当然的长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外婆,一进门就成了烧锅做饭、洒扫庭院的使唤丫头。听外婆说,她与大嫂轮流做饭,饭做好了一碗碗端上桌,她们不能上桌,要站在饭桌旁,看着公婆及男人们吃饭,给他们加菜、添饭,等大家都吃完了,她们才能吃些残羹剩饭。做饭时菜量备多了,会遭到婆婆的白眼,菜量备少了饭桌上就会吃光,她们这顿饭就吃不上菜了。做饭还要按时按点,否则就会惹怒公婆,有一次外婆做饭晚了点,她公公就掀开刚上笼的馒头蒸锅,抓起半生的馒头就吃,吓得外婆跪地求饶才罢休。</p> <p class="ql-block"> 苦难的日子里似乎有了一丝微光,外婆有了身孕。可生下来的却是个女孩(我的母亲),她婆婆照顾月子三天就不耐烦了,又哭又闹嫌干活多了。外公是他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个妈宝男,只知道自己吃喝玩乐,一点也不知道怜惜外婆。12月的寒冬里,孤苦无助的外婆,在生过孩子的第三天,就自己端着盆到结了冰的龙亭湖,砸开湖面冰层洗尿布。月子里外婆哭出了常年的迎风泪眼,哭断了奶。那年月也没有奶粉牛奶什么的,外婆就熬了米油、面汤装在白布缝的小袋子里喂孩子。外婆对这个家,对外公彻底失望了,当她再次怀孕时,掘强的外婆再也不想受二遍罪了,她剧烈活动,从门墩上多次往下蹦,终于流产了。血沥沥啦啦的流了一个月,她婆婆吝啬怕被褥被血染脏,竟让她睡在光板床上任其自生自灭,外婆平静地躺在床上等待着死亡的来临,脱离这无边的苦海,可造化弄人,最后竟然活过来了,但也终身不能再孕了。</p> <p class="ql-block"> 母亲三岁时,抗日的战火烧到了开封,开封城老百姓开始逃难,外公外婆领着母亲逃向归德(商丘),脱离了外公那个冷酷的家庭,外婆一身轻松,焕发出重生的勇气。逃难中她没有慌乱惧怕,充分发挥了乡长女儿的机智慧根,她帮抗日士兵运粮食,熬粥做饭,并顺便做一些小买卖,几年间到有了一点小积蓄,就领着外公与母亲回到了乡下娘家。</p> <p class="ql-block">生活安定下来,母亲也快十岁了,这时外婆又显示了她聪慧的远识,坚定地把母亲送入了学堂。经过艰难的岁月,外公也成熟起来,懂得为家付出了,他本就聪明,字写得好,还懂一些医术会针灸,就为乡邻写家书,治小病,也能得些报酬。依附娘家,没有一分土地,日子还是很艰难的,但让我佩服的是,再难他们也没有停止母亲的上学。听外婆说最难时曾把房上瓦揭买了交学费,庆幸的是很快解放了,新中国成立了后。由于母亲聪明好学,成绩非常优秀,政府资助学费保送到了开封女中(现25中),后来母亲又考上了大学,成为少有的解放初期女大学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时光荏苒,我与外婆在一起的时间是从六十年代初开始的,那时候我们随军队的父亲生活在内蒙古包头市,母亲也大学毕业留在当地工作了。六七十年代的生活是很艰苦的,从我记事起,就见外婆扭动着小脚不停得忙碌着,她养了很多鸡,还养了兔子,带领我和哥哥妹妹,拔草喂兔,逮虫喂鸡,还在房后空地上挖井种菜。勤劳的外婆使我们在那段艰苦的日子里,每天有鸡蛋吃,隔三差五还能吃上喷香的兔肉。比别人家的生活好了一大截。也给我们的童年带来了诸多的快乐时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我们回到了河南,生活渐渐好了起来,我和哥哥都工作了。但外婆还是闲不下来,她为我们做手擀面,包饺子,蒸包子,直到七十多岁了才停下手。想起外婆一生的不易,我从发工资起,就从每月三十多元的工资中拿出五元给外婆。后来发现外婆虽然收钱了,但不舍得咋用,就改为买衣物,买食物逼她享用,外婆总是笑嘻嘻很享受得说,这比过去好到天上了,我的命是小擀杖中间苦两头甜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外婆活到了86岁高龄,直到去世前的十天还是生活自理,去世前她一直暗示妈妈看好她的枕头,她去世后我们在她的枕头里发现了卷成一团的两千块钱,不禁放声大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哎!外婆呀,你这一生……愿您来世的命是直通大擀杖,一生都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