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那一缕炊烟

婉儿

文字:婉儿

图片:网络(鸣谢)

那一缕缕炊烟，如丝如缕扶摇直上，袅袅婷婷摇曳生姿。或浓或淡，或黑或白，在空中翻卷着、弥漫着，慢慢氤氲缠绵缱绻着拥抱在一起，形成缥缈的雾霭，浓浓的烟火气弥漫开来，淡淡的香味在空气中飘荡，寂静的村庄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题记

童年的记忆里，最温馨的时光，是在那个遥远而美丽的小村庄。绿荫掩映下的土墙灰瓦，木格楞窗户，两扇陈旧的朱漆大门，门楣上挂着五颜六色的“挂钱儿”，门里面有疼爱我的姥姥姥爷，还有和花儿一样漂亮的三姨。

姥姥家的房子不大，一共两间。进门后映入眼帘就是灶台，一囗大锅连着炕头，只要姥姥生火做饭，大炕都是暖暖的。炊烟从锅底穿过，经过大炕再曲曲折折地从烟囱里冒出来。屋顶上升起来的炊烟随风飘荡着，它们是柴草与灶火孕育的精灵，像飘忽不定的云朵，更像古灵精怪的孩童变幻无穷，它们的气息在村庄里氤氲着、流淌着。

小时候家里生活艰难，父母百般无奈之下就把我送到了姥姥家。我在姥姥家不但能吃饱饭，每天还能喝上一碗最喜欢的豌豆粥。看我吃饭时狼吞虎咽的样子，总是听到姥姥和姥爷念叨着:“唉，这孩子可怜啊，真是饿怕了”。

姥姥都是在中午饭后，就把豌豆清洗干净，然后浸泡一下，用她的话说，这样豆子容易煮烂还节省柴禾。那时候的烧柴也是稀罕，麦收后的麦秸，因为不经烧，只能当引柴。剩下的柴草，就是姥爷和三姨费心费力去田野里收割捡拾，很是辛苦。看姥姥淘洗豌豆我总是央求她多放一点，姥姥看着我祈求的目光，总会叹口气，然后再多放几粒。

每一次盛粥时，姥姥都是用勺子在锅里一圈一圈转着，嘴里念念有词:“勤豌豆，懒豌豆，都来丫头的碗里头”。看着姥姥姥爷清汤寡水的碗里，我常常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让姥姥姥爷都喝上稠稠的豌豆粥。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生活艰辛，姥姥家里的口粮本来都不富裕，再加上我，日子过的捉襟见肘，一碗稠稠的豌豆粥，也是姥姥为了满足我小小的奢望，尽了最大的努力吧。

那时的清晨，太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绚丽多彩的朝霞涂满了天空，像是打翻了五彩斑斓的调色板一般刹是好看。炊烟一缕缕弥漫开来，云遮雾绕，素洁缥缈，霎时间村庄如坠入仙镜一般。村庄里有了炊烟的映衬，不一会院子里就鸡鸣狗吠，街上顽童欢声笑语，村庄慢慢灵动起来，化成了一幅温馨静美的水墨画卷。

太阳出来了炊烟散尽，生产队里上工的钟声会准时响起。大人们会随着钟声，陆陆续续地在村中央的大树下集合，然后按队长分配的工作分头去完成。壮劳力的工作，一般都是力气活，分给三姨这些年轻女孩子们的活，大多是稍微轻松一点的。

我那时闲得无聊，时不时地纠缠着三姨，要跟着她一起出工去田野上玩。儿时清澈的眼眸里，看花，千娇百媚心生欢喜，看草，苍翠欲滴爱不释手。广袤的田野上，那些翩翩起舞的蝴蝶，那些勤劳忙碌的蜜蜂，那些动作敏捷的野兔，那些蹦蹦跶跶的蚂蚱，还有那一望无际的碧波蓝天，柔柔糯糯的白胖云朵，以及那姹紫嫣红的遍地野花，大自然中有无穷无尽的魅力，深深地吸引着我。

三姨和姐妹们熟练地劳作着，从锄地、播种到间苗、拔草。愉快的劳作间，不知谁讲的笑话让大家笑作一团，倾刻间笑声就会在空旷的田野里回荡。中间稍稍休息的那一会，三姨会陪我一起扑蚂蚱。扑蚂蚱也是个技术活，蚂蚱(蝗虫)在田野里繁殖生长，有极强的生命力，它的肉质鲜嫩营养很高。

对于我来说，都是乱扑胡追不得章法，而三姨是扑蚂蚱的高手。只见她动作迅速，都是发现目标，悄悄靠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像撒网一般把褂子一下扑上去，然后慢慢找到蚂蚱，再用一根狗尾巴草串起来。有时候一会功夫就能捉一大串蚂蚱，我骄傲的提着四处炫耀，心里高兴极了，中午就可以吃上蚂蚱炖虾酱了。不等三姨下工，我就急三火四地跑回姥姥家，趁着村庄里的炊烟未起，让姥姥蒸上好吃的蚂蚱虾酱。

那时大多数人家生活困难，顿顿咸菜饼子，能吃饱饭的家庭，就算的上是条件很好。一碗蚂蚱炖虾酱，在我眼里就是美味佳肴。姥姥都是细心地把蚂蚱的翅膀和触角剪掉，切上葱花，放上虾酱，滴上几滴豆油，奢侈的时候会打上一个鸡蛋，放到锅里蒸上。看锅底下烧得正旺的灶火，我会先跑出去接着下工的三姨，远远望着烟筒上炊烟慢慢散去，我和三姨往往会开心地加快了脚步。

姥姥家的屋后面有个池塘，是我们最喜欢去的地方。岸边绿草如茵，狗尾巴草、茅草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草连成了片，远远望去像一块绿色的大地毯。楦麻，青青菜益母草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引得蜜蜂和蝴蝶翩翩起舞。池塘里的水清澈见底，能看到小鱼小虾在轻盈自在地游来游去，还有菖蒲和荷花，常常让我们流连忘返。

菖蒲的果实，嫩嫩甜甜让我们唇齿留香，荷花的美丽与清香，让我们欣喜万分。偶尔间娇小稚嫩的小蝌科从腿间游过，痒痒的感觉又温馨又快乐，常常玩得乐不思蜀忘了回家。只有看到四周云遮雾绕的炊烟，听到姥姥吆喝着回家吃饭的声音，才意犹未尽地跑回家去。

我最喜欢的事，是在姥姥忙着做饭的时候，跑到屋外去看屋顶上那袅袅炊烟。没风时，它轻盈宁静如笔直的树干规规矩矩直钻云霄，有风时它又宛如仙女霓裳随风摇曳，幻化成千奇百怪的形状，炊烟里弥漫着青草的清香，浓郁的烟火气里，我竟然闻到了姥姥蒸的馒头的麦香味。

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岁月里，姥姥家的生活相对来说还算是能过的去。一箩到底的馒头是我的专利，姥姥姥爷和三姨吃的是窝窝头饼子。一箩到底，就是加工麦子时不去麸皮，一次性加工出来的面粉。蒸出来的馒头上面有麦子皮。看到姥姥吃窝窝头，我把馒头给她，她总是笑笑说:“你快吃吧，我愿意吃窝头”。那时我真的是年幼无知啊，还天真地认为馒头多香啊，姥姥三姨她们怎么会不喜欢吃呢？

在他们的庇护下，我无忧无虑地度过了一年又一年，在那艰难困苦的日子里，那些温暖如春的呵护，那些历历在目的温馨时光，让我幸福而快乐。多年以后我再忆起这些，总会忍不住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旧日往事已随风而逝，如烟思念总如潮水般时时涌上心头。思念那片广袤无垠的土地，思念那遍地开花的原野，思念那清澈见底的池塘，那曾经形影不离的伙伴，你们好吗？可记得蝈蝈笼子里的欢喜？可记得莲蓬籽的清香？

想念那个宁静秀美的小村庄，想念那间淳朴敦厚的老屋，想念那老屋里舐犊情深的人儿。想念那熟悉的锅灶，那个曾经拉不动的风箱，现在是不是可以轻巧地拉动？拿起麦草，划着火柴，鲜红的火苗，定会跳跃着、欢快地发出哔哩啪啦的响声，灶膛里红彤彤的一片。脑海里浮现着此时此刻的姥姥，仿佛应该是在锅碗瓢盆声中忙碌着吧？那藏在一粥一饭里的情怀，就如屋顶上那摇曳多姿的炊烟，一定是在空中，风情万种地跳着欢乐的舞蹈……

陶渊明说过:“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弯弯的小路，淡淡的炊烟，那是一份温馨而幸福的回忆。似水流年，在岁月的转角处惊鸿一瞥，那袅袅炊烟啊，你那浓浓淡淡的色彩，化作缕缕情思，妖娆地在树叶间隙里飘逸飞扬。那柔情似水的炊烟啊，化成一抹乡愁，在流光岁月里轻吟浅唱，让我魂牵梦绕盈聚于心，挥之不去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