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说知青年代

黄大信

1970年4月~1978年12月，我在黑龙江边境的呼玛下乡。回上海后在出版社上班，闲时凭印象画了一些边疆农村劳动生活的场景，不是写生、速写、漫画，算是写实的印象画吧。由于没有经过基础的美术训练，透视、比例、构图都存在一些瑕疵，但能看懂、理解就行了，属于一种自娱自乐。

这些画定格了知青年代北国农村的劳动场景，弥补了当年照片的不足。由于时代的进步，现在大兴安岭停止砍伐封山育林，不烧木柴改烧煤了。生产队解体后，家家换上小四轮，没有牛马，不用打草不用爬犁，50多年前的下乡经历和老物件，现在都已成为历史。“天空不留痕迹，鸟儿已经飞过”，我的画也算无意中保留了一些历史痕迹。

这是黑龙江省呼玛县金山乡老金山屯知青，为下乡50周年制作的纪念T恤，我有幸受邀参与聚会並获赠一件。这件T恤的设计环绕“五千里路，五十年缘”主题，在中国地图上标出上海~呼玛的位置，很有特色。

我把有故事情节的印象画，分别做成了以上三个《美篇》，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到我的专栏中点进去观看。以下收集了其余的画，配上说明文字，做成了《画说知青年代》篇。

冬天山里简陋的柈子房内景:大通铺、铁炉子、木板订成的桌櫈和灶台。

冬天柈子场用水，是麻袋装冰运上山的。但只有红砬子柈子场附近的塔头甸子里有暖泉，在零下三四十度仍可以破冰取到少量的水。

大兴安岭林区的林业工人用链锯伐木，我们农区的人冬天上山准备一年的烧柴，用的工具是大锯和斧子，两人一道大锅伐木。

有的树太直，碰到夾锯时从锯缝中砸进木楔才能抽动锯子。

大树倒下的一刹那是最危险的，就怕树根反弹吃到“回头棒子”，看准树倒的方向沿着清理好的方位快速撤离。

把大的枝桠锯断前，先支起树干，以免夾锯。

稍小的枝桠用斧子砍断叫刷桠枝。

一个人用磨得飞快的利斧把树砍断。

最后截成50公分的树段，劈开码成柈子。

以前东北妇女都在家做家务，自从知青到来后，也有女知青巾帼不让须眉，上山打柈子，下地打钐刀甚至扛麻袋。图中女知青手上提的罐头盒里装有柴油，碰到松香糊锯时往锯上抹几下。

收工回屋后，用油石仔细地磨斧刃。在零下三四十度的气温下金属会变得又脆又硬，斧口钢太硬了要褪火，否则容易崩口。可以用锉刀检验斧口的硬度。

把大锯的高齿打掉，以防跳锯。

用木制的板手调整大锯齿左右的间距叫“扳料”:没有“料”不行，出不了锯沫，“料”大了也不行，下锯慢。

斧头把很容易断，需要经常更换。图为击打斧柄尾部，安装新的斧头把。

打绑腿防止棉胶鞋灌雪。

晚饭后，在自制的柴油灯下补棉胶鞋。

或者靠在被褥上看书报。

山里主要的交通运输工具是马爬犁。

爬犁有时被雪中的树根挂住，用撬杠把爬犁一边撬起，再把马往前赶几步。

“马无夜草不肥”:车老板晚上起来给马添草。

冬天住家用的小爬犁。

场地上先放上2根细圆木，把原木堆成垛叫归楞。

图中抬油桶的工具叫掐钩，一般用于抬原木。掐钩的结构很简单实用:抬起时钩紧，放下后自动脱落。

生产队的圆锯，上手把方向朝前推，下手往后拽，

碰到夹锯时，下手在锯缝中砸入木楔，湿的原木很沉，后面还有一个小工助力拉拽。

圆锯边上的木架上有个装水的油桶，连接着一根细橡胶管向圆锯片注水降温。

男知青一般都会一点木工手艺。

自已尝试做箱子。

知青食堂用压杠和面，蒸馒头的笼屉是用樟子松做的。

用老面发酵做馒头，面发好后加一定比例的面碱揉面。面碱放多了馒头会发黄开裂，放少了发酸粘牙，还要结合气温、发面时间，全凭经验。

当年一般从井里打水，井深七八米至十来米左右，白铁皮水桶，一担水约80斤。

后来食堂屋里打了一口压水井，不出门就能用到水了。

把大块的柈子劈开叫劈柈子。用桦树皮或松树明子引火，引燃底部劈细的柈子后，等火燃旺了以后可以添湿柈子，湿柈子和树疙瘩比较经烧。

菜窖顶上的人，利用吊杆的杠杆原理把窖里的白菜土豆提取上来。

削土豆皮。

上工前用锉刀把锄头打磨锋利，东北地大垄沟长，锄头必须轻巧。

夏锄季节，知青食堂送饭到地头，老乡自带干粮咸菜。

吃过午饭，在树阴下小憇一会。

铲地休息时的娱乐，用锄头把比赛拔河。

生产队种的一二百垧小麦(合二三千亩)基本上用康拜因(联合收割机)收割。康拜因割下麦穗头，在机箱中分离出麦粒，吐出麦秸。有一年我跟在康拜因上灌小麦扎麻袋口。

工作台上放满小麦麻袋后，快速推到地上，生产队赶马车装车拉到晒麦场。

每袋小麦超过180斤，2人合力装上马车。有时只有一个车老板，自已也要想办法把麻袋装上车。

生产队有专人给拖拉机手做小灶，送饭到地头不耽误时间。

钐刀是一种俄式大镰刀，工效是小镰刀的好几倍，但打钐刀也是个累活。这个图是用后腰皮带上挂的小油石荡刀。

边角地块，或秋涝雨多拖拉机下不了地时，也人工打钐刀、捆麦个子收割，送到场院冬天脱粒。

晒麦场上的卷扬机。

卷扬机扬起小麦，在风力的作用下，扬起的麦粒草屑重量不同，落下的方位也不同，用竹扫帚把草屑麦秸轻扫到一边去。

有微风时用木掀扬小麦。

过网筛除去草屑。

晾晒场上用木掀翻晒小麦。

午休时打一会牌。

傍晚把麦子归拢成堆。

把麦子装小车集中卸到一处。

盖上苫布防雨。

把小麦灌入麻袋。

过磅装入180斤标准袋以便计数。

麻袋上肩。

小麦进仓，用人力杠着敞开口的麻袋，踩着跳板倒入生产队仓库的粮屯。

大兴安岭每年都会发生森林火情，生产队也要派人义务参加灭火。真正的山火是无法扑灭的，打火就是打一道几百米宽的防火道，道内边点火边灭火，造成一条焦土带，並守在防火道边，使大火烧到跟前无物可烧而熄灭。

当年用小镰刀割黄豆，哈着腰很累。大地开始封冻，豆荚干得爆裂，一地黄豆，浪费很大，亩产才二百来斤。

生产队在知青食堂开大会。

车老板卸车，把马的脖套取下，马会就地打个滚，抖落草屑尘土，到水槽边饮水后，自行走到自已的槽位吃草。

车老板在队部大院驯马。

生产队豆腐坊的屋内水井:方形白铁皮水桶下方有个带胶皮的活口，水桶吊下去后水从底部涌入，水满后胶皮自动落下后再摇上来。右边可向水缸中灌水，左边的墙上有个木板水道，通向屋外的饮马水槽，水槽是用整棵原木凿成的。

做豆腐:把磨好的豆浆用纱布过滤后放在大铁锅中煮，榨干的豆渣可以喂马。煮过的豆浆点卤后舀入垫了纱布的木制框架内，经过滤水反应凝固后成为水豆腐。豆浆水少了，多垫几层纱布，多压些时间，就是干豆腐（上海话叫厚百叶）。

豆腐凝固后划成块。

生产队大院里，冬天砍的小杆架在木马上打柈子，然后用马车送到各家。

剁小杆。

用电锯打柈子速度快多了。

生产队的《东方红-35》胶轮拖拉机经常挂着拖斗跑运输，到料场挖砂子盖房用。

木匠在打制爬犁。爬犁底部有2个凵型槽钢用螺栓固定，其余部分用王八柳连接。

生产队的铁匠铺。

铁匠铺主要打制镰刀、给大斧子夹钢钢、打巴锔子和挂马掌。

铁匠在铺子门前给马挂掌换马蹄铁。

五保户大爷晚上在生产队大院打更，白天用柳条编筐。

修路挑土、起土豆、生产队菜园子都需要大量的柳条篮。

五保户大爷在马厩铡草。生产队解体后，五保户进国家办的养老院养老。

生产队种少量的麻，麻收割后要浸在水塘里沤烂，冬闲时妇女用手工剝下麻皮，打成粗麻绳用于马车上捆扎。

冬天用爬犁把夏天打的干草运到生产队大院，爬犁装成一座移动的草垛，最后用粗麻绳套在白桦杆压杠上，用力压紧。

当年的主流民居是板夹泥房。竖好房架后再上梁。

这种土木建筑的建造过程中，需要用大量的草来和泥，这个工序叫“和大泥”，又脏又累。

安装门框，用水平尺检验。

把大泥甩在墙面上溜缝叫甩大泥，房屋的平顶上也要铺一层大泥，大泥干后再铺一尺厚的木屑来保暖。

每年秋天板夹泥房子外墙都要抹一遍泥，加强保温作用。

瓦匠在盘炕。图里可以看到火炕的内部构造:砌好炕墙后，内垫一半土，土上立砖，让烟绕道通往烟囱，使炕面受热均匀。最后炕面上糊一层牛皮纸，刷上油漆。简易的也可以只铺一层用芦苇编的炕席。

用3公分厚的落叶松大板铺地板:屋内地平整后，地板下先铺木方。用巴锔子固定在木方上，敲击大小头的木块可以把弯的木板顶直，减小缝隙。

在最冷的三九天，知青宿舍里要加个小铁皮炉子，防止屋里的水缸冻裂。

大队办的油坊，用自制土设备榨油，榨过油的豆粕(豆饼)可以作为喂马的料。

冬季兴修水利。

水泵在启动前先注满水。

知青在补渔网。每年伏天外出打草，知青和老乡把渔网带到驻地，早上下网，收工后溜网补网。用的是挂网，网眼的大小决定鱼的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