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鉴赏专题：《数星星的夜.尹东柱的诗》全诗集赏析

聂瑞海

昨天，在贾行家老师的课程里了解了这位朝鲜著名诗人——尹东柱。我找到这位诗人的诗集《数星星的夜》，读了几遍。写点心得，与大家分享一下： 第一遍读到全书三分之一的时候，感觉似乎什么也没有感应到，所以又倒退到第一首诗，开始重新读。对于读诗，这是常有的事情。第二遍，才读出一些相映感。然后有些特别喜欢的诗就会反复品味。 大体年轻诗人的诗，都会有一种干净的感觉。尹东柱大致17岁开始发表诗，到了28岁亡于日本侵略者的折磨。顾城12岁开始写诗，约37岁离开人世。（尹东柱简介，朝鲜诗人，诗人因反对日本殖民朝鲜，而被逮捕后被做活体试验，受折磨而死。后来朝鲜建国后，尹东柱成为了朝鲜最重要的诗人，诗歌多被选入朝鲜课本。） 我先比较一下这两位少年诗人不同的“干净”。 顾城的诗是一种童话式的干净，就像一位王子行走在童话的世界，他前期并没有遭遇过艰难的世事，用童话的视角看和写这个世界。顾城的诗就是这种干净。 人们把《一代人》，也就是“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首诗定为顾城诗歌的代表作，这是不对的。《一代人》全诗只有两句，充满了哲理，恰恰不能代表顾城诗的真正的风格。顾城的代表作应该是《生命幻想曲》。这首诗，最能体现顾城的诗的风格、境界以及高度。可以说这首诗，是顾城所有诗的浓缩。 《生命幻想曲》节选把我的幻影和梦放在狭长的贝壳里柳枝编成的船篷还旋绕着夏蝉的长鸣拉紧桅绳风吹起晨雾的帆我开航了没有目的（未完，建议搜读原诗） 这是顾城的诗真实的模样，而不是《一代人》给人的那种感觉。今后，有机会我们专门做一个顾城的诗歌赏析。 尹东柱的诗，是把长白山的雪融化成水，在月光照耀下，静静地冰凉地流淌在洁白的石头上。就是这种干净。摘抄一首诗来感受一下这种干净。《月夜》流淌的月色如白色的水波涌动踩着枯瘦的树影走向北邙山的步履沉重与孤独相伴的心如此悲痛总觉得会遇到谁的墓地却什么人都没有只有无处不在的寂静在如水的白色月光中淹然湿透 这样干净的诗句和干净的意象，在诗中很多。 读诗并不需要完全读懂诗的意思，因为诗人写诗的冲动源自于情感凝聚到了一定的程度，必须用意象排成诗句才能把情感准确释放出来。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很多人以为诗是用语言写的。其实不是的，诗是用意象（或者情感）写的，西方诗歌理论中甚至说：意象即诗（当然，还有一派，用情感写诗，比如海子，海子曾说诗歌是一场烈火）。所以很多人读诗会有读不懂的感觉。因为没有深入到意象（或情感）中去解读一首现代诗。 用语言写诗的人，还处于入门级别，没有窥到诗歌的肌理。而运用意象写诗才是写诗入门的基本表现。 用语言写诗的人，是这样写的“当……是……”，“……是……”。（这里特指北岛的《时间的玫瑰》）你读一下世界上最伟大的那一批诗人，聂鲁达除外，没有几个人的诗里大量充斥着这种初级句式。好诗是从一个意象轻快地跳转到另一个意象。怎么会那么陈旧和沉重。 我真的很难想象，我们中国执诗坛牛耳的北岛老师写诗就是这样的。一首《时间的玫瑰》，用了四个“当……是时间的玫瑰”。可以说语句陈旧，没有任何原创，只有“时间的玫瑰”还带点诗意，而这句竟然源自聂鲁达的诗：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我真的不太明白，这跟抄袭有多大区别。你的核心词汇不是你的。 所以中国现代诗诗坛的衰落可见一斑。我知道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人，我写这样的批评语句，会让很多人不舒服，更会得罪很多人，不过，我就是准备做那个指出人们都没有穿衣服的孩子。我们中国现代诗诗坛，必须先知道什么叫“耻”，然后才能通过“破”而后“立”。我做好了把我的诗带进坟墓的准备。 我这微微星火，不足为惜，就来触碰一下这个时代的逆鳞，让这个时代尽快自知和觉醒。不要到我们这一代人逝去的时候，交个空白答卷。 那句所谓的名诗也不过是“卑鄙是……”也这样用到滥觞的句子。所以你读读北岛之后的中国诗坛，任何一个人写的诗，诗句里都充满了“……是……”这种腐朽的陈旧。如果你还这样写诗，快把它扔了或者当成练笔诗，收在自己的抽屉里。 读者是通过读意象，来传达到以心映心的触动，这样读诗，是不需要理解诗句的意思的。也许诗歌里会有一些饱含哲理的语句和金句，但是那些也都是为情感服务的。是为了通过哲理和金句打动读者，取得共鸣。 接上述，一个诗人的诗歌能够如此干净，一个是与年龄有关，一个是与诗人本身的特质有关。 王维先生的《山居秋暝》中也有“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诗句。以前我认为这已经是干净的“唯一的”也是“最高的”境界了。读了尹东柱的诗，我感受一种不同的干净。 王维的干净，带着温暖，带着人间气息，是通达并且没有被污染而干净。 尹东柱的干净，是冰凉的干净，人间气息比较少，是未涉世的凉凉的那种干净。两者没有高下之分。王维仿佛是一双暖暖的干净的手，能给人力量；而尹东柱是一双冰凉的孩子的手，让人们能够体会到中国东北和朝鲜那种凉凉的干净的原野。 我再从诗人的视角解析一些修辞技巧。 诗人达到一个高度后，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运用通感。 比如这首诗：《早晨》节选……此刻这村庄的早晨像被草料喂肥的牛臀一样丰腴这村庄喝了黄豆粥的人们挥洒汗水让这个夏天成长叶子叶子每一片叶子都结满了汗珠在这个没有一丝皱纹的早晨…… 其中，两个对早晨的描写堪称经典。第一个“这村庄的早晨，像被草料喂肥的牛臀一样丰腴”；第二个“在这个没有一丝皱纹的早晨”。 这两个描写，一个好像用了比喻，一个好像用了拟人，仿佛跟描写对象又都没有多少相似性，但是细细品味，这其实是一种通感，用诗歌里的视觉向你传达诗歌外的意识的感觉，所以读者能品味出以心映心的感觉。如果你寻找意义，是找不到的，只有从情感的角度，去感应才可以感应到，诗人写诗的时候也是这样赋予诗句以意义的。这种笔法，运用最纯熟的诗人是美国女诗人狄金森。 书中那首《数星星的夜》，除了题目比较有诗意，全诗并没有打动我的地方，也许是我读的遍数太少了。 打动我的除了《早晨》这首诗，还有《另一个故乡》这首诗，可以说这是典型的诗人表达自己世界观的诗，基本上每个诗人，写诗写到一定的境界，都会不可避免地触及死亡这个主题，也会强调我、灵与肉的分离。这首《另一个故乡》同时兼顾了这两个主题。《另一个故乡》回到故乡的那个夜晚我的白骨跟着我在同一间房子里躺下黑暗的屋顶通向宇宙风像天籁一样是从天上吹来的吧风吹过来了黑暗中端详着我慢慢风化的美丽白骨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是我在哭吗还是我的白骨在哭还是美丽的灵魂在哭？志向高远的狗彻夜向着黑暗吠叫向着黑暗吠叫的狗啊应该是在撵我离开走吧走吧像被驱赶放逐的人一样离开瞒着我的白骨去另一个美好故乡1941年9月 每一个彻底的诗人，都是一个敢于调戏神的有神论者，都是一个我、灵、肉三者分离的纯灵生物，都是一个站在自己死后的世界看待这个世界的人。 跟向死而生的概念完全不同。诗人不会死，他生死是一个状态，时间早就奈何不了诗人。他会站在人类诗歌诞生的起点，看待诗歌的长河、诗歌的本质和他自己；他站在自己死后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间里，接受世界生前没有给他，而死后本应属于他的荣耀。 诗人从来不怕死，更不怕生命中的孤独与痛苦。因为孤独与痛苦本就是诗人和他的诗的灵魂。 来一起再次体会一下《早晨》这首诗吧！ 嚯嚯嚯牛尾巴像柔软的鞭子轻轻抽打驱赶着黑暗那墨黑墨黑的黑暗啊深到不能再深时天就亮了此刻这村庄的早晨像被草料喂肥的牛臀一样丰腴这村庄喝了黄豆粥的人们挥洒汗水让这个夏天成长叶子叶子每一片叶子都结满了汗珠在这个没有一丝皱纹的早晨一遍又一遍地大口呼吸[1]1936年[1]这首诗还有另一版结尾，即여보 ! 여보 ! 이 모든 것을 아오（喂！喂！这一切你都知道吗？）。——书本编者注 　　我读到这个备注的时候，被感动到了，有点想哭😭。写诗是一条无比艰难的道路，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写诗写着写着就转去写小说了吗？ 所以，每一个用生命写诗的诗人，在某个时刻，孤独达到承受的极限之时，都会想问世界一句：“喂！喂！这一切你都知道吗？” 尹东柱，为什么不用这个结尾：“在这个没有一丝皱纹的早晨一遍又一遍地问世界喂！喂！这一切你都知道吗？” 作者：聂瑞海2021年6月26日发表于8月23日 也许是这么结尾实在太过悲痛，你不想把悲痛留给世界吧！ 后记： 今后，我们栏目将为大家持续推出更多著名诗人的诗歌鉴赏文章（比如：徐志摩、木心、海子、顾城、泰戈尔、艾略特、狄金森等等，也欢迎大家推荐）。本栏目推出诗歌鉴赏专题的目的是为了通过共同鉴赏，一起提高诗歌写作水平。也欢迎大家提出宝贵意见，帮助我们不断提高。 另外，我们也希望为大家推出一些当代优秀诗人的诗歌评论文章，也欢迎愿意接受诗歌评论的老师私信我！当然，为一个人的诗歌写评论文章的前提是这个人的诗，确实已经达到一定的水平，可以用来指导其他诗友。而且写一篇文章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不是每个报名者的诗都能被征选，但是我争取都给报名者一些最真诚的建议！ 策划：蜕变撰文：聂瑞海 2021年8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