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家园

忆水犹寒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家园</p><p class="ql-block"> 易建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窗外垂柳依依,茶花鼓着花苞。躺在病床上被白色包裏着的弥留之际的父亲,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了一句话。</p><p class="ql-block"> 在生命即将逝去的时候,父亲久已黯然的眼睛突然有了光泽。他伸出枯槁般的手抓紧我,翕动着苍白干裂的唇,说:我要,回……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想:父亲所说的回家,究竟是指哪个家呢?</p><p class="ql-block"> 是乡下的老家么?可是那里早已经没有了家。父亲是孤儿,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土改时分胜利果实,父亲有了两间瓦房,有了几件家具,也有了土地。据父亲说,那两间瓦房坐落在山冲里,背后枕着山,山上林木茂密;前面是开阔的稻田,一条小溪贴着田边蜿蜓流淌。</p><p class="ql-block"> 但是父亲却一天也没有住进去过,就离开了这个“家”。父亲给财主扛了四年半长活,同东家结账,节余下来五斗谷,折合成光洋刚好一块五角钱。父亲带着这一块半光洋,当兵去了广东,守卫祖国的南大门。尔后北上去朝鲜,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p><p class="ql-block"> 后来结束军旅生涯,父亲复员到本溪钢铁公司工作。后来,为了支援內地钢铁大跃进,调到济南钢铁厂。再后来支援湘钢上烧结机,又调到了湘钢。</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漂泊在外,当年分得的那两间瓦房,以及家具、土地,对于父亲说来,只是一个遥远的记忆,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家”的影子,父亲并未曾真正拥有过,父亲早已将它们归还给了家乡的农业社,归还给了家乡的父老乡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爷爷、奶奶共生育了八个孩子,除父亲之外,其余七个都天折了。奶奶得痨病无钱医治,在1946年去世了。没过多久,爷爷也离开了人世。父亲失去了所有的亲人。</p><p class="ql-block"> 在这个世界上,他原本是孤独、寂寞的。可是,报名参军之后,一夜之间,他居然又拥有了这么多亲人!</p><p class="ql-block"> 在兵站发了军装及装备,父亲就被补充到了ー三八师四一四团。这是曾经参加过湘西剿匪的英雄部队。父亲分配在三营九连一排机枪班。父亲说,部队真好,大家亲如兄弟,让人有了家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毛主席说: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父亲最听毛主席的话。父亲像对待亲人一样,关心、爱护、帮助着身边的同志。</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担任班里的学习组长。</p><p class="ql-block"> 父亲读过私塾。学费是六斗谷一期,交不起,私塾先生就说:学费不学费的就不要说了,来读吧。</p><p class="ql-block"> 父亲读私塾是免费的,总共读了一年半。父亲的文化程度不高,但在当时的部队里,也算是半个文化人了。</p><p class="ql-block"> 进入拼音识字阶段,父亲自己先学一步,然后现炒现卖,帮助其他战友扫盲。炊事班的老宗,已经三十多岁了,从来没有读过书,记性又不好,学习文化特别吃力。他成了父亲的重点包教对象。老宗在战场上很勇敢,但在文化学习中老是打退堂鼓。父亲就鼓励他:咱们是革命战士,啥时候都不能当孬种,再困难,咬咬牙,也要坚持下去!在父亲的帮助下,老宗终于赶了上来。</p><p class="ql-block"> 父亲还担任着班里的卫生委员、墙报委员以及排里的墙报组长。父亲每月发六元钱津贴。他不吸烟、不喝酒,也不乱花零钱,这样就能攒下来一点。父亲就经常掏钱给班里购买扫把,以及办墙报用的纸张、笔墨这一类东西,或者资助那些有困难的战友。</p><p class="ql-block"> 夏天晚上蚊子多,挂蚊帐也不管用,蚊子照样可以钻进去咬人。父亲就端着煤油灯,钻进全班每一个战友的蚊帐里烧蚊子。</p><p class="ql-block"> 具体是怎样烧的蚊子,父亲没有讲。我猜想,烧蚊子可能只是一种习惯说法;未必真烧,大概是借着煤油灯的光亮打蚊子吧。</p><p class="ql-block"> 为了不打扰大家休息,父亲都是趁战友们熟睡后,才轻手轻脚地去烧蚊子的,一烧就是个把两个钟头。父亲每天少睡一点,却让全班战友免却了蚊子叮咬之苦,父亲心里感到甜丝丝的。</p><p class="ql-block"> 后来,父亲的做法在全连被推广开来,其他卫生委员们也学父亲的样子,烧起蚊子来。</p><p class="ql-block"> 父亲说,在部队过集体生活,苦是苦,但是苦中有乐,大家很齐心,很开心,很乐观。</p><p class="ql-block"> 朝鲜的冬天十分漫长。冬春时节由于吃不到蔬菜,缺少维生素,不少战士得了“鸡盲眼”,天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大家就挖野菜吃。化冻以后,大家又齐心协力,在阵地四周开荒种小白菜、菠菜和萝卜来改善生活,很快就治好了“鸡盲眼”。</p><p class="ql-block"> 父亲跟我说起过他们在阵地上演出的事情。山坡上稍稍平整一下,扯几块雨布一围就是舞台。大家席地而坐,满目疮痍、遍地狼烟的战场就变成了露天剧院。</p><p class="ql-block"> 演出过程中,敌人的油挑子轰炸机来捣乱,害得中途停演休息了好几次。 </p><p class="ql-block"> 这是连里组织的文艺汇演,各排都出了节目。父亲他们一排自编自演了《大登殿》,父亲饰演美国总统杜鲁门,另外两个战友分别演麦克阿瑟和美军探马。</p><p class="ql-block"> 父亲说,他们的节目很滑稽,很有喜剧性,相当于现在的小品,赢来了战友们的热烈掌声。</p><p class="ql-block"> 父亲很怀念那段难忘的岁月。父亲说,在那种艰苦环境下,居然没有谁叫苦骂街,大家以苦为乐,以苦为荣,正如当时在志愿军中流行的那首歌一样:</p><p class="ql-block"> 进军号宏亮地叫,战斗在朝鲜多荣耀。就是我们今天吃点苦,能使祖国牢又牢。工厂在冒烟,庄稼长得高,灿烂的鲜花开满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父亲拥有自己的家,是在复员到本溪钢铁公司之后。父亲与母亲结婚成了家。</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时没有房子,挤住在一同复员的战友家里。一铺火炕,中间挂一块布帘子,就隔成了两个家。</p><p class="ql-block"> 父亲说,全部家当,只有他复员时买的一口帆布箱,我母亲的一口人造革皮箱,以及少量的碗筷和炊具,此外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那口人造革皮箱摆在火炕上当饭桌用。</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这个家,就像一条船,随着父亲工作单位的变换,从本溪到济南,从济南到湘潭,而颠簸在漫漫的人生航线上。而且,由于我们几兄弟姊妹的加入而逐渐热闹起来,家里的物品也渐渐多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比如说,1959年12月,买了木童车;1961年,因为烧散煤做饭,买了风匣;1963年夏天,母亲用下放费买了挂钟以及两口杂木箱;1967年,请木工做了ー个双抽屉矮柜;1980年前后,买了两个架子床、一台黑白电视机、一台天仙牌电风扇……</p><p class="ql-block"> 那些年里,家庭经济紧张,压得父亲一直喘不过气来,挣得的工资只能勉强糊口而已,因此很少添置什么东西。所以,那时的物品就显得格外金贵。六十年代闹地震,有一段时间经常要躲在外边比较空旷的地方睡。我记得,每当夜幕降临,全家人倾巢出动离开家门时,父母亲随身携带的物品只有一样,就是那架烟台产的挂钟。</p><p class="ql-block"> 直到我们兄弟姊妹都长大成人、参加工作、结婚生子,父亲肩上的担子才稍稍轻了些,父母亲的房间里开始有了彩电、冰箱、空调。但是,卧室内的家具仍然是十分简朴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五</p><p class="ql-block"> 在这个家里,父亲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母亲。</p><p class="ql-block"> 母亲怀我的时候,当时是租住在农民家里。住处离单位远,父亲坐通勤车上下班,早出晚归,两头不见天日。</p><p class="ql-block"> 水井在对面的小山包上。母亲怀着我,每天要走很远的路去担水。母亲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无论是晴天还是落雪下雨天,天天如此。</p><p class="ql-block"> 父亲后来说,母亲怀孕时并不娇气,也不太在乎,从不向父亲提出买什么、吃什么。父亲呢,也很不会体贴人,很少关心她,从没有为她杀只鸡或者买个蛋补补身体。</p><p class="ql-block"> 父亲说:现在回忆起来,真是难为她了。</p><p class="ql-block"> 妹妹是冬天出生的。那时厂里搞人海战术,一天接一天无休无止地干,父亲吃住在厂里,很少回家。</p><p class="ql-block"> 这是雨雪过后的傍晚。母亲捂着阵阵作痛的肚子,踏着溜滑的泥泞小路,迎着刺骨的北风,走了两里多路,独自一人,艰难地来到医院。医生还没来得及安排接生,孩子就降生了。</p><p class="ql-block"> 三个星期后,邻居捎来口信,要父亲回家买炉子为孩子取暖,父亲才知道了这件事。父亲坐夜里一点多的火车回到家,在家中只呆了一天,买回炉子安好,就匆匆赶回厂里上班了。</p><p class="ql-block"> 弟弟老三是过苦日子时出生的。那时候真苦,全国人民都在饿肚子。母亲把胡萝卜缨子、马齿苋以及捡来的烂菜叶子剁碎、晒干,掺到地瓜面或玉米面子里蒸窝头吃。</p><p class="ql-block"> 由于营养不良,加上过度劳累,母亲严重贫血,身体极度虚弱。母亲经常头晕眼花、面无血色,这种状况持续了好几个年头。</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四是六十年代中期出生的。那天父亲上夜班,没在家。早上母亲本来想去医院的,没来得及,结果老四就在家里出生了。当时天气比较冷,母亲睡在棕绷床上受了凉,落下了月子病。</p><p class="ql-block"> 满月的第二天,母亲就去做临时工了。背了一整天的钢轨连接板后,母亲病倒了,浑身疼痛,畏寒,卧床不起。治了一年多,吃了近百副中药,才慢慢恢复过来,但是从此留下了病根。</p><p class="ql-block"> 父亲说,我们几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他差不多都没有在母亲身边,更没能抽出时间来伺候月子。他和母亲结婚之后,没有让母亲享过一天福,反让母亲跟他吃了一辈子苦,受了一辈子穷,他说他对不起我母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六</p><p class="ql-block"> 其实,父亲还有一个家,那就是他所挚爱的湘钢。</p><p class="ql-block"> 父亲原来是在北方工作的。南方人在北方毕竟生活不习惯,加上老家有孤苦伶仃的老人常年无人照顾,父亲便常常思念家乡。</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孤儿,本来是无牵无挂的。那位孤独的老人是我的外婆。外公死得早。外婆只有我母亲一个孩子,母亲嫁给父亲后就去了北方。原来要外婆一同去的,但外婆不愿去,故土难离,就一个人留在了南方。</p><p class="ql-block"> 父亲不忍心年迈的外婆被阻隔在数干里之外。为了履行与母亲结婚时关于侍奉老人的承诺,就想调往原籍附近的钢铁企业工作。组织上出面,先后向萍乡、涟源、湘潭的钢铁厂发函,联系商调。</p><p class="ql-block"> 当时举国上下正轰轰烈烈地闹文化大革命,不少单位对这类民生琐事暂时还无暇顾及。不过,湘钢还是回了函,说:当前厂革委会新成立,待运动后期解决。</p><p class="ql-block"> 湘钢没有食言。湘钢上烧结机,需要人手,向北方的企业求援。就这样,父亲终于如愿调回了南方。那是1975年的十月份,父亲来湘钢报到,分配在烧结分厂工作,从此父亲就把他自己交给了湘钢。</p><p class="ql-block"> 父亲说,湘钢也是他的家。</p><p class="ql-block"> 父亲说,人总得懂感恩,总得知恩图报。父亲也没有食言。父亲没有做过惊天动地的大事情,父亲只是一个小人物,做着一些平凡琐碎的小事情。</p><p class="ql-block"> 父亲曾经担任过油库管理员。这是临时搭建的简易油库,只有父亲一个“工作人员”。父亲是上常白班的。但是,一天ニ十四小时,不论司机什么时间要油,父亲都是随喊随到。</p><p class="ql-block"> 不能按时下班,或是下班回家之后又因为有人要加油而赶回单位,这样的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了。在我的印象中,司机们晚上九、十点钟来我家喊父亲加油,也是常有的事情。有一次夜里ー点来钟,有人喊父亲加油,父亲二话没说,立即起床,披上衣服,骑单车往油库赶。那天父亲加好最后一趟油时,已经是凌晨四点来钟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爱厂如家,为厂里精打细算,真正做到了节约每一块布、每一滴油。</p><p class="ql-block"> 当时烧结原料场有三台油、电铲和四台推土机与一台卸车机。为了维护这些设备,每天都要用大量的破布对它们进行擦拭。赶上大、中、小修时,破布的消耗量就更大ー些。破布用过之后就扔掉了,怪可惜的。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父亲就利用空余时间回收起破布来。</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从1982年秋天开始做这件事情的。此后,不论是寒冷的数九严冬,还是炎热的酷暑盛夏,父亲都没有放弃,一直干到退休。</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将沾满油污的破布一箢箕一箢箕地拣回来,用加了火碱的开水烫过,再搓洗、晒干,迭成一叠叠地交给单位,等破布供应短缺时,就好拿出来发给班组使用。几年下来,父亲居然回收了好几百公斤破布。</p><p class="ql-block"> 清洗备件或是给机车换油时产生的废油,过去都是任其流淌,既浪费了资源,又污染了环境。父亲就一点一点地收集起来攒着,攒多了,就一桶桶地提着,或是一担担地挑着上交给单位。聚沙成丘,集腋成裘。几年下来,父亲同样为单位节约了一笔不小的开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七</p><p class="ql-block"> 父亲就像老农民看护自己的庄稼地一样,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企业的利益。 </p><p class="ql-block"> 父亲认为,工厂是“大家”,家庭是“小家”,决不能为小家的一己私利而损大家。所以父亲从来不往家里拿工厂的一草一木。</p><p class="ql-block"> 我妹妹就要奔赴农村上山下乡了。领导考虑到知青们缺少用具,决定给每人供应一口木箱材料。厂里甚至已经把箱子做好了,通知知青家长去领。父亲也接到了通知,却一直没有去领。父亲说:木材很紧张,还是尽量少给厂里添麻烦吧,自己凑合一点也就解决了。</p><p class="ql-block"> 家里要焊一扇铁门。那时父亲正在主持烧结油库基建施工,手里掌管着不少的物资。但是父亲没有动用公家的材料,而是自己掏钱,从小热轧买来钢材请人加工。</p><p class="ql-block"> 父亲说,这样做事,这样做人,心里踏实,晚上睡觉不做噩梦。</p><p class="ql-block"> 父亲当年焊的这扇铁门,直到现在,还守护在新三村曾经回响过父亲咳喘声的旧宅,就像是一道永远不会老去的风景,在物欲横流的尘世间,它陪伴我们一起,守望着父亲的精神家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八</p><p class="ql-block"> 从某种意义上说,病房也是父亲的 家。</p><p class="ql-block"> 父亲患病已有十多年,那次又连续住了三个多月的院。父亲住进了医院,这里便成了家人日日守候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窗外垂柳依依,茶花鼓着花苞。在那个草长莺飞的季节,父亲终于度过了他多灾多难、忙碌劳累的一生。</p><p class="ql-block"> 他住院的那三个多月里,我们兄弟姊妹们已经习惯了每天一有时间,就赶到医院坐在病床前,陪着他。即便是在最后的二十多天,他已经滴水不进了,他已经不能跟我们进行任何形式的沟通了,我们仍然每天默默地坐在他身边,守着他老人家。只有这样,我们才觉得心里很踏实。</p><p class="ql-block"> 我们很想留住他老人家的生命,哪怕是多留住一天。可是,父亲还是离开了我们,走了。我们是看着老人家一步一步远离我们的。我们很悲痛。</p><p class="ql-block"> 老人家身后没有给儿女留下什么物质财富。他给我们留下的,只有一百万字左右的手稿,以及他令人钦佩的人品。父亲的手稿,是他用几十年的心血写成的;父亲的人品,是他用毕生的经历铸就的。对于我们来说,它们就是无价之宝。我们会用心地去读这些手稿,我们会学着父亲的样子去做人,做一个勤勤恳恳、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人。</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九</p><p class="ql-block"> 早晨淅淅沥沥下了一场雨,后来就放晴了,郊外的空气格外清新。山边的樟树褪去了去年的老叶,梳上了嫩绿的新妆。黄灿灿的油菜花盛开在初春的田野里,像泼洒在生宣长卷上灵动飘逸的大写意。远远近近不时地响起一阵阵鞭炮声,或是一声声放铳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清明时节的乡间小路,氤氲着润泽的夹杂着丝丝缕缕硝烟味道的气息。我被这种气息簇拥着,默默地向父亲的墓地走去。</p><p class="ql-block"> 父亲长眠在这片墓地里,已经有好几年了。当初植下的这两株小柏树,如今已经长高长大了许多,苍翠的树冠已经可以为我熟睡在地下的老父亲遮蔽风雨了。</p><p class="ql-block"> 站在坟前,凝视着白色的墓碑,我有了一种错觉,我仿佛看见了父亲的满头白发在轻柔的晨风中飘拂,我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一天。</p><p class="ql-block"> 那个草长莺飞的季节,父亲说:我要,回……家……</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家园,一定在天上,我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稿于2008年4月28日13时</p><p class="ql-block"> 定稿于2008年5月5日18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本文2009年获“新中国成立六十周年全国冶金职工散文大赛”二等奖;载于湘潭大学出版社2009年9月《人文素养读本》)</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同学谢远知于2021年8月23日致函本人:</p><p class="ql-block"> “煤油灯烧蚊子是这样操作的:灯入蚊帐,蚊子见光即停帐上,再用灯的玻璃罩上的敞口去铲蚊子,蚊子就掉入灯罩,并散发出一阵阵烤肉香味。”</p><p class="ql-block"> 读者无边亦于2021年8月27日告知本人:</p><p class="ql-block"> “蚊帐里烧蚊子,是用煤油灯。煤油灯有玻璃灯罩,挨着蚊帐从蚊子下面快速往上一推,就把蚊子收进灯罩里烫死了。”</p><p class="ql-block"> 拙作《父亲的家园》中曾提及烧蚊子。烧蚊子如何操作这个问题,困扰我很长时间 ,现在终有答案。谢谢远知老同学,谢谢无边先生!</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属龙,生于戊辰年(公元1928年)。</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农历七月十四日,是老父亲九十三岁诞辰。</p><p class="ql-block"> 老人家仙逝于乙酉年二月初七日(公元2005年3月16日),离开我们已经十六年又五月有余。</p><p class="ql-block"> 岁月悠悠,老人家音容宛在。</p><p class="ql-block"> 怀念老父亲。</p><p class="ql-block"> 将旧日文章做此美篇,以纪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1年8月21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建宏撰文:</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父亲的诞辰日,一转眼他老人家已离开我们十六年多了,他一辈子为我们操劳。我记得我插队农村,他坐船然后又步行十几里来看我;我结婚回门,他老人家亲自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我感恩您为我做的一切。爸:我爱您。 (2021年8月21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中元节寄一份思念,愿天堂里的老父亲一切安好。(2021年8月22日)</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建军撰文:</p><p class="ql-block"> 怀念父亲,还记得老父亲当年大清早步行数公里送我读大学情景;还记得那年我结婚老父亲穿着雨衣在雨中推着满载婚宴用品的三轮车的样子。此情此景历历在目,父子之情铭记一生。我爱我的父亲! (2021年8月21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一生平凡而伟大,他用严格的家教为国家为社会培养出四个有用之人。直到我长大,我才真正理解这就是伟大的父爱!父亲的人品与精神让我们终身受益。也希望我们的儿女能够多了解多继承祖辈的优良品质,做一个对家庭,对社会,对国家负责任的有用之人! (2021年8月22日)</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建刚在父亲遗照前焚香悼念:</p><p class="ql-block"> 祭奠诞辰日,</p><p class="ql-block"> 俯首父像前;</p><p class="ql-block"> 追思养育恩,</p><p class="ql-block"> 垂泪默无言。</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