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父亲

乡音城韵

这个暑假，我失去了父亲。我往后的余生，从此不再有老父！

　　父亲善良一生，他劳累了一辈子。80年代初兴起的个体户浪潮中，父亲也成了其中一员，只可惜不是我想象中的杂货店，而是烟尘滚滚的小锯木站。瞄准，弹线，推动，粗大的木头被他扛上马上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六……这是我对他最熟悉的工作流程，一干就是几十年。几十年的积累，压弯了他的脊椎，烙下晚年一身疼痛。我生活在一个小家族里，从记事开始我就知道家里一直都有好多人。父亲生了我姐弟四个，两个堂哥（一个我未曾谋面的大伯留下的孩子），一个不婚娶的大伯爹，还有年迈的老奶奶。哥哥们婚娶后更是热闹，一大家子，我们家的厨房灶具从来没有小的。牛二大锅，大饭煲，最经典的是盛饭用的都是一个很大的我抱不动的大瓦锅。由此，我害怕做饭，对于我要煮开那么一大锅饭简直就是猴年马月的要命差事，所以经常用自己的鸡蛋跟姐弟交换逃避煮饭。

父亲没有被眼前的一切压倒，反倒是为了这一大家子更努力地干活。他的小锯木站完全不能支撑一个家族的开支，于是但凡有一点点的间隙，他都会兼职一切可以做的活。比如我刚上初中的学费，就是他给香蕉收购站加工钉木盖子换来的，五毛钱一个，九百多块的学费就这样攒来的。当时怕我退学，还曾一再叮嘱我若是不坚持念书，就要我把这学费还给他。我没有还他学费，后来还花了他好多好多钱。于是我记忆中的父亲没有过假期，我们没有跟他赶过一次集，连走亲戚的印象都没有。那时经常会觉得父亲太陌生。正是这个常会被我们抱怨的父亲撑起了一个小家族的天，他成了我们家中的顶梁柱，更是我们小家族的核心。我们兄妹在他的努力下如期长大，心疼劳累了一辈子的他！

　　父亲碰碰磕磕，他倔犟了一辈子。他的话语不多，大多的时间都是用在了干活上。但他的脾气特别犟，认定的事情就会一股脑一做到底，正事这种犟劲成就了他，但也让他吃了不少苦头。父亲努力当家，一生里在村中建房造居三座：瓦房，平房，楼房。每一座房子都凝聚和见证了他的努力和智慧，就是在当下，把父亲定义为成功的富一代也不为过。我们在不断长大，父亲却在不断的老去。年青时的苦命工作，烟酒就成了他最大的嗜好。还是喜欢小时候给他打酒的日子，这样我往往就能抠得一颗糖，他喝得尽兴，我也甜的偷笑。我们长大了，家里的日子也逐渐得到了改善，我们也开始以现代的标准注意他的饮食健康，总是跟他絮絮叨叨种种，让他不能吃这喝那，也为此我们经常闹得不愉快，甚至把他的烟筒酒罐扔掉，经常是大家都哭成了泪人，像极了小时候他对我们的训斥和不服。在我们看来是想让他多过些好日子，而在他看来我们却在无情剥夺他仅有的一点嗜好。想来，也是，如果富贵由天，又何必不让他自由自在？后来我们也不再过多的强制他，只是帮他做一些理疗辅助，为的就是让他陪我们的日子更多一些，感激倔犟了一辈子的他！

　　父亲零零碎碎，他爱了我们一辈子。善良的他，给大伯爹和奶奶一生尽孝养老送终；生怕侄儿被人欺负，给两位哥哥最大的关怀和照顾，帮他们娶妻生子，助其创业，给他们照顾后辈；我们姐弟正常享受他的供书教学。后来的日子，我们一个个都成家立业离开了他，父亲逐渐老去，为了不给我们造成负担，老去的他仍然在自食其力，大家给他的钱，总舍不得用存了起来，有时候舍不得花钱抠得让我们恼火，一再劝他要该吃吃该喝喝。其实于他而言，一辈子何来大手大脚的潇洒，哪一天不都是在掰算着过日子？只是在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依然会毫不吝啬地给我们掏钱，父亲的本能依然不变，只是作为子女都没有了接的勇气。我们都知道，在困难面前，他时刻要让我们感受到背后还有父亲的力量。他老去的日子，每天就在惦记他的后辈中度过，总担心他们过得好不好。他爱这个家，为了这个家他操心了一辈子。我很幸运，回到了家乡工作，我由此获得了他和母亲更多的关照。上下班路过小坐一会，我都有收获。但凡有一丁点好吃的或邻里亲朋送来的礼物，他都会舍不得吃给我留着。虽然自己已不在意这些小玩意，甚至一些并不是我们喜欢的，但所有我都会照单全收，只要我开心拿着，他也跟着满脸笑容。长大了，被他宠着的感觉还真的特别幸福。

我们家里，除了他自己，每个人都被他照顾得很好。他成了我们小家族里最受尊敬的人，包括我的哥嫂、我们姐弟、我的孩子、外甥和我的侄儿们，感谢他给予我们的他一辈子的爱！

我的老父亲，感恩一生善良、努力、有爱的您！永远爱您！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