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

六六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又是一年中元节,俗称七月半。爱我的和我爱的亲人渐行渐远。好几年没叠金元宝和剪纸衣了。旗袍,西装,还有花裙子,都不剪了。奶奶的小叶尖尖鞋,对襟的,大襟的衣服,还有长衫子,短马袴,一样都没剪。小时候,到了月半,奶奶和二妈(二伯母)经常带着我剪。二妈会戳我一脑指:“这个八拜,剪什么像什么,有模有样的。”奶奶笑得像花一样。应该是笑后继有人了。烧完纸包,我们便忙着去听隔壁大姨妈坐在纸灰面前哭,数数落落,撕心裂肺地哭。我们便会眼泪粑洒地拖大姨妈的胳膊,叫她回家。大姨妈拨开我们的小手:“儿嘞,大姨妈在哭本身,给大姨妈哭哭就好了。”大姨妈哭,我们也噼里啪啦地掉眼泪。但不知道大姨妈心里有多苦。大姨妈的老公(任二爹)是瞎子。听说在河边改田,放工时到沟头洗粪簊,一根篾簧弹在任二爹的眼珠上,任二爹就瞎了。从我记事起,任二爹就是瞎子;包谷地的哪头,二妈在哭二爹了。我们飞星杠越地跑过去。拉住二妈的手,不给二妈哭。其实我哭得比谁都伤心。因为二爹是在我记事后才得痢疾死的。我很想念拔猪草给我背的二爹。二妈说:“小尼姑婆,年年有个七月半,前人做给后人看,让二妈喊两声应应。”二妈的儿女个个成器,她在履行公事罢了;奶奶杆着拐杖在包谷地中间看着纸灰燃尽。我们希望奶奶哭,却又不敢想象奶奶哭。在我的记意之中从来没有看见奶奶哭过。奶奶像岩头上的岩,没有大树和灌木丛,常年经受太阳的炙晒,暴风雨的淋虐。不疼也不痛。全然享受着太阳初升的暖意,日落西山的遐逸。奶奶像山一样硬核,爽朗。纸灰燃烬。奶奶杵着拐杖,提着泼水饭的铜吊锅,领着我们这一串小盆友。口中叫喊着回家。每个人的名字都叫道:“xx,xx,xx,回家来喽,黑了晚了,沟喊沟应,隔山喊了跑回来,回家来喽,回家来喽…”奶奶说这叫“叫魂”把一家老小的三魂七魄喊回来。</p><p class="ql-block"> 奶奶走了,三姐33岁也走了。我的公公,婆婆也走了。还有隔壁大姨妈,二妈,她们都走了。前几年,我一直叠金元宝剪纸衣。这几年不剪了。她们在天上,星星出齐的时候,她们都眨着眼睛。</p><p class="ql-block"> 月亮不忧伤,星星也不会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六六/文 徐春艳/摄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