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2021.8.因更年期症状久久不去,妹妹便邀我去看老家的一位中医,正好还未开学,便欣然前往。</p><p class="ql-block"> 要回老家了!心心念念的惦记了多年,一旦梦想成真,便激动不已!想遍了所有的人,想遍了所有的事,辗转反侧终于在凌晨两三点钟睡去,竟然还做了梦。</p> <p class="ql-block"> 从镇里往老家走-竟然找不到去路,只好手机导航!都说归心似箭,归途嫌慢。可是于我而言,曾经无数次走过的路途已如此陌生,曾经觉得遥远的路程却如此短暂,还没来得及细细回味,不觉已进村子。在村南边几经辨识也没认出来表姐家(表姐去外地女儿家了)。变化太大了!许多院子已经人去房空。</p><p class="ql-block"> 正遗憾中,不觉已到了村中间,心狂跳起来,一边感叹一边搜索,竟然认错了家门,停车时才想起自家门口十分开阔而此处很窄,只好再往前行几十米。我魂牵梦绕的老家院落出现在眼前了!大门开着!不等车子停稳-我已下车飞奔,尽管老屋早已易主。</p> <p class="ql-block"> 院子里的杨树、杏树、菜畦、压水井都已不在,仅剩一棵挂满果实的李子树,正值李子成熟时节-甚至有些已掉在了地上。我兴奋得在院里象个陀螺似的转来转去、看这看那,但始终没有勇气象过去一样打开门直奔屋里,那一瞬间想起了逝去的父亲和搬到县城的母亲,泪水刷的涌了出来。好在新主人彭家大嫂热情地迎了出来,非得给我们摘新鲜的李子,在推托客气中才没有沦陷在坏情绪里。</p> <p class="ql-block"> 环顾四周,盖正房、厢房的艰辛,垒院墙、盖门楼的劳累,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一股脑儿的全涌上心头,只可惜<span style="font-size: 18px;">房还在,家已</span>迁。身为不速之客,我<span style="font-size: 18px;">不敢过长逗留,过多打扰,</span>谢谢新主人彭家大嫂,你的盛情让我虽然失去了老家却依然感受到故乡的温暖!</p> <p class="ql-block"> 走出老家的大门,缓缓地走在破败冷清的街上,许多熟悉的房子早已成为一片废墟,院里院外肆虐着荒草与乱树,时近中午,街上并没有人,古人云,近乡情怯,不错的,我是多么想见又怕见到乡亲们啊!尽管孤单却不甘心就此回程-去哪里呢?去启蒙的小学,还是蜿蜒的大坝,去浑厚陡峭的松山,还是绵亘起伏的后梁,去林木葱郁的下湾子,还是清凉多水的西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犹豫中已踏上了绿树掩映的大坝。</p> <p class="ql-block"> 这座蜿蜒两公里多长的大坝,已有四十多年的历史。它让山洪乖乖地顺势而下,佑护着小村的平安。记得它曾经那么高那么陡,几十年风雨沧桑,两岸的水土不断冲刷和淤积,使它越发古朴坚强,坝沿两侧绿树环绕宛如帐幔一般,这里依然是小村一道独特的风景!</p> <p class="ql-block"> 站在这里,远望,是起伏的山峦,是灵巧的风车,是湛蓝的天和阿娜的云。近处,是茁壮的庄稼,蓊郁的碱草,静谧的村庄。小时候在这上面雀跃撒欢儿,而今却只能依恋地久久徘徊。</p> <p class="ql-block"> 透过树枝,是我不忍看又看不够的老屋连同那个无数次入我梦里的小院!我想拥你在怀中,我想刻你在心上。你原本不是这样子的。</p> <p class="ql-block"> 当年祖父母从天津宝坻辗转到此,由于是外来户,队里给了一块最差的房基地。依稀记得最早的老屋类似黑龙江扩大版的地窨子-房前屋后都是几米高的土台,没有院子,没有树木,父母在空闲的时候就用担子、用独轮车把门前高台的土运出去,后来我和妹妹大一点儿也加入运土的行列,那是多么艰苦的日子,那是缩微版的愚公移山啊!</p><p class="ql-block"> 在最老的土房土院里,留下了八岁的我被碾子把右手压得血肉模糊的疼痛,留下了父亲不在家的雨夜母亲抱着咳嗽发烧的三妹彻夜不眠的哭泣,留下了奶奶有了四个孙女终于得一孙子的欢喜,也留下了我假小子一般在南墙边生产队的房顶上蹦来蹦去的淘气。一直到八十年代-我家终于有了宽敞的、方正的院子-有了菜畦、果树,有了厢房、门楼。九十年代又翻盖了老屋,地窨子般的院落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p> <p class="ql-block"> 院子在变大,房子在变化,孩子在增多,爷爷奶奶先后走了。<span style="font-size: 18px;">父母持家的压力也越来越大。1985年春天,随着伙伴们相继辍学,我也不顾父母反对放弃了学业成为专职的劳动力。几个月的时间-除了在家与母亲下田,还被亲戚、邻居找去帮忙插稻子、媷苗拔草-腰痛得不敢直,手指肿得不能弯曲-脸被太阳晒得黑红(那时候没有防晒意识),竟然没有叫过一声苦。由于在校时成绩很好,期间父母总想让我上学-又有蔡文、杜启良、裴广文等老师多次找我,秋季开学时我终于有了回去上学的想法。上学的前一天晚上,夜已经很深了,我辗转难眠,还能听到对面屋里父母低声的对话:“她胆小又面矮,一个人不好意思去的,你还是去送她吧。”“老师都找了好几回,给她带上钱-自己怎么不能去呢?我还得请假。”…我的泪一股脑儿的向外涌,悄悄地湿了枕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次日早晨,父亲换上了那身平时舍不得穿的蓝外套,又出去买了两盒烟,绕平坦一些的远路骑车去送我上学。到校后,几位老师热情地问这问那,父亲谦恭地给每位老师点上香烟,又把我送到教室的位子上,才放心地离开。一上午,我竟然什么也没有听进去,脑海里全是父亲匆忙的背影!</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90年代,我们姐弟五人在长大,在离家,等最小的弟弟成家以后,父母的背驼了,头发白了,他们已无法在这个几乎耗尽一生心血的院子里拉住任何一个孩子的手!2011年,随着弟弟把父母接到县城-这个家,这个院子,这个村子就成了永远的故乡!原来,时光可以这么快,快得让人没有机会好好说声再见。没人的时候,多想大声哭一场,曾经亲密无间的五姐弟,曾经清贫却幸福而热闹的八口之家,在岁月的长河中就这样慢慢地散开了,小时候是那么迫切的希望长大,可长大了才发现年长是离是痛!</p> <p class="ql-block"> 转身看见了上初中时的山路,陡峭狭窄依旧,昨天刚下过雨,湿滑得很-但我不知哪来的洪荒之力竟一口气攀爬上去。这条路我仅仅走了两年-同村上下届10多个伙伴陆续辍学后,1985年秋我不得不与邻村同学搭伴走了另外一条山路。这条路承载着我年少时走出山村的梦想,留下了我每天披星戴月的艰辛,也刻下了父母每天遥望和惦记的目光!年少的我特别怕虫子-记得一次走这条路独自上学,中途遇到一虫蠕蠕而动,吓得我飞似的跑回家中,扑倒在炕上,谎称头痛不能去上学,中午妈妈心疼的给我做了手擀面和鸡蛋,至今想起来都哭笑不得。</p> <p class="ql-block"> 上了山,整个村子就呈现在眼前了。它从北到南,呈条状卧在山岭之间,被无边的绿色所环绕。我一眼就看到了老家!曾几何时,我和妹妹就在这山上砍柴火、捡蘑菇、挖野菜,一抬眼就会看见在院子里忙碌的母亲,烟囱上袅袅的炊烟。每当吃饭的时候,便会传来母亲的呼唤,我们就象小鸟一样飞奔回去。一直到今天-那嘹亮的亲切的呼唤还常常在梦里出现。</p> <p class="ql-block"> 山上,茂密的松林中依然有各色的野花,各类的蘑菇,新发的松塔、厚厚的松针,只是再也没有孩子们蹦来跳去的身影。</p> <p class="ql-block"> 现代城镇化的发展已把小村甩在身后-村里几乎没有年轻人的身影。孩子们也都追随父母在城市或镇里生活和学习-这些山的孤独,这些树的寂寞已经没有人在意了。</p> <p class="ql-block"> 特别是村小学的裁撤,更是把孩子驱离山村的推手。校园早已变成了农户,一畦畦豆角、黄瓜-还有门前狂吠的花狗在宣示着主人的权利。嬉戏的追逐声、琅琅的读书声、上操的口令声…早已成为遥远的回忆,只有铁栅栏门上“重视教育、培育人才”几个大字在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是我,也是当年一代代松岭人启蒙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 午后要搭人的便车回去,所以不能久留,因此留下了一丝丝遗憾:想到东山顶上,看一看丰山村与松岭村的分界;到家门正对的松林里看一眼老家院落的全景。</p> <p class="ql-block"> 故乡,我得走了,我带一些什么回去呢?掬一捧黄土,那未免太悲怆了些;折一枝绿柳,又早已过了春季。太匆匆,来不及细想,就让我采几枝野花吧,它的纯朴与芬芳代表了故乡的美丽与热情;再让我拍下这株悬崖上的小树吧,它的坚强与勇敢见证了乡亲们的勤劳与坚韧。</p> <p class="ql-block"> 故乡,我得走了。“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无改鬓毛衰。”不觉间,我已人到中年,两鬓染霜。可是你呢,你怎么如此衰老?你失去了学校、工厂、酒坊,甚至失去了喧闹与嬉笑,一座座空宅冷院,一片片荒草野藤,一个个孤独的老人,让我失望又心疼,感慨又无奈。</p> <p class="ql-block"> 故乡,我要走了!他乡山也青,他乡水也绿,却难抵故乡的养育之情。怎能忘,在物质生活极度贫困的年代,乡亲们互帮互助的苦日子,东家的干粮,西家的酸杏,你家的咸菜疙瘩,我家的野菜饼子,彼此串换-相互救济,养育了一代又一代松岭人。怎能忘,在文化生活贫乏的时代,传遍全村遍体鳞伤的小人书,正月里红红火火的踩高跷闹龙灯,夏夜高亢古朴的皮影戏,露天地里多次上演的电影“白跑磨鞋记”,都是村里男女老幼的精神食粮。 </p> <p class="ql-block"> 尤其是父辈们自编自演的小戏剧,在那一带是很有名的。冬夜漫漫夜难熬,乡亲们却没有赌博的陋习。父亲和李方春、张建国等叔叔们聚在一起编演了那么多通俗易懂精彩绝妙的悲喜剧,给寂寞的山村带来无尽的快乐。至今还记得父亲在《茶瓶记》里王夫人的端庄扮相,张叔叔在《小姑贤》里的刁蛮恶毒,纪玉花姑姑在《拾玉镯》里的灵巧与美丽。</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过去了,各种美食已经让我们由追求温饱到千方百计地减肥,丰富多彩的文化生活已经让人应接不暇难以选择,可是,那个年代故乡的美食,小村的娱乐依旧是心中最经典的幸福。</p> <p class="ql-block"> 故乡啊,我走了。这一去也许三年两载,这一去也许十年八年,找个时机,准备充分,我还会再回来看你的。看你的山山水水,看我的父老乡亲,也还会带上母亲,带上礼物,在这里小住上时日。相信那个时候,故乡会重现生机的。当年的联产承包责任制让故乡奔向了小康,而今新一轮的农村改革已拉开了序幕,随着政策的向好,生产力的提高,故乡不会永远沉睡下去的。在眼前的寂寞中,那高高的信号塔-日夜旋转的发电风车,喷洒农药的小型无人机,来回穿梭的大小车辆,不正是农村现代化的序曲吗?虽有遗憾,但不悲伤,我和乡亲们一起等待-等待山乡巨变的美好未来!</p> <p class="ql-block"> 再见,我魂牵梦萦的故乡。这一程,<span style="font-size: 18px;">人是那么亲,情是那么暖,</span>天是那么蓝,水是那么清,连缱绻的白云都在天边舞出了多姿多彩的图画。</p> <p class="ql-block"> 再见,我亲亲的故乡。曾经,是年少时拚命逃离的地方;待中年回首,才发觉你是我永恒的梦乡。无论天涯海角,纵使地老天荒,有一天,我还是要回到故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