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早晨二嫂打来电话说：二哥昨天晚上在河里捡了一条大鱼，有十斤多重，邀请我们回老家过端午节。平时工作忙，抽不出时间回去看望年迈的父母亲，高考结束后，总算清闲下来，连忙和老婆一起驱车从仙桃九中出发，沿丝宝大道一路直行，过欧湾大坝后左拐驶上襄河大堤防汛专用公路，直奔老家！</p> <p class="ql-block"> 防汛专用公路虽然是平坦的水泥路，但总是弯弯曲曲，开车时不敢分心，只能用余光欣赏河边的风景，只见岸边的杨柳郁郁葱葱，河水不停向东流，河流像一条绿色的彩带在两岸间来回舞动，偶尔还能看见大型驳船推着装满沙子的船坞，缓慢地逆流而上。河滩是一望无垠的滩田，勤劳本分的农民们在田野里守望着一份宁静、一份安逸，过着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 </p> <p class="ql-block"> “快看！前面是什么桥？”老婆指着前面的一道天桥问我，我告诉她这是沪渝高速铁路大桥。改革开放以来，天仙公路大桥、随岳高速公路大桥、货运铁路大桥、沪渝高速铁路大桥相继建成，极大地改善了两岸人民的生活和出行。小时候每年3月到10月，行人过江全靠木船摆渡，七八月如果下大雨，江水暴涨，木船停止摆渡，河两岸的人们只能隔河相望。现在我驾车行驶在大堤上，看到一座座现代化大桥飞架南北，横跨两岸，与向东流的滔滔河水遥相呼应时，优越和幸福感油然而生！ </p> <p class="ql-block"> 不到一个小时，老家就到了，故乡的风景永远是最美的风景，身临其中，我们都贪婪地吸着这里的新鲜空气。来到二哥家，只见满满的色香味俱全的菜摆上了桌，香味四溢，热气腾腾，只等我们入席了。亲人相聚，喝可尽兴，聊能达情，吃在其次，哥哥们听说我喝酒大不如从前了，酒未强劝，话却未少说，聊家乡，聊乡土风情，聊的最多还是这几年襄河发生的翻天覆地变化。</p><p class="ql-block"> 老家在郑场潭口村，位于襄河大堤脚下，小时候婆婆告诉我们：老祖辈们是明朝初年从江西迁移过来的，那时候徐寿辉等人发动起义，元朝皇帝调集军队，对徐寿辉的百万起义军进行围剿，殃及湖北大部分地区。后来明太祖朱元璋又派大将徐达攻打武昌，对在湖北的陈友谅余部，出动大批军队剿灭，使当时湖北江汉平原人口进一步凋落，天沔一带，几无人烟，烟火寂然！</p> <p class="ql-block"> 明朝初立，为巩固政权，明王朝进行强制性的大规模移民，要求江西人迁往湖北。祖先们在官兵们的押送下，沿长江各码头，再沿汉江乘船溯江而上，来到江汉平原，他们择地上岸，在平坦地势高的地方插标占地，拓荒耕田，繁衍生息，一代一代地繁衍下来，生生不息。现在天沔一带的人把上厕所称为“解手”，因为祖先是双手被捆绑着用船押运来的，途中要方便时，要先叫押送官兵解开手上的绳索，于是“解手”便成了上厕所的代名词，一直沿袭至今！</p> <p class="ql-block"> 下午我翻过大堤，顺着一条弯弯小路，来到河滩，只见河滩和河坡上种的全是小麦，整个河坡用石头加固了，从前的沙滩不复存在，河的两岸用石头垒起了一道道大坝，听乡亲们说是为了把水汇集到河中央，增加河水的深度，开辟出一条黄金水道，方便来来往往的船畅通无阻地航行。我站在河岸边，望着波涛汹涌白花花的河水，仿佛看到一只只挂满风帆的小船徐徐驶来，看到岸上纤夫们屈着身子，背着僵绳，牵引着小帆船，步态一瘸一拐的往前迈，看到小时候在河滩上游玩时的情景……</p> <p class="ql-block"> 春天，襄河苏醒了，河边的小草冒出绿芽，蝌蚪们自由自在地在河水里游弋，在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之间若隐若现。刚出生的蝌蚪有高粱米大小，黑黑的身子，细细的尾巴，非常可爱，我们喜欢端个玻璃瓶到河边捉小蝌蚪。在河边打水漂也是我们喜欢的游戏，找一块方方正正的薄碎瓦片，身子一倾，用力一甩，碎瓦片像有了生命一样，在水面上被河水飞快地弹起，欢快地蹦跳着奔向远处，今天看起来如此无聊的游戏，当年我玩得津津乐道！</p> <p class="ql-block"> 夏天是襄河最热闹的时候，村里的姑娘们端着一盆一盆的衣物去洗，人们三三两两地来到河边，随便挑一块可意的石搓板，把衣物浸泡在河水里，一边张家长李家短地聊着，一边在石搓板上搓着衣物。我们则在河里无忧无虑地嬉戏，互相追逐，打着水仗，或者干脆光着屁股坐在河里玩耍，看河卵石下面有没有小乌龟。胆大的还练潜水，太阳西下都不肯回家！</p><p class="ql-block"> 黄昏，襄河渐渐归于宁静，我们不约而同牵着牛去河里饮水。小河流水叮叮咚咚地不断往东流，青蛙呱呱地叫个没完，老黄牛咕咕地喝着水，村里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和鸡的叫声，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好似一曲美妙的交响乐！ </p> <p class="ql-block"> 冬天的襄河比较静谧，宁静如娴淑的少女，羞涩不语， 茫茫大雪一望无际的时候，我们的兴致就来了，且不说堆雪人和打雪仗的快乐，光是走在厚厚的雪地，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声音，看看自己留下的歪歪扭扭的脚印，别提多高兴！我们最喜欢在河滩上捉黄鼠狼和兔子，雪花白茫茫的一片，兔子眼花看不清楚四周，一旦兔子暴露了自己的综迹，我们便迅速从四面八方围堵兔子。那时候我们根本不怕冷，脚穿塞满蹈草的套鞋，身穿没几颗扣子的棉袄，用一根麻绳紧紧系在腰间，任凭寒风袭来也不觉得冷，累得气喘吁吁，也乐此不疲！ </p> <p class="ql-block"> 吃完晚饭后，天渐渐地黑了，我独自一人漫步在大堤上，四周静悄悄的！河面灯塔上的航灯闪闪烁烁，河坡上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花儿的芬芳令人心醉，我边走边看，边看边想。从我们村开始，沿着堤往西北方向走，半小时后来到了渔泛峰，渔泛峰虽说只是方圆几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在明期未期，却是个风狂雨聚干戈迭起的古战场。它之所以成为古战场，是因为它独特的地理位置，上溯襄阳，下守汉阳，侧卧江畔，紧紧地扼制水陆两路，一旦失守，敌军自然就可长驱直入。相传李自成率领农民起义军从陕西汉水顺江而下时，为了争夺这块战略要地，和明朝大军在此征战几回，河畔上至今还能挖掘到古时的刀枪剑牌，早期农民在翻整"大寨田"时，刀枪箭等冷兵器俯拾皆是，足见当年战事之惨烈！</p> <p class="ql-block"> 我慢步在大堤上，仿佛行走在古战场的战道里，那惨烈的一幕幕愰如昨日，只见旌旗猎猎，战鼓雷鸣，硝烟弥漫，惨不忍睹，这便是战争，它要维护的始终是帝国王朝的安宁，却又有多少人想过那些新鬼烦冤旧鬼哭泣的场景！</p> <p class="ql-block"> 再沿着堤往东南方向走几里便是李家嘴，李家嘴对岸是天门市岳口镇，岳口镇是十里八乡最繁华的小集镇，称为小汉口。李家嘴渡口是当时最热闹的地方，从清晨到晚上，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赶集的、走亲戚的、做生意的人都通过渡口摆渡到对岸。摆渡的老伯伯是个聋哑人，他长着一双细小无神的眼睛，瘪塌的鼻子，蓬乱的头发，大家都叫他哑巴，听说摆渡是哑巴的祖先传下来的活计，每天哑巴都在这条弯弯曲曲的小河上摆渡，一年四季，日复一日，做着单调而又枯燥的事，哑巴太不简单了！</p> <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天夕阳西下，我们在野外玩闹了一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微笑，大家蹦蹦跳跳地坐上了船，准备到对岸岳口去玩。我们坐在船的前面，哑巴坐在后面，他左右手各握一把奖，一前一后有节奏匀称有力，桨吃水很深，船不停往对岸驶去。我们看着波光闪闪的水面，听着浆划水的吱吱声音，望着哑巴满头白花和脸上深深皱纹，不得不佩服他那了不起的划船本领，也似乎领悟了人生摆渡哲理。后来哑巴为了救一个落水儿童，永远地安息在他摆渡过无数次的河里，十里八村的乡亲们听到哑巴不幸去世的休息，都十分伤心！自发地为他送行！ </p> <p class="ql-block"> 今天我站在这块深厚的土地上，俯身手捧纯如甘露的江水，回忆襄河历史，细细品味襄河文化，怎不叫人思绪万千、浮想联翩。千万年来，襄河水日夜不停向东流，滋润着脚下这片土地，冲刷着江汉平原人民的筋骨！它在千百年前就哺育着我们的祖先，今天依然哺育着我们，还用自己甘甜的乳汁去滋润北方干涸的土地。我相信喝着襄河水长大的人会驾驭时代的东风，畅游在广袤蓝天之下，展翅飞翔！</p> <p class="ql-block">2021年8月20日晚于仙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