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钱圣南</p> <p class="ql-block">文学史上的两个专有名词:唐诗和宋词,我们经常把它们合称为“唐诗宋词”。但笔者认为,应该改称为“唐宋诗词”更好。</p><p class="ql-block">唐诗和宋词,这两种文体、都应该兼重唐宋。如果我们只说唐诗,就会忽略宋诗;假如我们只提宋词,就会忽略唐五代词。唐诗虽是古典诗词的巅峰,但宋诗也非常了不起,宋诗是一个巨大的存在。现在的《全唐诗》加《全唐诗补编》不过五万六千多首;但是《全宋诗》里收录的多达25万首,数量非常之大。宋诗不仅多,而且十分好。北宋的苏东坡和南宋的陆游,他俩的整体水平并不亚于唐代的李杜。</p><p class="ql-block">词也是一样,词当然是在宋代才发展到顶峰,但是晚唐五代已经涌现出很好的词人和作品,温庭筠、韦庄就是两位优秀的词人。更了不起的是五代的李后主,他的词作拥有广大的读者。</p><p class="ql-block">我们讨论唐宋诗词、尤其是敦煌唐宋诗词的现代意义,通俗地来讲,就是唐宋时代的诗词及其以后的明清时代的诗词,对于现代读者有什么传承价值。唐宋的诗词作品距离我们最远的有1400年了,最近的也有800年。相隔的年代这么久远,唐宋诗词、尤其是敦煌诗词,为什么我们还会感兴趣呢?这就在于它具有现代的传承价值。</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敦煌诗词的审美价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诗词,尤其是唐宋诗词、敦煌诗词,是用汉字码成的文本中审美价值最高的一类作品。</p><p class="ql-block">新诗人艾青说过,诗就是文学中的文学。我们可以模仿艾青的话来说,唐宋诗词、敦煌诗词,就是诗歌中的诗歌。它简洁、优美,把汉语汉字所蕴含的审美潜能充分地发挥出来了。</p><p class="ql-block">多读唐宋诗词、敦煌诗词,对于我们的写作,对于我们的语言文字表达能力是一个有力的促进。</p><p class="ql-block">现代年轻人,都有一个无法回避的写作任务,就是写情书。如何才能写好情书,无非就是两个基本要求:第一,要简洁,不能啰嗦;第二,要优美,不能写得太粗俗。我们可以把李商隐《无题》诗中的警局摘录下来,镶嵌在情书中间。当你的朋友看到情书中有这样的诗句:“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是多么感人啊!</p><p class="ql-block">万一哪位小年轻恋爱不顺利,北宋词人晏几道,他的词最好的主题就是失恋的痛苦。比如《临江仙》的上片:“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p><p class="ql-block">假如你在书信中把这两句镶嵌进去,寄到那位暂时不理睬你的朋友手中,她(他)读了之后,肯定马上就回心转意了,因为被感动了。</p> <p class="ql-block">敦煌诗词的“言志”与“抒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说到这第二重意义,首先要明白唐宋诗词、敦煌诗词写的是什么内容。中国古典诗词有一个古老的纲领,就是儒家说的“诗言志”,这在《尚书-尧典》当中就提到了。到了西晋,陆机在《文赋》中又提出“诗缘情”的理论。有人认为“言志”偏向严肃、正大的主题,“缘情”则是偏向抒发那些个性化、私人化情感,把二者对立起来了。但笔者认为,从唐宋诗词、敦煌诗词来看,“言志”和“抒情”并不是对立。初唐孔颖达在《左传正义》中已经说得一清二楚了:“情志一也”。比较笼统地解释,情志就是指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包括对生活的感受和思考,也包括对万事万物的价值判断。这都是古典诗词所包含的内容。既然如此,那么唐宋诗词、敦煌诗词的内容,就跟现代人没有什么距离了,因为诗词中表达的那些内容,都是普通人的基本情感、基本人生观和基本价值观。比如喜怒哀乐,比如对真善美的肯定和追求,比如对祖国大好河山的热爱,对保家卫国英雄行为的赞美,唐宋人如此,明清人如此,现代人也如此。所以,唐宋诗词、敦煌诗词中的典范作品所表达的内心情感、思考和价值判断,就可以毫无阻碍地传递到今天。这些唐宋诗词、敦煌诗词作品,仿佛就是现代的才华横溢的诗人为我们而写的,仿佛就是代替我们来抒写内心情思的。</p><p class="ql-block">下面,我们一起来欣赏敦煌诗词~明代杨慎的《敦煌乐》:</p><p class="ql-block">角声吹彻梅花,胡云遥接秦霞。白雁西风紫塞,皂雕落日黄沙。汉使牧羊旌节,阏氐上马琵琶。梦里身回云阙,觉来泪满天涯。</p><p class="ql-block">白话译文如下:</p><p class="ql-block">边塞号角在吹奏着《梅花三弄》,在胡地的云彩连接着秦地的晚霞;烈烈的西风,大雁高飞,紫色的边关苍凉而雄壮,黄昏时节,黄沙漫天,白雕飞翔。</p><p class="ql-block">汉使苏武拄着大汉的旌节在牧羊,王昭君在马背上弹奏着一曲曲琵琶,想来他们在梦中应该回到了汉家高大的宫殿。</p><p class="ql-block">来到敦煌莫高窟,一座石窟,一个世界;一孔洞穴,一截历史。那端坐的佛陀,站立的菩萨,千年的观音,飞天的女神,反弹的琵琶,怀抱的胡笳,每一样都让人沉迷。</p><p class="ql-block">来到鸣沙山、月牙泉,橙黄的鸣沙山,清澈的月牙泉,相互依存;那奇异迷人的景色,延续千年不变。</p><p class="ql-block">来到敦煌阳关,劝君更饮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座被历代文人墨客吟诵的古城,千百年来坚守着最后一座烽燧。</p><p class="ql-block">来到雅丹地貌地质公园,雅丹壮丽雄浑,怪异神奇的地貌,唯只有亲临其境,才能领略到的震撼。</p><p class="ql-block">来到敦煌玉门关,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p><p class="ql-block">玉门关虽然只余下断壁残垣,却依然能隐隐约约感受到边关的铁马金戈之气!</p><p class="ql-block">这就是甘肃敦煌,不娇气,不精致,却美得古朴又大气,人类艺术敦煌诗词在这里闪闪发光,千百年来永不褪色!</p> <p class="ql-block">敦煌诗词来源于生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唐宋诗词、敦煌诗词巨细无遗、真切生动地展现了我们祖先的生活情景,它们告诉我们祖先曾经是怎样生活的。笔者颇为遗憾地感觉到当下许多现代人不太懂生活。虽然我们的生活已经达到小康,但有很多人没有幸福感?他们不会享受生活,不会品味生活,不会珍惜转瞬即逝的人生片断。而古人很会生活,唐宋的诗人词人和敦煌的诗人词人真会生活。那些作品对于现代人的实际生活,具有巨大的启发意义。</p> <p class="ql-block">敦煌诗词的现代传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综观近代中国新诗,从创作实践到理论批评,从语言形式、表现手法到观念题旨、艺术精神,无不继承了中国古典诗词、尤其是唐宋诗词和敦煌诗词的诸多优良传统。这种继承不是亦步亦趋的墨守成规的仿效,而是在横向移植的外来参照之下现代创造性转移。</p><p class="ql-block">胡适的《尝试集》作为白话新诗的发轫,其秉承古典诗词的遗传基因至为明显,胡适十分坦诚、直言不讳承认,他的新诗“实在不过是一些刷洗过的旧诗”。胡适之后,白话诗人的创作或强或弱、或显或隐、或多或少,都无法完全逃离古典诗词的一脉血缘。小到意象、诗句、作品,大到诗人、流派、诗体、主题、手法,均可寻绎出古今之间施受传承的脉络和痕迹。</p><p class="ql-block">古今诗词诗歌意象、诗句之间,像戴望舒的名篇《雨巷》的中心意象“丁香”,就是来自李璟《摊破浣溪沙》的词句“丁香空结雨中愁”,卞之琳就说《雨巷》“读起来好像旧诗名句’丁香空结雨中愁’的现代白话版”。舒婷《春夜》中的名句“我愿是那顺帆的风/伴你浪迹四方”,与宋代张先《江南柳》词句“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可以说是活脱脱相似。李瑛的《谒托马斯-曼墓》:“细雨刚停,细雨刚停/雨水打湿了墓地的钟声”,也很容易让人想起杜甫《船下夔州郭》的诗句“晨钟云外湿”。余光中《碧潭》有句:“如果蚱蜢舟再蚱蜢些/我的忧伤就灭顶”,就是活用了李清照《武陵春》的词句“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著名诗人洛夫也做过将许多古代诗句“加工改造、旧诗新铸的实验”,他就曾把李贺的一句“石破天惊逗秋雨”,改写成为“石破/天惊/秋雨吓得骤然凝在半空”。</p><p class="ql-block">古今诗歌作品之间,像何其芳的名篇《罗衫》,就是对班婕妤《怨歌行》的改造重组;郑愁予名篇《错误》的艺术构思,显然借鉴了苏轼《蝶恋花》下片中的无焦点冲突和戏剧化情境;席慕容名篇《悲喜剧》写“白苹洲”上的等待和相逢,是对温庭筠《梦江南》词意的翻新与掘进;舒婷名篇《船》表现的咫尺天涯的永恒阻隔,与《古诗十九首》中的《迢迢牵牛星》同一机杼。</p><p class="ql-block">而现代中国新诗史上最有影响力的诗人之一海子,他的名篇代表作《敦煌》:</p><p class="ql-block">敦煌石窟象马肚子</p><p class="ql-block">挂着一只只木桶</p><p class="ql-block">乳汁的声音滴破耳朵</p><p class="ql-block">象远方草原上撕破耳朵的人</p><p class="ql-block">来到这最后的山谷</p><p class="ql-block">他撕破的耳朵上悬挂着耳朵</p><p class="ql-block">敦煌是千年以前</p><p class="ql-block">起了大火的森林</p><p class="ql-block">在陌生的山谷</p><p class="ql-block">在最后的桑林</p><p class="ql-block">我交换食盐和粮食的地方</p><p class="ql-block">我筑下岩洞在死亡前</p><p class="ql-block">画上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气势磅礴、起伏跌宕的诗句,充分继承了众多《敦煌诗词》的内涵、意蕴和境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由此可见,古今诗人之间,像郭沫若诗歌的豪情气势与李白诗词,艾青诗歌的深沉悲郁与杜甫诗词,李金发象征诗的生涩凄美与李贺、卢仝诗词,戴望舒、何其芳诗歌的辞色情调与晚唐温李诗词,卞之琳诗歌的炼字琢句与南宋姜吴雅词,余光中诗歌的骚雅、才气、琢炼与屈赋李诗姜词,席慕容、舒婷诗歌的浪漫忧伤气质与唐宋婉约词等;古今诗体之间,像胡适之体的浅白与元白体的浅俗,俞伯平、严阵、流沙河诗歌的语言节奏与古代词曲句式,郭小川的新辞赋体诗歌与古代辞赋歌行,白话小诗的体式与古代绝句小令等;古今诗歌流派之间,像新生代诗的口语谐趣与元散曲本色派浅俗的“蛤蜊风味”,新边塞诗歌的激昂豪迈、地域特色与盛唐边塞诗的激情悲壮、异域风光等;古今诗歌主题之间,像构句分节押韵,意象化,比兴象征,构思立意,意境营造与氛围渲染,叙事性和戏剧化,互文与用典等;其间无不有着千丝万缕的内在联系。</p><p class="ql-block">开展扎实有效的敦煌诗词传承研究工作,不但有利于古代诗词研究者扩大视野,完善诗词知识结构,形成关于敦煌诗词史、中国诗歌史发展演变的整体观,理清20世纪、21世纪新诗的诗学背景和诗艺渊源,从而对古典诗词的现代价值和现代新诗的艺术成就,作出较为精准的评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作者:钱圣南</p><p class="ql-block">2021.08.14于无锡家中。</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钱圣南,男,江苏无锡人,吴越钱氏第37世孙。上海二医大(现上海交大医学院)儿科系全日制本科毕业。现为中华诗词学会、中国楹联学会会员,中华对联文化研究院研究员、北京华夏诗联书画院终身研究员。已由中国诗词楹联出版社出版了个人专著《依依联情》、《诗词联韵》,已在中国诗词楹联论坛发表研究论文19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