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2021年阴历7月15日)

思羊

<p class="ql-block">  今天是中元节,正逢母亲诞辰八十九周年纪念日,也是母亲离开我们整整两个月零二十天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供一桌饭,敬一束香,烧一碟纸烛,祭一篇文章,来深深纪念我的母亲。</p> <p class="ql-block">  母亲的一生与天下大多数母亲一样是平凡普通的一生,她一生最大的意义和引以为自豪的是她养育了我们兄弟三人,延续了我们家族的血脉传承。</p><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名邵青云,一九三二年出生在湖北武汉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祖祖辈辈靠跑长江航运来维系着家庭的生计。</p><p class="ql-block"> 母亲小时侯本有兄弟姐妹七人,她排行老四,上面有一个哥哥,俩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和一对双胞胎弟弟,不幸的是由于家境贫困,接连双胞胎弟弟和患有小儿麻痹症的大姐相继夭折,那个最小的妹妹也因家庭生活的窘迫而被迫送给了别人,最后家里的孩子就只剩下我的一个舅舅,一个姨妈和我母亲三人。</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我的舅舅,俩个姨妈和一个小姨,左二是我的母亲,最高个子的是我舅舅,最右边的那只小狗是“莱喜”)</p> <p class="ql-block">  母亲兄妺当中感情最深的是我的姨妈。我的姨妈是一位贤惠善良,优雅聪慧的传统女性,那时由于家境困难,家里的俩个女孩只能供一人读书,还有一个女孩只能留在家里操持家务(我外婆去世较早),我的姨妈把学习的机会让给了我母亲,但姨妈解放后却成了一名企业的出纳,其文化底子全靠她自学而成。</p> <p class="ql-block">(我的姨妈与姨爹)</p> <p class="ql-block">(母亲与我姨妈)</p> <p class="ql-block">  我母亲的性格与我姨妈截然相反,母亲属于湖北人那种直来直去典型的火脾气,但在我的印象中,母亲在我们小时候却从没揍过我们,只是爱唠叨,脾气急。</p><p class="ql-block"> 母亲平时言辞短浅,不善交际,别的女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我母亲喜欢静静的听着,半天也说不上一句,就是后来在敬老院的日子里,那怕一个房间相处得像亲姐妹一样的三位老人也只有她的话最少,刚开始别人还以为她在生气。</p> <p class="ql-block">  母亲小时候正逢兵荒马乱,日寇侵华,那时虽然家境贫寒,但家里还养了一只小狗,起名叫“莱喜”,母亲说“莱喜”给一家老小带来了不少欢乐,甚至后来日本人入侵武汉,我的外婆带着家里老小趒往老家远房亲戚家也不曾扔下“莱喜”,外婆牵大背小,怀里还抱着“莱喜”,再苦再累也要带着它,后来因家里生活实在困难,吃了上顿愁下顿,家里不得不忍心把“莱喜”送给了隔江相望的一户熟人家,但万万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莱喜”却不可思意的找回了家,那时武汉长江江面上还没修桥,这“莱喜”是怎样历经千辛万苦找回家的?这一直是个迷。“莱喜”的忠诚把全家老小感动得再也不愿与它分离,这只不嫌家贫的小狗在邵家一直呆到终老而去。</p> <p class="ql-block">(我的舅舅与他的俩个双胞胎弟弟)</p> <p class="ql-block">  解放后,母亲应招进了一座在武汉的军工厂,从事为部队生产被服等后勤装备的工作,1951年母亲从武汉调往湖南岳阳的3517工厂,在那里她认识了我的父亲。</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十八岁时的母亲)</p> <p class="ql-block">(母亲与父亲)</p> <p class="ql-block">  母亲曾回忆说,刚参加工作不久正逢祖国抗美援朝,工作任务特别繁重,经常夜以继日的加班加点,为前线部队赶制装备,那时他们都是20来岁的年青人,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干劲。那个年代年青人也有那个时代的风彩,他们学习苏联老大哥,着列宁装,穿苏式大花裙,学跳交际舞。斯大林去世,他们满怀深情的去吊唁,去悲哀……,其一切深深刻上了那个时代的烙印。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母亲和父亲成家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并不是我,而是一个女孩,后因生病误诊早早离开了人世。母亲后来养育的是三个男孩,为此她后悔了一辈子,说她这一生没有一个女儿是她的终生遗憾。</p><p class="ql-block"> 正是由于家里没有女孩,母亲把我们当作女孩来使唤,从小我们兄弟三人都会操持家务,都练就了一手过得去的厨艺。</p> <p class="ql-block">(兄弟仨)</p> <p class="ql-block">  1969年,我父亲作为支援三线建设的工作者从湖南岳阳被调往贵州龙里,并把自己的后半生全部献给了三线国防事业。我们兄弟三人则于1970年跟随母亲也来到了贵州,除小弟外我们随父母在这片土地上扎根一生。</p><p class="ql-block"> 由于特殊的年代环境,母亲于1976年就退休了,那年她刚满44岁,为国家只工作了25个年头。</p><p class="ql-block"> 母亲退休后在家做全职家庭“保姆”,为我们这个小家庭忙碌着,由于当时物质条件匮乏,生活环境很差,因此那个时期也是母亲最操劳和辛苦的时期。</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一家人)</p> <p class="ql-block">  母亲早年身体还比较好,只是人到中年后患上了胆石症,由于当时采取了保守疗法,这为后来年老时的胆囊炎经常复发埋下了隐患。母亲八十岁时由于心动缓慢,走路都非常吃力,因此在医院安放了一枚进囗的“心脏起博器”,从而缓解了走路无力气短的症状,这段时间我的父亲一直细心的照料着我的母亲,特别是我在浙江工作的那段不能敬孝的日子里。</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甜蜜蜜)</p> <p class="ql-block">  2013年我父亲不幸摔跤骨拆,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在医院整整住了一年多,于2014年因糖尿病肾衰竭而去世。</p><p class="ql-block"> 父亲去世后由于我们兄弟三人都还在工作,因此平时一直依靠父亲照料的母亲成子一个问题,我与母亲商量为她请了一位专门做饭和打扫卫生的保姆,这样的日子维持了一年多,后因情况变故,保姆走了,我与母亲再度商量,准备送母亲去敬老院,开始母亲有点抵触情绪,我说可先去试一试,不习惯我们再想办法,谁知母亲到敬老院后出奇的适应,甚至到后来把敬老院经常说成是自己的家。</p> <p class="ql-block">(敬老院里的母亲)</p> <p class="ql-block">  母亲2015年2月24日入敬老院,离她去世,在敬老院里整整生活了六年多时间。期间母亲换过三次不同的地方,第一次是原来的敬老院要拆迁,我把她转到了一所由台湾夫妇开办的敬老院,第二次是由于我搬家到了新的地方,为了探望照料母亲更方便一点,我又把母亲转到了离我家较近的一所条件更好的敬老院。</p><p class="ql-block"> 在这六年多时间里我除了特殊情况不在家和新冠疫情期的某一段期间禁止探望老人外,我几乎每周坚持去探视母亲,与她聊天,给她看小重孙的视频与照片,母亲看到高兴之时还在我手机上对着重孙亲上一囗,可看出母亲对重孙的那份亲情真是溢于言表。</p><p class="ql-block"> 在探望母亲的日子里我从没空手而去,总给她买些她喜欢吃的水果、点心、牛奶等给她带去。母亲喜欢吃鱼和虾,我就经常亲手为她做些红烧鱼、清䒱鱼和白灼虾,母亲像小孩一样,见了这些总是迫不及待的先用手撵上一点放入嘴里,还不停的说道“好奇、好奇”(好吃)!</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母亲与重孙女)</p> <p class="ql-block">(我与母亲)</p> <p class="ql-block">  母亲是做缝纫出生,缝缝补补是她的强项,刚入敬老院时她就让我给她准备一套针线,剪刀等工具,这几年母亲在敬老院好一点的衣服她舍不得穿,总是对那些半新不旧的衣服裤子缝缝补补,穿了又穿,也许这是老人的一种生活习惯。随着年岁的增长,母亲的视力逐年下降,她后期缝补的衣服几乎是乱拼缝上去的,线道歪七竖八,我真不知道她是怎样缝上去的,也不知她的手被针扎过多少次。</p><p class="ql-block"> 母亲是一个比较爱干净的女人,年轻时虽谈不上爱梳妆打扮,但爱整洁是一种习惯,在敬老院的日子里她的内衣内裤都是她自己清洗,但外衣外裤、床上用品她也尽量不让敬老院工作人员为她清洗,而是让我们探视她时为她清洗,她总觉得怕别人洗不干净。</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敬老院的一间房屋里住着三位年迈的老妈妈,一位97岁,一位90岁,我的母亲最小,但也快满89岁了。 </p><p class="ql-block"> 她们朝夕为伴,和睦相处,就象一家三姐妹,她们同吃同住同拉家常,彼此同说着老年人常说的一些“糊话”,而且是说了下句忘上句,说了一遍又说一遍,问了一次又问一次,乐融融,笑呵呵,全然沉静在她们自己的世界里,享受着她们暮年仅有的那点快乐。</p><p class="ql-block"> 我发现她们看电视从不开音量,总是无声无息,不知她们看懂了些什么。她们有好吃的东西总爱你分给我一点点我分给你一点点,热于彼此分享。她们对偶尔的短暂离别总是依依不舍,千叮呤万嘱咐“早点回来呀”!她们对儿女的思念即浓烈又宁静,隐约都写在她们的脸上……</p><p class="ql-block"> 97岁的老妈妈年纪虽然最大,但精神状态却最好,说话中气十足,声音宏亮,为了炫耀她的厉害还专门为我表演过一段“扭秧歌”。</p><p class="ql-block"> 90岁的老奶奶患有轻度阿尔茨海默病,但脸上总是带着喜感的笑容,我去敬老院无数次,她问我是谁无数次,有一次我与夫人一起去看我母亲,老人家追着我爱人笑呵呵的指着我对她说“他怎么和你在一起呀”!即逗人又心酸!</p><p class="ql-block"> 我母亲在三位老人中属年纪最小的,但在我的家庭里她是当时唯一健在的老寿星,父亲去世后母亲去了敬老院,对敬老院从最初的不认可到后来的以院为家,她己从心底接受了这个地方,而我每周探望母亲已成为一种习惯和应尽的义务。</p> <p class="ql-block">  在我的印象里,父母上年纪后我们几乎每年都记得要为要他们过生日,早期我们还在工作,大家都比较忙,但父母生日那天我们都记着,即使大家不能凑在一起吃个饭,但也一定要为父母买点东西或送点钱,其实父母并不差这点东西,也并不需要钱,但这是做儿子的心意和一点孝心。父亲走后,母亲在敬老院这六年,我们同样每年在母亲生日那天一定要把她从敬老院里接出来,与家人一道为她过生日,让母亲高兴暖心,我还时常鼓励母亲要好好保养身体,待母亲九十寿辰时一定要为母亲做一个大寿,但这个心愿却成了我一生的遗憾。</p> <p class="ql-block">(母亲与家人)</p> <p class="ql-block">(母亲与孙子孙媳)</p> <p class="ql-block">  今年由于新冠疫情的原因,母亲在敬老院这么多年第一次没被我接回家与我们一起共度春节,这是母亲这辈子的最后一个春节,一个没与家人在一起的特殊春节。</p><p class="ql-block"> 三月底,母亲开始出现呕吐现象,并说她胃痛,我认为是她几十年的老毛病胆囊炎又复发了,我给她买来以前非常见效的“消炎利胆片”和一些其它消炎药,但这一次效果不太理想,而且病情还在加重,因此,我们把母亲送进了医院。</p><p class="ql-block"> 母亲从四月初开始住院,进进出出前后三次,并三次急诊抢救,又从市一医转入省医科大附属医院,病情反反复复。</p><p class="ql-block"> 母亲在住院的近两个月时间里我和大弟轮换陪护在她老人家身边,为她料理一切,总祈祷她老人家能挺过这次病痛,康复好转。</p><p class="ql-block"> 母亲住院期间精神状态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她爱回忆过去,回忆她的母亲,回忆我的姨妈,她还特别怀念她小时候被送给别人的妹妹。记得还在台湾夫妇办的敬老院里时,有一次她悄悄的告诉我,说这里的女院长好像她小时候的妹妹,我说不会吧,你妹妹哪有这么年青?她却说会不会是我妹妹的女儿,并非让我去问一问别人的生世,我硬着头皮去问了女院长,院长说她家的上辈的确是从大陆去的台湾,不过不是从湖北而是从湖南过去的,而且祖辈都是湖南人。母亲听后这才了了这条心,但没找到妹妹也成了她一生的思念。</p><p class="ql-block"> 在我印象里母亲年青时就喜欢唱歌,在医院陪护期间我时常让母亲唱歌给我听,她唱的歌大多都是解放前老电影里的插曲,几十年过去了,但她歌词没忘,音调还比较准。</p> <p class="ql-block">(母亲的歌声)</p> <p class="ql-block">  在医院的日子里,母亲的精神状态起伏不定。 有一天凌晨,我被母亲的咳嗽声惊醒,便立刻翻身起来拿纸巾帮母亲清理口痰。我打开床头灯,只见母亲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我,嘴里突然冒出一句“你是谁呀?你怎么在这里,你好久来的呀?我有一个儿子,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妈妈这是怎么啦!前言不搭后语,这是在做梦还是已经糊涂了?接着母亲伸出她那布满皱褶和老年斑的手想触摸我的脸,我靠近她,她拉过我的手放在她的脸颊上又用手在我脸上轻轻的抚摸起来,就像许多许多年前抚摸着她那幼小的儿子一样。母爱是天性,是慈母对儿女一种不求回报的天性,此时的母亲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我是你的妈妈,我是你的妈妈……”,我的内心崩溃了,热泪夺眶而出,母亲太老了,老得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识了,昨天还清醒着,转瞬间怎么就成了另一个精神世界的人。</p><p class="ql-block"> 此时我再次深深感受到做儿女的对父母的孝道要孝在当下,孝在她还与我们同在一起的日子里,否则你会留下一辈子的遗憾。昨天父母扶着我们慢慢长大,今天我们扶着父母去走过夕阳下的晚年……。</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母亲和我)</p> <p class="ql-block">  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后期完全靠输营养液来维持虚弱的身体,由于年岁已高,许多医学检查无法进行,最后经十多位科室专家会诊,结论疑似晚期肝癌。</p> <p class="ql-block">  母亲经历了近两个月的病痛折磨终于觧脱了,去了那个没有痛苦没有失严的天国,去那里与我的父亲相会。</p><p class="ql-block"> 回想起母亲与我们兄弟六十多年的一路相伴,母亲曾养育了我们一天天长大,我们却看着她慢慢的一天天变老,往事历历在目,不禁潸然泪下。 </p><p class="ql-block"> 愿下辈子你们还做我们的母亲和父亲,还做我们的亲人。</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敬老院里的母亲)</p> <p class="ql-block">  今天,每当我乘车路过母亲曾经住过的敬老院,我的心,我的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投向那“小石城”山顶上的“祈曦敬老院”,好象母亲杵着拐杖还站在敬老院那开满月季花的阳台上,盼着她的儿子再去探望她,此时,母亲的音容笑貌即刻浮现在我的眼前,母亲那熟悉的乡音还回荡在我的耳边,“大彪,大彪,我是你妈妈!我是你的妈妈呀!”,那声音久久挥之不去……</p> <p class="ql-block"> 2021年8月22日农历7月初15</p><p class="ql-block"> 于贵阳未来方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