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八一”建军节已经过去近一个月了,但我仍沉浸在战友聚会的激情之中,沉浸在对军营生活的回忆之中,沉浸在对与首长和战友们深厚情谊的追思之中!每每想起,忍不住就想拿起笔,用文字把印刻在脑海里、萦绕在心头上的一幕幕、一件件小事、趣事、平凡事记录下来,权作自我欣赏与慰籍,从而了却“咱当兵人”的特殊心结与心愿。</p><p class="ql-block"> 1976年初,我投笔从戎,成为南京军区司令部直属队某部的一名解放军战士。新兵集训后,我便留在团部机关里当了一名“公务员”(注:师以上单位称警卫员,营以下称通信员),其工作任务主要就是专为首长服务的“小鬼”。一年后,我被派去总站汽训队,进行为期六个月的汽车驾驶技术培训,成了一名令人羡慕的汽车兵。</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部队的装备比较差,非一线野战部队尤其是后勤服务性质的部队,车辆配备的都比较少,当年我们部队只配有五辆汽车,其中只有一辆北京吉普越野小车,其余都是大卡车,主要用于战备材料、生活物资的运输,以及拖拉枪炮去靶场实弹射击之需。相对于普通战士而言,驾驶员与外界的接触机会多,见识的世面广,进城办事也很方便。所以,开汽车绝对是很风光的技术岗位了,用“个个向往、人人仰慕”去形容战友们对当汽车兵的心情,绝对不过分。尤其是当个小车驾驶员,直接为首长开车,那就更让人“羡慕嫉妒恨”了!</p><p class="ql-block"> 1977年9月份我通过半年的学习培训,以每门课程不低于95分的优异成绩,从总站汽训队正式毕业回到了原部队。这时原部队的隶属关系已变,由司直变成工程兵部管辖,部队的番号也改了,部队的编制有所扩大,在皖南皖北均有了下属部队,团部机关还设立了业务处、政治处、后勤处等三个准“司政后”的运作建制。我归队后就在团部驾驶班进行跟车实习,当年带我实习的师傅是我的同年兵,叫吴明跃,他是从新兵连直接分到驾驶班当司机的,早我一年开车。因为我俩都是团部机关兵,又是同年兵的老乡,平常都很熟,领导分配我在他车上实习,他二话没说愉快地接纳了我。吴明跃开的是美国产的“道奇”牌大卡车,外型和发动机都与国产的解放牌卡车差不多,只是“道奇”比“解放”尺寸稍大一点,动力也强一些,虽然车子老了,好在是美式装备没大毛病,操作又简单,开起来很顺手。实习半年后,我俩双双都有了新的车伙伴,都当上了小车驾驶员,直接为团首长开车。</p><p class="ql-block"> 原来为部队首长开小车的驾驶员张道通,是73年的兵,山东蓬莱人,被时任南京军区副司令员李水清看中,选调去专为李副司令开车,这样一来团里的小车就没人开了,吴明跃则被安排接替张道通开北京吉普。而我因为部队扩编,上级多给我们部队配备了一辆苏式嗄斯69吉普车,我也开上了小车,专门为部队首长们服务。吴明跃的北京吉普主要任务是保证部队一号首长的用车,同时兼顾政委;而我则主要为部队副职首长们服务,兼顾“三大处”的工作用车。说句老实话,平时参谋干事助理员们能用小车的机会都很少,只有出长途跑基层单位、去军区去办公事才能申请用小车,骑自行车办差是常态。在一大堆参谋干事助理员里,用我车最多的当数文化干事陈林春,他每周都要去军区电影总站去领送片子,而大卡车是不准进军区大院的,所以他用小车是理直气壮的“官用”,从那时起我就与陈干事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直到现在我们还保持往来,时常走动。</p><p class="ql-block"> 我们部队的一号首长叫刘林,江苏泗阳人,瘦瘦的中等个,长的一脸络腮胡子,梳个大背头,喜欢抽上海产的“牡丹”牌香烟,总是背着手踱步,平时又不爱说话,很有威严感,跟电影里的“林彪”特型演员真有一拚呢,不仅长相很像,性格也比较吻合。他是解放战争时期参军的老资格,在部队里威信很高,一般人都有点怕他,敬而远之。政委鲁华的性格正好与刘林相反,圆脸微胖中等个,高平顶发型,和善的脸上总是带着诚实的微笑,也是解放战争时期的老革命,但没一点架子,喜欢与干部战士们打成一片,给人以亲切感,我有幸都为两位首长直接贴身服务过。部队长刘林是我的老首长,我刚参军就在他身边当公务员,负责他的生活起居和内务整理工作,所以后来为他开车时也就很自然,没有什么陌生感;而鲁政委是从别的部队后调过来的,因他不太喜欢与刘林同乘一辆车,宁愿坐我的空间狭小的嗄斯69,也不去搭乘刘林专用宽敞的北京吉普车。</p><p class="ql-block"> 可天有不测风云,许多事情都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北京吉普因事故进厂大修,刘林首长只好屈尊坐我的嗄斯小69,这样刘和鲁两位正职以及各位副职都得用我的车,大家原来不愿与刘林同坐一辆车的想法,被现实碾得粉碎,只好硬着头皮与刘首长同挤一辆车,有时副职们都主动提出让刘和鲁两位正职先下班,等我车子回来后大家再一起下班,这样我就得跑上二三趟,着实让我好一阵忙,忙得我整天出车停不下来,好在我那时才19岁,精力旺盛,整天开车也不觉得累,一直到北京吉普车大修回来后,我才轻松一些。</p><p class="ql-block"> 刘首长坐车很讲究,首先车子里外都要整洁干净;其次尽量不与部下同车,独自一人最好;再次对驾驶员也有要求,不仅人要精神,技术必须过硬,车不仅要开的快,还要平稳,不能有“起步挺胸、刹车鞠躬、拐弯不倒翁”的现象。他喜欢坐前排副驾驶的位置上,上了车基本不讲话,但他心里所想基本上都会表现出来,如开心满意就正襟危坐闭目养神,如心烦着急手指就会不停的敲打自己的肘部。而鲁政委等首长坐车则都比较随便,有时多带一个人挤一挤也没关系,在车上都是谈笑风生,嘻嘻哈哈,对车子快与慢更没要求,随便驾驶员自己把握,只要把他们安全送到即可。</p><p class="ql-block"> 刘首长的家住在南京下关的挹江门,一个小院里的一幢老式两层小洋楼里,据说该楼过去是国民党少将官邸,南京解放后被军区没收,成为军产,统一安排给正团以上干部居住。毎次接送刘首长,我都是把小车停在院子外面的大门口,他自己步行进出院子。有时早上我去接他上班,他会让他的小女儿来车子跟前叫我上楼,与他一起吃早饭。刘首长最喜欢吃面食,早餐一般是鸡蛋下面条,阿姨的手艺比饮事班确实好多了,面条做的有滋有味,荷包蛋更是香喷喷的。反正我们处熟了,我也不客气,呼啦啦一大碗下肚既当饱又解馋,真过瘾!</p><p class="ql-block"> 鲁政委家我也是常客,他家住在军区大院里,是一个三室两厅一厨一卫的套间房。他家五口人,三个女儿,大女儿的年龄跟我相仿,在家复习准备考大学。鲁政委一般都是星期天,或周六下晚班没事了,就会留我吃饭。尽管他是山东人,但餐具倒是很讲究的,都是景德镇的青花瓷,小碗小碟小勺子,很是赏心悦目。但一小碗饭几大口我就吃完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反复去添饭。这时鲁政委的大女儿就会主动帮我去盛饭,弄得我挺不好意思的。鲁政委爱人喜欢养鸡,几只芦花鸡养得膘肥体壮,毛色非常漂亮,很讨人喜欢。在一个星期天里,鲁政委叫我去他家帮他砌鸡舍,要我当他的帮手,我说不会,他说没关系他教我。我们俩用了小半天时间终于把鸡舍砌好了,就是那一次我知道了两砖之间的缝隙必须压上一块砖,这样才会牢固结实的砌墙技巧。当然,鸡舍大功告成后,阿姨少不了又犒劳我一顿美餐。</p><p class="ql-block"> 在为首长开车的几年时间里,我没有出过任何事故,年年被评为安全红旗车。但是由于我开的嘎斯69是辆旧车,平时老出故障,弄得我整天围着车子转,一有空就保养车,确保随时拉得出走得了。有一次晚上,我送首长们去军区大礼堂看戏,不知咋的车子发电机出现不发电故障,首长们都进礼堂看戏了,而我则在微弱的路灯下修理发电机,结果弄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查出是什么原因,只好再装起来凑合着用,回来的路上不敢开大灯,只开小灯行车,唯恐电瓶里的电用光了,车子回不了部队。谁知偏偏就遇到一个骑自行车的冒失鬼,他感觉身后没灯光就以为没汽车,突然横穿马路,幸亏我眼尖,隐约见到一个黑影突然横在车头前,我赶紧急刹车又向左急打方向盘,尽管避免了撞人的重大事故,但还是惊吓了各位首长,刘首长当时就讲:“看来今后我们班子成员要分别乘车,一旦出车祸也不会被一锅端”,我听后心里非常难受,要不是“老牙车”出故障,我怎么会摸黑开车呢?幸亏我眼疾手快没有撞到人,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第二天一大早,我又把发电机拆下来仔细检查,才发现是一个极细的炭墨电刷线断了,造成电机不发电,弄得我很没面子,懊恼了好几天呢!</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次跑长途去皖南的基层部队,回来的时候车胎爆了,车上又不配备胎,只好就地停车,找出工具自己补胎。内胎补好后,好心的李参谋要帮忙,我也没反对,就让他拿个大起子在轮毂的一边帮我压住轮胎,我在另一边用撬捧装内胎,轮胎装好后用自备气筒打气,结果打了几百下也不见轮胎鼓起来,我只好再扒下内胎检查,才发现内胎己被李参谋用起子捅了两个大长口子,而火补胶显然是无法派上用场了,眼看天色已晚,在前不着村后不靠店的马路上,大家都傻了眼。好在有一辆改装的拖拉机路过,我拦住拖拉机请师傅帮忙,因为我们是解放军,人家十分爽快,借我一只不配套的小轮胎,凑合着套在小车轮毂上,只上了三个螺母,勉强开到几里地外的修车铺,把那只坏胎补好,又归还了借来的拖拉机小轮胎后,我们才连夜赶回部队。</p><p class="ql-block"> 副部队长陈化普的大大咧咧不讲究、副政委俞寿康嗜烟如命造成的哮喘咳嗽、政治处张若富主任一口难懂的浙江话、业务处周俊荣处长爱吃青椒的嗜好、后勤处盛敏处长的“铁算盘”等等,各位首长的特点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在我为他们服务的过程中,我学到许多别人难以学到的好东西,为我日后的成长成熟奠定了一定的基础。同时,我的优质服务和精湛技术,也得到了首长们的认可,年年被嘉奖,入伍第三年就被机关支部吸纳为预备党员,还当上了驾驶班副班长,要不是1979年开始实行“在战士中不再提干,军官必须在军校选拔产生”的规定,我恐怕就被“提干”留在部队里了。当了五年兵后我主动提出退役,首长们个个都舍不得让我走,希望我能留下来,鲁政委对我父亲说:“只要部队里有一个提干名额,肯定给小李子”,以此想挽留我,但我们毕竟是凡人,无法预料留在部队里会是什么结果,也就铁下心坚决要求退伍,回到地方另辟蹊径,重新择业奋斗,在不同的岗位同样为国家和社会奉献青春和力量!</p><p class="ql-block"> 现在一晃都四十多年过去了,尽管我当兵只有五年,为首长们开车的时间也不长,但与首长们结下的官兵情谊却永难忘怀。大概在2004年秋天,我曾专程去南京黄埔干休所,寻找拜访过各位老首长,但不巧的是原部队长刘林因身体不好,正在住院治疗不便探望;副部队长陈化普回老家探亲去了,人不在南京;政委鲁华因病早已驾鹤西去,令人扼腕叹息;副政委俞寿康转业后没有任何信息,失去联系;只有见到了当年带我当兵的孙永佐副政委,以及政治处主任张若富,乍一见面他俩已经不认识我了,通过仔细回忆,说到具体事情,他俩才慢慢想起来,对上了号,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是对往事滔滔不绝的如数家珍,甚是欢愉……现在又过去十几年,孙副政委于前年仙逝,听说陈副部队长也在去年永远的离开了人世,虽然张主任仍然健在,2019年春天我们还在南京小聚过一次,但他毕竟是80多岁的高龄老人了,精神精力明显不济,话也不多,对当年我为他开车,在他家吃饭的事仍有印象,本来就很难懂的浙江话,加上年老吐词不清,确实很难与之攀谈交流,我们只好拍照合了个影,权作留念。</p><p class="ql-block"> 当兵几年,只是人生长河中的几朵浪花,在部队首长身边工作也只有短短几年,但是军营的锤炼和军魂的熏陶,以及首长们身上自觉不自觉散发出来的优良品德与性格,以及军人特有的威严气质和刚毅神韵,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为我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的正确树立,起到了导师般言传身教和兄长般潜移默化的奠基作用!因而,我怀念短暂的军营火热生活,怀念为首长们开车的日日夜夜,衷心祝愿老首长们都能健康长寿,幸福美满地安度晚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为纪念当兵45周年而作</p><p class="ql-block"> 2021.8.20于滨海</p> <p class="ql-block">这是老式经典的北京吉普212,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前,部队首长都配置这款车。战友吴明跃就开这款车为首长服务。</p> <p class="ql-block">北京吉普底盘高,越野性能好,空间也宽敞。但车身重,方向、刹车、油门、钢板等都硬,操作不轻便,驾驶不灵活,耗油量也大,总体质量不如嘎斯69好。</p> <p class="ql-block">这款苏式嗄斯69吉普车,就是我当年开的车。该车钢板弹簧很软,人坐在里边有轿车的柔软感,耗油量不大,但空间小,后排坐三人就显得很挤。</p> <p class="ql-block">有时要带些大件东西,就要在小车后面挂个拖斗,看似很方便,但不安全。因为小拖斗不带刹车,前面车子要刹车,小拖斗还是惯性往前冲,弄得驾驶员很紧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