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公元1178年（淳熙五年），38岁的辛弃疾卸任江西安抚使，前往临安（今杭州）就任大理寺卿，取道长江南岸的东流县。</p><p class="ql-block">此时，清明雨上，乍暖还寒。疾步走在人声鼎沸繁华热闹的东流县城街头，辛弃疾无心观景，牵着马低着头想着心事。365天的日日相思，此番而来就是想续心中的一段情缘。</p><p class="ql-block">老马识途，径直走到了“好再来”客栈。拴马走进客栈，小二哥满脸堆笑的迎上前：“客官是住店还是吃饭？”辛弃疾答道：“住店”。</p><p class="ql-block">安顿好一切，辛弃疾连忙向掌柜的打听：“掌柜的问一句，楼上唱小曲的那父女可还在？”</p><p class="ql-block">掌柜的回道：“走了，就上月底”。</p><p class="ql-block">“走了？为什么？”辛弃疾急切的问道。</p><p class="ql-block">“唉，小孩子没娘，说起来话长。客官认识他们？”掌柜的慢吞吞的问。</p><p class="ql-block">“是这样，去年春天我与那女子有过几面之缘，彼此心心相印，今天就是为她而来，还望掌柜的告知详情。”</p><p class="ql-block">“哦哦，原来如此。那父女俩原是从扬州来的逃荒人，小姑娘云娘模样俊俏，曲子也唱的好，在东流县城里颇有些名气。只是这穷人家的女儿长的好看未必是件好事。出去卖唱时常遭人调戏，街上的那些混混也欺负人家，云娘为此常常暗自垂泪。</p><p class="ql-block">上月本店来了一个茶商，下江人，家里有妻有子。谁知竟看上了云娘，对她爹说要娶她作妾。云娘又哭又闹死活不从，说要等她的意中人。众人不忍相劝，可她爹却说不是我见钱眼开，姑娘大了，这天天卖唱也不是事呀！再说你知道她等什么人，万一是骗子呢？最终云娘犟不过她爹到底还是嫁了！唉，可怜的孩子。”</p><p class="ql-block">“可知嫁哪里了？”辛弃疾追问。</p><p class="ql-block">“谁知道啊？或许跟那茶商去了下江吧。”</p><p class="ql-block">掌柜的这番话，辛弃疾听了心里是五味杂陈着实不是滋味。心想：云娘啊，若是我早来一个月，你我就能相见。倘若去年我们也学那西汉卓文君和司马相如，弹一曲《凤求凰》而远走高飞，人生将会是另一种景象了。对不起云娘！不是我负你，而是我实在是身不由己啊。</p><p class="ql-block">辛弃疾默默的回到客房倒在床上，闭眼想静一静，可眼前总是浮现出云娘的倩影。想起去年第一次见到云娘的情景。那日宴席上，一群达官显贵为酒后助兴，请来了唱曲人。掀帘而进的云娘，瓜子脸柳叶眉，一双脉脉含情的凤眼，挺直的鼻梁，小巧的嘴，窈窕的身材如风吹杨柳。一曲终了，燕语莺声尽现柔美灵秀，辛弃疾顿时怦然心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怜香惜玉的情愫油然而生。</p><p class="ql-block">一来二往是郎有情，妾有意，才子佳人情投意合。原本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没料想是劳燕分飞各西东。想着想着辛弃疾渐渐的沉入梦乡，梦中他与云娘并肩纵马浪迹天涯……</p><p class="ql-block">雨后晨曦，长江曲岸，辛弃疾把马系在垂柳下，眺望远方，江浪滚滚，白帆点点，一江春水无语东流。</p><p class="ql-block">这是去年和云娘依依惜别的地方，那时野棠花开的正欢，一切恍如昨天。</p><p class="ql-block">曲岸、垂杨，依然如故，而佳人却不知所踪。只有那似曾相识的燕子，呢喃地向人诉说，仿佛也在惋惜命运的不公。</p><p class="ql-block">辛弃疾牵着马漫无目的走向城外的月亮湖，静谧的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春光无限好，只有那野棠花儿落满一地……</p><p class="ql-block">佳人离去，爱意成空，辛弃疾心中堆满了郁闷和寥落。爱而不得，对辛弃疾来说，是痛苦的，但爱情不是他人生的全部。曾经的叱咤疆场，饮冰卧雪，以及青年时代立下的收复中原、报国雪耻的伟大志向，才是最重要的。</p><p class="ql-block">他是壮士。骨子里有着那种与生俱来的燕赵壮士侠义之气。“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20出头时，敢于聚众起义，手刃叛徒，于万军之中缚取敌军首领，率领五十余骑，穿越重重防线，摆脱围追堵截，渡江南归，书写了一段“喋血传奇”。平叛杀寇，安定一方，建立飞虎军，成为抗金一支强有力的劲旅。他的毕生愿望就是抗击金军，收复中原，“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p><p class="ql-block">每每登高，遥望北方。“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他推崇那些敢于抗击侵略者的英雄。大胆提出：“生子当如孙仲谋”。</p><p class="ql-block">也曾寄希望于朝廷北伐，能够亲临前线，征战沙场：“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尽管仕途坎坷，白发早生，从没有放弃抗金复国的决心。</p><p class="ql-block">以气节自负，以功名自许，梦想“把诗书马上，笑驱锋镝。”然而，生不逢时南宋半壁江山已撑不起中原辽阔的天空。他唯有拿起毫笔，权当刀剑，在宣纸上开疆拓土，成为“词中飞将军”。</p><p class="ql-block">岁月如歌，光阴荏苒。</p><p class="ql-block">从此，世间少了位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将，多了位傲世天下的辛派大词人。一腔热血，渴望一展宏图，却不料一辈子总是陷在碌碌无为的境地中。</p><p class="ql-block">苦闷和愤懑，壮志难酬、百转千回等等情绪再次充溢在辛弃疾的心中，遂即拿出随身带的笔墨，沉吟片刻，提笔在月亮湖边的村壁上一挥而就。</p><p class="ql-block">念奴娇·书东流村壁</p><p class="ql-block">野棠花落，又匆匆过了，清明时节。刬地东风欺客梦，一枕云屏寒怯。曲岸持觞，垂杨系马，此地曾经别。楼空人去，旧游飞燕能说。</p><p class="ql-block">闻道绮陌东头，行人长见，帘底纤纤月。旧恨春江流不断，新恨云山千叠。料得明朝，尊前重见，镜里花难折。也应惊问：近来多少华发？</p><p class="ql-block">写毕，辛弃疾翻身上马，迎着朝阳，朝着临安方向策马而去……</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mp.weixin.qq.com/s/MDrxMmtROYTJMZuLyTw_7g" target="_blank">未了情</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