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秋】树叶 季节的微表情

陈乐秋

比起来,叶子并不逊于花朵。然而人们更喜爱花朵的缤纷娇贵,往往忽略叶子的简约朴素。 最先在北方春天的风中长出的,是杨树叶。它们在河边、山脚、村边,一夜之间被点亮,在苍茫背景的映衬下,光彩熠熠。那是一种崭新的,带着青涩和柔嫩、顽皮和不屑的绿色。“青春自身可以是一种德性,像杨柳发新枝时自然不染埃尘”,只有青春可以跟此时的杨树叶相媲美,它们像小孩的巴掌,放在手心里,拍下去,会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但这响声到了秋天便会彻底消失,那些叶子会变厚,失掉了光芒,凸起的经络像老人的手,最终沉甸甸大规模地掉落。 臭椿树的叶子,不像杨柳榆槐那般一叶一茎,它是复生的,一群叶子共有一根基茎,小小的倒卵形叶片缀在两边,组成一把芭蕉扇的形状。小时候喜欢数上面的叶子,数来数去,总是奇数。秋天傍晚,橘红的夕阳落在臭椿的叶子上,斑斑点点、红红黄黄,煞是好看。臭椿树有个特別雅致的学名:樗。止庵先生著有《樗下读庄》,作为旧时村庄的居民,臭椿树会在每家每户的院子里投下硕大的影子。想来,当臭椿树顶着千万把扇子在头顶展开,乘着树荫读庄子化蝶,浮游天下应该是最愜意最应景的事情吧。 西太行有柴树,因其难以成材,乡下人专用来烧火。柴树的叶子到深秋时会变成橘黄或深红色,圆圆的叶片仿佛小孩被冻红的脸蛋。一树一树的叶子,就像一束一束的火炬,在阳光下“点燃”了整座山。北京香山有红叶,其中便有柴树叶。以前,喜欢将红叶从山上捡回来,放到书里压平展,干透,上面用黑墨水小心地写下一些话,寄给挂念的朋友。叶子就仿佛拥有翅膀的精灵,牵连着相隔千里的婉转心思。 树木和岁月的握手言和,让所有时间漫过的可能之处,都有意想不到的花纹已经、正在或即将呈现,简单的、繁复的、美丽的、平凡的,个体独特的形态,组成了这多姿样貌。<br> 如你所见,如你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