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未香的加榜梯田

菲儿潇潇

从黔东南回来有些日子了，但最想讲给你听的，是我在加榜梯田的那两日。

我知她时，她在书里。书里载着她千岁的故事。我念她时，她在画儿上。蓝天明亮亮地倚在她的怀里；水牛和小鱼儿与她亲昵嬉戏；希望化作的绿意在她的沟壑摇曳；金黄色的稻米，清香了她又一季的芳华。

接我们的小陆师傅，早已等在了从江车站外。30上下的年纪，1米70左右的个头，侗家人标志性的皮肤——黑黝黝的亮，说说笑笑时，星星点点的阳光，在他洁白的齿贝上跳。

越野车是胯下的俊马，蜿蜒的山路，是舞动的长绸。我们转山转水转山寨，只为走进书中的故事，遇见画儿上的人。

80公里的直线距离，扎扎实实的四座青山。这应该是苍天特意为我们准备的吧。我喜欢绿色，一如我办公室里的霸王芋和绿萝，家里的虎皮兰和平安树。新绿是希望，中绿是安宁，而苍绿，是饱经风雨后的通透。

渐渐的，加榜梯田的气息越发浓郁了，而我的心跳，也不禁快了起来。她知道我要来，可是在为我而梳妆？“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忽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这样的画面。

水稻，是梯田的魂。你看，浅浅的风中她那聘聘袅袅的样子，可是像极了你想象中最俏的娇娘？

加榜梯田啊，一如我念中那样——绿意盎然。这是她生命中最茁壮的样子。那一缕缕被稻禾缝隙滤过的风儿，款款拂面，仿佛在诉说，什么是柔软，什么是渴慕，什么又是顽强。

申时，有雨来。雨来之前的雷声，仿佛歌曲的前奏，缓缓的，由远而近，并不震耳。加榜梯田的雨声，就像苏小明唱的《军港之夜》，温婉而舒缓。

因为离天近，雨就像是邻家过来借一勺盐，说一句话那样，快步地来，又匆匆地去。还不待冷了稻禾，凉了木屋。

雨过云来，如绒毯一般厚厚的云，一会儿，抚弄田中的绿禾，一会儿，钻进了山中的木楼，一会儿，又弄湿了谁的鬓发？

我们可是走入了“香雾云鬓湿”的意境？蓦的，想起了一句歌词“生活不仅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那年，在广西的龙脊梯田，稻谷长势也如这般丰茂，四野也是这般静好。观景楼中弥漫的松节油味儿，依稀可闻，那首《一生有你》的歌曲，仿佛被谁按下了一曲循环键，在耳畔回响绵绵。

美好，可以重现，而与我共度过美好那些人呢？如你，如你，如你们……你们可也同我一样，执着守护着往昔的美好？

夕阳下的“螺丝田”泛起暖意，软软地亮了高的山峦，低的沟壑，亮了地头边儿上的小木楼，也亮了我有些潮湿的心。

阳光照不到的平缓小路，连着梯田和街道。不论走向哪端，都需走过一段磕磕绊绊，弯曲如蚓蛇的土路。那些路是被人踩出来。道路如此，而我们的人生，不是也如眼前的道路一样，平坦与磕绊如影相随。

“异乡缘“客栈里，听年纪和我女儿一般大的老板娘，倾说自己的故事：少年时不得读书，青年时去新疆採棉花，成家后背着宝宝去广东砍甘蔗，而今，因为疫情的闯入，收入锐减……

透过她脸上的平淡，我看到了她心里的无奈。惹得我原本已历雨经霜的心树上，似有一根酸楚的藤蔓，攀援而上……

“我的大儿子，考试成绩在年级排名第二！”她指着一个8岁左右的男孩说，一副傲娇知足的样子。我的心情也跟着忽悠一下，明亮了起来。

一如朝阳穿云破雾而来，明亮了山峦叠嶂，梯田稻禾；明亮了脚下的小路，远处的小楼。

有了希望的路，走起来也就不再那么艰难，有了家人陪伴的生活，也就能够享受苦中有乐的味道。自强不息，感恩惜福，就是她和他的丈夫，还有她的婆婆和儿女们每天的功课。

和眼前这些为温饱，为改变贫困现状而奋斗的人相比较，我忽然感受到了苍天给予我的厚爱。我的那些个抑郁和困苦，在他们的生活里，根本就是只能仰望的奢侈品。

当朝阳暖暖的色调，从我们的身上，一直沁润至我们心田的时候；当我们跟在辛劳的农人和健壮的水牛身后，走向广袤稻田的时候，我们的脚步是轻快的。

当我们坐着机动三轮车，夏风把我们的发型，梳成自然脱俗的样子；当我们为加榜梯田的幅员辽阔与波澜起伏而赞叹的时候，我们心情是喜悦的。

当迎面而来的侗族大娘，和蔼亲切地同我们问好的时候；当看到两位闺中的好友，挎着外形像短靴似的竹篓，相约田间互诉心曲的时候，我们的心态是平静；

当我们看着侗家早起的男人，一边听鸟儿在笼里唱歌，一边在田里除杂草或者割猪草的时候；当我们看着侗家的女子，担着箩筐，如小鹿一般在窄索的田埂上健步如飞的时候，我们甚至有了一些些的艳羡……

我在加榜梯田听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真的很多很多。她感动我的，除了那里的美丽景色，更有那里人的朴实、真诚、勤奋，还有他们耕作那片田地的自豪与骄傲。

“这片土地是我爷爷留给我爸爸的，我爸爸留给了我，以后，我还要把它留给我的儿子……“这是他们在法国记录片《陌生的世界》里，讲给全世界听的。其中的自豪，其中的坚守，可同样也感动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