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你在哪里？

袁蔷珍

小巧，你在哪里？
1999年的夏天，因为要造地铁，我们的商场已经由长宁路的东面迁移到了长宁路的西面。
在商场连排的卷帘门当中，有一个比较宽的柱子。
每天早上，我们的商场还未开门，在这宽柱子的前面，总会有几个外地的小朋友已经围坐在一起。
我生性喜爱小孩。
可是在计划生育的年代，小孩子是蛮少的。
所以看到这些外地的孩子，我也情不自禁的喜欢他们。
每天，我做好了手头的工作，总忘不了要去见见这些小朋友。给他们带些吃的，能让他们开心开心，我就非常满足了。
我知道了，这些孩子都是跟随父母从外地来的子女。白天，父母去做事，孩子们就团在一起，互相照应。
我最喜欢其中的一位小姑娘，她是安徽来的，叫小巧。
小巧长得斯斯文文的。梳着一根豆芽似的小辫子。她有一双灵动的眼睛，看着就让人怜爱。
她总带着一个弟弟，大概四岁左右。
小朋友们也是很有情义的。知道我喜欢他们。所以，每天上午，他们总是要见到了我以后，才会离去。
员工们知道我欢喜这些小朋友，所以也很善待、很关注这些孩子们。
有一天，我事情忙，已将去见他们的事儿给忘了。
员工特意跑到办公室来告诉我：”外面的小朋友在等着你哦。”我想起来了，他们是要回去吃午饭的。
我们今天还没有见过面呢！我快点急匆匆的去见了他们。

一个平常的日子 ，已经十一点钟了。可是怎么一个小朋友也没有看见呢？
我很牵挂。会有什么事情吗？
不知为什么，我惦记着小朋友，有点不踏实的感觉 。
匆匆的吃完了盒饭，不管不顾的就离开了商场，去找小朋友了。
茫茫然然的，哪里去找呢？
我隐隐的记得 ，小巧曾经告诉过我，他们是住在船上的。
于是，我从靠近我们的苏州河边，一路走，一路找。
找了好长一段路，在一座桥的边上，果然看见了一条停泊着的船。
这是一条很破旧的船。船舱的顶上，都是用破碎的旧油毛毡迭盖着。
但是这条船蛮大的 ，也很长。大概是装货的，里面可以睡人。还有前后两个船舱位。
我感觉小巧说的应该就是这种船了。
可是大大的船上，没见一个人。
在船和岸的之间 ，有一块跳板 。
要不要到船上去找 ？
在犹豫间， 我踏上了这连接的跳板 。
只感觉跳板和船好像是在晃动， 心中有点害怕 。
我站在船上， 弯着腰，对着下面的船舱连呼“小巧“、”小巧 ”。但是没有回音。
有一种莫名的害怕， 我快步地从跳板上走回到岸上 。
只一会儿功夫， 我看见从船舱里探出了个小脑袋来， 果真是小巧 ！
看见我，她赶忙从船舱里奔了出来，抱住我，“阿姨阿姨”的就大哭起来 。
我心里一阵紧张，果然发生了事情！
“小巧别哭 ，小巧别哭，发生了什么事 情？”
“妈妈和奶奶都被他们抓去了 。”
“为什么？”
“厂里的门房间说，妈妈和奶奶偷了他们的铁，其实她们没有偷， 他们就把妈妈和奶奶抓起来，送到派出所关起来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不要哭，不要哭。只要她们没有偷，妈妈和奶奶马上就会回来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帮助小巧，只能用话语去安慰小巧，希望能平抚她的悲伤。
“小巧，你今年几岁了？”
“7岁。我是7月初7出生的，所以我叫小巧。”
“上学了吗？”
“没有，可是我会写自己的名字。”
于是，她随手拿了根木棍，认认真真的在地上写上了“小巧”两个字。
看着地上这端端正正的两个字，我很是惊讶：这是没有上过学的孩子写的字啊！这么好的小姑娘，为什么不好好的培养呢！我心中好为她可惜 。
我动了恻隐之心。
忽然，一个意想在我的脑中闪现：领养小巧！让小巧在上海读书！
对！让小巧在上海读书！让小巧做我的女儿！让我来抚养她！
我为自己的念想激动着。快快回去与先生商量！
于是我将身边带来的零钱都拿出来给了小巧，让她去买点吃的。不要饿着了弟弟。并告知她，明天我还会来的。
一路上，我喜不自禁的越想越觉得自己做对了一件事。
儿子去了国外，身边正好没有孩子。
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如果我有了小巧这个女儿，好好的培养她，没过几年，她很快就会变成为一个大姑娘。而且是个上海的大姑娘！对她，对我都是件大好事！
我还在想，小巧做我的女儿，家中有现成的房间；先生和我一样， 也是个孩子迷，一定会喜欢的；我的儿子在国外，他很善良，一定会同意的。。。
回来后，我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先生。
隔了一会儿，先生便问起了我：
我们领养她，她的父母会同意吗？没有户口的小朋友，在上海的学习问题我们能解决吗？
我不管，船到桥头自会直！到时候总会有解决的方法 。
我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意见，憧憬着小巧的未来 。。。
只因担心着小巧的妈妈不在，不知道昨天晚上他们是怎么过的，第二天一早 ，我就心急火燎的赶到了找到小巧的河边 。
只见浪花轻轻地拍打着桥墩，空空的岸边，哪里还有船只！
我茫然的看着河面，默默地呆立了许久。
多少年来，总有一个心念驻扎在我的心中：小巧，你在哪里？
今日正当7夕到来，我又想起了小巧。如果。。。

谨以此篇，纪念我生活中的曾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