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的读报经历</p><p class="ql-block"> 古睿</p><p class="ql-block"> 我确认我第一次知道报纸这个东西是在奶奶的床上。那时我还小,是还没上学,我发现奶奶的蚊帐上贴着一块小巴掌大的纸片,印着一排排如蚂蚁般的小黑字,字印得不是很好,仿佛还有重影,纸片泛黄,摸上去软软的,凑近一闻,似乎还有一股煤油的味道。纸片是用煮熟的饭粒捏碎涂抹后贴上的,我再仔细一看,原来蚊帐有个破洞,这样一贴,晚上蚊子就飞不进来咬人了。我问奶奶这里什么纸片,印的字怎么不像爸爸教书课本的那么清楚?奶奶说,这是报纸,从报纸上撕下来的一块。于是我知道了报纸这个东西是可以用来挡蚊子的!</p><p class="ql-block"> 真正对报纸有清晰的记忆,是来自我房间的天花板。那是85年,我读一年级了,我们家也起了新房子,三间泥瓦房,终于告别了和伯父一大家子挤在黑暗而狭小的黑土屋的历史。泥瓦房很高,中间是堂屋,一家人待客吃饭休息聊天的地方,一抬眼就可以看见高高屋顶上整齐排列的一排排灰瓦片和几块明晃晃的“亮瓦”,所谓“亮瓦”,就是形如几块瓦片相连的玻璃块。白天,光柱从亮瓦处透进屋子,使堂屋更光亮,天气好的夜晚,还能透过亮瓦看见天上的星。两边是厢房子,是用行条和木板隔成两层楼,一楼就是我们的住房,二楼用于堆放晒干的谷物和家中的杂物。分层的木板我们姑且就叫它“天花板”了,父亲每年都要更换一次隔板上的旧报纸,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尘土掉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美化我们的天花板。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差不多就是在旧报纸下度过的 ,只要我躺在床上,我就会看到父亲贴得整整齐齐旧报纸。报纸所有的标题字都很大,里面的文字因为高高在上就无法看清。这为我这刚上一年级的孩子带来了很多乐趣,我一个一个地在标题里寻找自己在课文中学得的文字,并试图所他们连起来读 。于是,我慢慢地认识了《人民日报》《广西日报》《桂中日报》啊什么的这些报纸。当然看得最多的,还是报上的那些图片,我会判断图上的人好不好看,不停的猜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他们在干什么?</p><p class="ql-block"> 然后,我慢慢长大了,从认识一个个的字到一串串,一行行了,对躺在床盯着天花板做“连连看”的兴趣就转到了寻找有文字的纸片和书本阅读了。书是难找的,找报纸却容易得多。做老师的父亲用于糊隔板的报纸是期末是从学校带回来的,据说每个学期每个老师都分上一摞,报纸里就有我之前认识的几种。《人民日报》《广西日报》我即使认识里面的字,也是不愿读的,都是一些新闻和我看不懂的内容,又长,干巴巴得很。我真正读报,是我小学三年级时,家里订的《鹿寨报》,这个报纸是以上两种报纸的一半大小,图片比较多,纸比较白,字也不是密密麻麻的,最重要的是有四分之一的版面印的都是散文小说图画书法之类的,有趣得很。即使其他三面印的新闻以及其它什么的,篇幅都短小,不难读懂。那时每周两份,我是一到手就读完,甚至连中缝的征婚启示都不放过。</p><p class="ql-block"> 再大些,我伯父家也订报纸了,他订的《广西法制报》我特别喜欢,最爱看里边写的侦破抢劫啊偷窃啊强奸案的什么的。读这些,既满足了我的对暴力、占有欲、性的幻想又让我立志做好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一点都不违和。然后,村里各家的生活似乎越来越好过了,伯父家首先有了电视,又订了《柳州电视报》,里面的字很小,我都是抢先读,哪晚哪台哪部剧我最先知道,但是在报纸预告的时间打开那个频道的电视台,准备收看“正片”,往往都还在播放各种广告,这些广告得几分钟后才到正片,我们只能一次次埋怨广告商却不敢不按电视报公布的时间打开电视以免错过“正片”。</p><p class="ql-block"> 再大一点,我就到乡里读初中,一周回家一次。那时,我已经会区分什么是诗歌什么是散文小说,周末回来,就将报纸上我觉得写得好的文章小心翼翼地剪下来,分门别类的贴在一本本笔记本上。那时,无意地发现《广西日报》每个月都一大版副刊,上面所刊的散文和杂文写得超棒,以至于我把父亲之前拿回家堆在角落里的报纸翻个底朝天。有时老师让写的单元作文,我就刻意模仿或者改头换面地从我的剪报集里抄一些交差,往往还得到老师的大力表扬。虚荣心得到满足的我,集报行动更加积极,只要看到报纸上有好文章,我都会想方设法地剪下来,哪怕是别的人的报纸。</p><p class="ql-block"> 算起来,我的中小学阅读史就是个读报史,而且是读地方报史,前几年,我无意中读到了美国作家杰克伦敦的一段话,我已经忘记了原话是怎么说的,只记得杰克伦敦这样告诉喜爱文学的年轻人,宁愿去读拜伦或者济慈的一行诗,也不要去读一千本文学杂志。我瞬间不能自己!我们这些生于七十年代的人,整个童年小学初中,对知识、好书的渴求,就如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对粮食的渴求,有几个没有深深的饥饿感?好书匮乏啊!如我般有些报纸看算不错了,别说杂志,更别提经典文学著作了!近十多几年,我也买了些好书,不说汗牛充栋,但也可以说是满壁图书了。我满心希望我的孩子能多读点好书,能用书香和墨韵更丰富自己精神世界。可他哪像我们般有着文字的“饥饿”感,拿起书就啃哟。况且,他们的学业也太重!</p><p class="ql-block"> 报纸,陪着我整个童年和少年,但是,终将会离我而去。我98年师范毕业参加工作了,期间也看了几本好书,内心觉得比报纸有营养、更吸引我的书多了去。所以,一般也只在办公室闲暇时翻翻或上卫生间时胡乱扯张瞅瞅。但是,工作了,报张却一定要征订。不由我喜不喜欢,如我般年轻轻当点学校中层领导的,更要带头多订党报党刊!一年得订好几份的咧,加上我自己的喜好订的一些杂志报刊,一年得近千大洋。而我刚工作那几年,工资才三四百大洋,我从未像那时般讨厌那几份小时特别喜欢的报纸。这种状况一直维持近十年,终于必订阅了,我心头如“雷峰塔地倒掉”般滋味。但想想一直陪我长大的这些报刊大都“寿终正寝”了,不由百感交集。</p><p class="ql-block"> 时间过得真快,世界变得更快!以前内急时上厕前,都要去扯一张报纸,仿佛不一边看报纸,这个“出恭”仪式就不完美。现在内急上厕所,一定得带上起手机,仿佛没有手机,“出恭”就无法完成 。</p><p class="ql-block"> 报纸,彻底离我远去!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