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战友(五十大话) <p class="ql-block">惊悉吕红均去世的消息,是在他因公殉职的第二天。当时我惊的目瞪口呆,瞬间觉得这三伏盛夏陡然进入了萧瑟深秋。人生中如此重大的关头竟然出现的这么凉薄。</p> <p class="ql-block">当年我和红均同乘一列绿皮军列参军入伍,一个部分不一个部队,一个方向不一个地方,当时我们谁也不认识谁。几年后退伍回到地方,分到了一个单位的一个班组里。我们的相识、相知要比别人来的更快一些,因为我们曾经是战友。</p> <p class="ql-block">刀郎红遍大江南北的那些年里,我是通过一个场面特别的演唱会,认识了这位以后我深爱多年的苍凉歌手。记得是个“五一”节的专题演唱会,台下观众都是当年新疆拓荒的兵团老战士。他们当年都经历了什么,是刀郎在台上声泪俱下的演唱告诉了我,也打动了我,以至于我深爱这位歌手到今天都不曾释怀。台上的哭诉,牵出了台下都已经年过花甲的兵团老战士当年心底里的苦和爱。《怀念战友》使这些鹤发鸡皮、两眼昏花的大爷大妈们,想到了他们曾经的战友和曾经的岁月,而且主旋律还是永别了的高调咏叹。台下和着歌唱泪流满面的场面,感人至深。</p> <p class="ql-block">由这个怀念战友的场面,我想到了我的战友,以及我和他的点点滴滴。</p> <p class="ql-block">我们这代人的成长经历中倍受英雄主义熏陶,正义与邪恶就是我们人生的坐标。从我们的交往中,很快就感受到红均是个性格直爽、爱憎分明、性如烈火的纯爷们儿。也是出于对这种性格的认可,有意无意与他多了些工作中的交往和私下里的走动。有一次,组立一基铁塔封顶时要放一串巨大的鞭炮,因为高空中点燃后再撤离有一定风险。他自告奋勇争到了“炮手”的资格,不是他预见不到存在的风险,而是让风险离自己近一点,他才觉得更好把控一些。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有哪一个会觉得不心安?</p> <p class="ql-block">1990年,在外施工的一处工地,当地镇街上一个黑恶势力“老大”,在我们的物资堆放区游荡良久,恰好与红均相遇。见其行为反常,红均随上前正面盘问。这位“老大”觉得红均蔑视了他的“社会地位”,竟然随身拔出一柄寒光闪闪的砍刀劈面就是一刀,红均竟然徒手接过砍来的刀刃,一阵撕扯过后,生生用抓着刀刃的手夺过了抓着刀把的手,以至于红均左手掌中至今都留有一道深刻的刀疤。多年后看到李云龙逢敌必亮剑的大无畏精神时,我的内心无比坚定地认可这种精神是的确存在的。这个恶棍最终也是个恶棍,在与红均这次交恶的次年,他用猎枪击伤邻村一人后不治身亡,随之被判处死刑枪毙了。为了维护正当利益或者权益,不论面临什么状况,红均都是义无反顾的。因为在他人生坐标上大写的正义和邪恶,促使他每一次的选择都像今天一样义无反顾。</p> <p class="ql-block">今年7月18日以来,巩义遭遇罕见暴雨,造成供电设施严重受损,全市大面积停电。为尽快恢复供电,保障社会正常生产生活,红均身先士卒,连续19天奋战在抢险救灾和恢复重建的第一线。7月18日晚上11:00,红均收到鲁庄镇王窑村整村停电的消息后,不惧山体滑坡和泥石流危险,逆行而上,驱车50多公里,在巩义、登封和偃师三县交界地区巡视线路。雨势太大,抢修车辆被困王窑村,红均硬是扛着操作杆和脚扣,在漆黑的雨夜里,冒着塌方泥石流的危险,徒步返回供电所参与抢修。截至7月23日,在连续4天的抢修中,红均累计巡线200多公里。这200公里是暴雨水毁后的200公里,绝不等同于平常的等量关系。在降雨停止前,经过他和同事们的共同努力,鲁庄镇供电设施基本恢复,为2.3万户家庭恢复了光明。但是其他受灾镇村正在巴望着外部的支援。又是红均,这个时候他不冲在最前面就不正常。他自告奋勇带队支援了小关、河洛两个镇的供电抢修。他说:“我是党员,随时听从党召唤。只要有了光明,受灾群众心里就有了希望。”</p> <p class="ql-block">红均是鲁庄供电所的党支部书记、副所长,他视责任为担当,拿荣誉当生命。在与他交往的几十年里,我对此深信不疑,甚至在有人调侃他是“假积极”时,我都会顿生愤怒,觉得像是有谁在寺庙里玷污了佛像一样。在红均带队支援其他受灾严重乡镇之前的4天4夜抢修中,他只休息过15个小时,这是事后和他并肩战斗的同事们,红着眼睛掰着手指头挨出来的。经历了19个昼夜抢修保供电和恢复重建工作,这具有着钢浇铁铸般信念支撑着的身躯轰然倒下了,倒下就再没有起来。8月5日,红均突发心肌梗塞,抢救无效永远离开了他挚爱的岗位、亲人、战友和这个让他觉得无比享受的世界。</p> <p class="ql-block">说到红均挚爱的岗位,并不在当今社会的高光段位,那么用到“挚爱”是不是做作?当年在部队,红均是通讯兵,就是爬杆架电话线保障战场指挥通讯的,那时还没有进入网络时代。军营里铁一般的条令条例,把一个热血沸腾的青年锻造成了铁一般的汉子,然后送回地方参加了电力建设。那时我们同在线路工区,每天爬杆上塔高空架线,只觉得他干的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可能同事们的羡慕也助长了他的成就感,他的脸上每天都洋溢着自信和微笑。当时曾有流传“远看像要饭的,走近一看是架电线的。”所以有的同事就不是很愿意干这份工作,想方设法调整其他岗位。红均却一反常理深爱这个岗位,对此很多人是不能够完全理解的。在一次施工中,红均因公负伤住进了医院,伤好出院后向上级申请调换工作岗位,情理之中并且保证成功,但他没有这么做,仍然愉快地留下来登高爬低,直到年龄偏大实在上不去百十米高的铁塔时,才恋恋不舍转岗到农电岗位接着去爬低一些的杆塔了。这难道是与爬高上低有什么缘?所以我说他挚爱他的这个岗位。</p> <p class="ql-block">在为红均身后治丧的这些天里,每每与灵堂上遗像目光接触的瞬间,都不由想起与他的某个过往。红均个儿大心实,声音沙哑,他却偏偏爱在某个特别的时刻,扯着嗓子攒足全身力气吼那么几句,仅限于那几句,估计下来的也不会。当年我们在外施工常驻工地,有时收工后坐下来享受洗浴的清凉时,就能从露天水池洗澡的地方传来他的嘶吼。“就是这一溜溜沟沟,一道道坎坎……”音调极高亢,出自他沙哑的嗓音,特别是憋得脖子上青筋暴跳那种唱法,让我听的很享受,静静地我从他的吼唱中回到了我们当兵的西北高原。估计引发他如此情绪的缘由也概莫能外,因此我们在他的歌声里有过神交。在他为数不多的仅仅几句里,我还听到过较为婉约的。奇怪,每每唱起这几句,他似乎也不攒那么大劲了,竟然听起来有些个甜甜的感觉。“红萝卜的胳膊,白萝卜的腿儿,花芯芯儿的脸庞,红嘟嘟的嘴儿……”我的天!这分明就是铁汉柔情嘛。不久,红均恋爱了。就是那次受伤住院,他和现在的爱人,当年护理他的小护士好上了。去看望过他几次,也没注意到这些,只是后来想起来好像也有些端倪。红均其实也健谈,见到我们后他兴奋,因为不能参与施工他心里痒痒,除了问这问那他对自己的想法也很自信,不免夸夸其谈。我曾从在场那护士的眼神里觉查到一丝光亮,只是当时没往这方面想,她听他听的津津有味。现在看来,是事业心促成了当时的年轻人。因此,我觉得红均是无比享受这个世界的,不知他临走时会是怎样地纠结,恋恋不舍。</p> <p class="ql-block">我与红均的最后一面是在今年春节前,巩义酷寒的那几天里。我刚刚转岗到工程督导队的第一次现场工作,在他们辖区的一处线路施工现场见到了他。当时气温零下七八度,而且风很大,让人张口说句话都很费劲。红均穿着棉工装捂得严严的,防寒安全帽下露出半遮的几乎是冻僵的脸,嘴唇被风吹的起着干皮,但几乎冻僵的表情仍努力地挤出一丝笑,这就是定格在我脑海里他最后的容颜。</p> <p class="ql-block">枉自喟叹,生死两茫茫!</p> <p class="ql-block">也不知是在梦中,也不知是这几天脑子里全是这个人的这些事儿,朦胧中像与红均有过一次跨越时空的对话。我说你走了,我想给你一些评价,你看当否。</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i>一腔热血两袖清风四年戍边三十一年架线送电人们说好</i></b></p><p class="ql-block"><b><i>一副铁肩两头道义四季轮回五十二岁忙里忙外如今去了</i></b></p> <p class="ql-block">我问他横批怎么写,要很工整的我也弄不来,你看这个咋样?</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i>这就好了</i></b></p> <p class="ql-block">英年早逝,心有不甘的话就是疑问——这就 好了?问天问地,也问良心,凭什么仰不愧天,忙里忙外让我如此去了。低调一些就是——这就好 了(Liao)。生死有命,成败在天,记得咱俩讨论过《红楼梦》的《好了歌》,你也曾经感慨万千。</p> <p class="ql-block">他没有来得及回答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