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对西域新疆的向往,尤其对喀什的向往,萦绕心中许久了。</p> <p class="ql-block">多年前,我曾参与四川人民出版社《西南丝绸之路》(画册)的策划,本来还要参加该画册的图片拍摄,但因所需时间太长,工作脱不开身未能成行。</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在策划过程中,西南师范大学邓廷良《西南丝绸之路考察札记》一书成为我们重要的参考资料。书中说到,西汉时张骞出使西域,在中亚发现了蜀地所产的蜀布和邛杖。在这段字节跳动中,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一片沧海荒原,心绪一下就越过西南丝绸之路,跳到张骞的足下。</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此后不久,经济日报出版社推出一部《万里无云》,又把另一个人生轨迹与张骞重合的人——玄奘,送入我的眼帘。这本书的作者是一位女性,叫书云,孤身一人行走三百六十天,大漠荒野留下了她不屈不舍寻觅玄奘的足迹。书卷展开,历史召唤,张骞与玄奘,就这样向我走来。</p> <p class="ql-block">2021年7月,我终于踏上追寻张骞与玄奘足迹的行旅。我们是从乌鲁木齐自驾越野车出行的。自东向西,从北到南,穿越天山、昆仑山,纵贯塔克拉玛干沙漠,历时12天,驰驱3600多公里。</p> <p class="ql-block">不必说,“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的赛里木湖,湖水碧澄,朝霞夕照,百顷波平,野岸无人舟自横。</p> <p class="ql-block">也不必说,一碧千里的那拉提草原和九曲十八弯的巴音布鲁克。两大草原都是满眼绿毯,满耳清风。前者山峦起伏,韵味无穷;后者地势平坦,浩瀚无垠。</p> <p class="ql-block">更不必说,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极致快意。那天,我们从新疆兵团城市阿拉尔到和田,走G315国道沙漠公路440公里,穿塔克拉玛干沙漠西部而行。</p> <p class="ql-block">车箱内,新疆音乐环绕空间充溢双耳,间或有牛肉干、豆干和怪味胡豆的香气掠过舌尖。车窗外,大风飞舞,黄沙漫天。公路正中的龙卷风,两旁起伏跌宕的沙丘、红柳、芨芨草、胡杨树,不断从你视域的中线,快速滑向眼角,一瞬间消失在身后。此刻,你别无选择,只能踩紧油门,把住方向盘。把车顶交给灼日,把车头交给来风,把引擎交给汹涌激荡的气流。在“带着百万钱财,领着你的妹妹,赶着那马车来”的歌声中,塔克拉玛干沙漠呼啸而过。就这样,与张骞、玄奘足迹交集的喀什就不远了。</p> <p class="ql-block">受汉武帝派遣,张骞在公元前139年出使西域,其往返路线是:长安——陇西——玉门关——楼兰——龟兹——疏勒(今喀什)——大宛——大月氏——塔什库尔干——于阗(今和田)——阳关——陇西——长安。</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今天,从和田到喀什的公路里程有500公里,若按当年张骞每日30—40公里的步行极限速度,至少也要走上半个月。遥想那时的大漠之路,狂风时起,沙尘蔽日,白天酷热似火,夜晚寒冷彻骨。作为世界上最著名的道路开拓者,他每向前迈进一步,记下一个场景细节,录下一段风土人情,都是一个新的里程碑。在张骞出使前,中原文明还没有与西域诸国建立起任何联系。司马迁将这一开创性的举动称之为“凿空”。张骞历经磨难带回来远方的知识,极大开拓了当时中国人的眼界,把对世界的认知提高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中西方大规模的文化交流由此开始。</p> <p class="ql-block">公元627年的秋天,在张骞西行766年之后,另一名探险者玄奘出发了。作为一名年轻的僧人,玄奘觉得前人翻译的佛经纰漏甚多,而且有很多重要的经典未传到中国来。于是他立志前往印度深造佛学,取回真经。玄奘西行时没有经过喀什,却在东归时取道今日的阿富汗,经塔什库尔干,再抵达丝绸之路重镇喀什。这一程,玄奘创造了人类探险史上的一个奇迹,他用了19年时间,经西域绕行至印度,历110国,总行程两万多公里。</p> <p class="ql-block">没有实践实证,就没有真知。玄奘历经千难万险,对佛经的真义得到了最高的悟解。虽然他追求的是佛教真理,但是其追求真理的意义是普遍的。难怪梁启超说他是“千古一人”,鲁迅说他是“民族的脊梁”。</p> <p class="ql-block">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们进入喀什古城。土黄色的城门在蓝天的映衬下格外耀眼,仿佛一位从黄沙漫卷的历史迷雾中走过来的老者,步履沉重,但却从容乐观。</p> <p class="ql-block">喀什在汉代时叫“疏勒”,西域三十六国之一,丝绸之路南北道在这里交汇,继而越过帕米尔高原的葱岭,去往西亚以及欧洲。东西方文明在这里交融绽放,铸就了浓郁的异域风情与民族特色。余秋雨说,如果生命能够重来一次,希望生活在中国古代的西域,因为那是一个文化汇聚的福地。此话虽然有点矫情,想必也非一时冲动。</p> <p class="ql-block">徜徉在喀什古城,视野被锁定,思维却顷刻悠远。那些用泥土筑就的房子,像春燕衔泥堆垒的小巢,星罗棋布、纵横交错。幽深的小巷,一扫江南蒙蒙烟雨,着一身沾满黄沙的戎装。城内没有小桥流水,却有泥土高墙,没有桃枝横斜,却有葡萄一架,没有撑着油纸伞结着丁香般忧愁的姑娘,却有着头戴鲜艳六角帽的维吾尔老人,智慧藏在笑眯眯的皱纹里,快乐写在洒满阳光的脸上。</p> <p class="ql-block">西行探旅的驼铃,维族慈母的白发,疏勒春闺的遥望。长安槐荫下的诀别,千里跋涉的足迹,猎猎于朔风中的袈裟。随着一阵烟尘,又一阵烟尘,都飘散远去。</p> <p class="ql-block">我想,今日的喀什古城,仍然记得张骞进城时惊奇的目光,仍然记得玄奘行色匆匆的身影。现在,它又目睹了我们欢快而又轻盈的脚步。上下两千多年的交集,一段历史与现实的对视,该有多深的缘份啊!</p> <p class="ql-block">从任何一个人口密集的城市到喀什,都非常遥远。在可以想象的将来,还只能是这样。它因深沉而矜持,它因多彩而远藏,它还因张骞和玄奘的伟绩而让人景仰。它执意要让每一个朝圣者,用长途的艰辛来换取报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