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午夜二十三时,风乍起。</p><p class="ql-block"> 路灯明亮,夜色无垠。天是黑透了的,街头却仍如白昼。冰冷的月色与灯光交错,细碎的树影里,似乎有什么被忽视、遗落在了这初秋的风中。</p><p class="ql-block"> 城市天空静谧,在像素略低的摄像头中却是一番诡云暗涌。一辆黑色SUV破开树影,停在了街口,一位中年人走下车子。白T恤,深色裤子,</p><p class="ql-block"> 身材魁梧,体态均匀,直视零星路人或疑惑或不解的目光,步伐稳稳当当,带着一丝难得的从容。径直走向一所教育机构前的两株三角梅。大概是顾忌什么,他在花前迟疑了。一番左顾右盼后,他离开了。披着夜色,走出了监控区域。</p><p class="ql-block"> 视角切换,侧门。白色的身影幽幽出现,仍然是极严谨的勘察后,他极富技巧的闪躲摄像头,接打电话,再不迟疑,将两盆三角梅搬进车内,动作流畅而连贯。SUV驶出监控区域,三角梅遗落在了夜色中。</p><p class="ql-block"> 或许,不止三角梅。</p><p class="ql-block"> 可笑亦可悲啊。</p><p class="ql-block"> 的的确确,这是个爱花之人,大动干戈,只为了两盆三角梅。提前观察,设定计划,甚至谙熟每一个摄像头的位置,每个细节似乎都严丝合缝。他甚至不需要刻意躲避路人——大半夜搬花的至多是疯子,任谁也想不到,这是要偷花。他织了一张巨网编制没一个细节,只是为了两棵花。就像一个小孩子,以最高明的手段,只为了向大人讨要糖果。何尝不可笑,何尝不可悲。</p><p class="ql-block"> 盗窃行为的构成机制再复杂,最终还是要归于贪婪二字。占据和掠夺的思想存在于完全潜意识本质,控制不住本我的人与野兽又有什么区别。那两株三角梅受了近十年的风霜雨雪,在抚上花瓣的那一刻,我在怀疑,他有没有受到个人意识和道德原则的谴责。他有没有想过照片被曝光的可能,他或许也有孩子,也有父母,他将如何解释这两株花。我不知道三角梅将如何被处理,但我确信,在车厢关上的那一瞬间,他的理想原则和道德观念,一定也被碾碎在了车轮下。</p><p class="ql-block"> 贞观之治,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然,拾遗者,望拾遗。我不知道那树影下遗失的究竟是什么,但我知道那是很宝贵的东西,所以仍心有希冀,有人能将它拾回。人都会犯错,只要及时匡正,便为时不晚。人们与生俱来有同那些贪婪、恐惧、虚荣、自私、愚蠢、懒惰、残忍所抗争的本性,哪怕有时这种抗争的力量太过微小,但它总是存在着的。这种幽暗可以被约束,但永远存在,可仍然有人甚至大部分人心中有善。也许他只是遗落了什么东西,像患了一种可治的病,不走出那一步原来真的不知道,拾遗,轻而易举。</p><p class="ql-block"> 长夜漫漫,那黑色的波澜里里,究竟藏匿的是海底,还是深渊。路灯点燃的长街,暗角里究竟藏着什么,谁又知道呢。</p><p class="ql-block"> 人在世间,心向光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