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识圆明园

宋健

虽然还在第二个中伏,虽然天气依然炎热,但因疫情突然反复的紧张与失望,心中难免先于节气、开始感到一丝莫名的秋凉。可圆明园中的万物,特别是夏天里总显得异常活跃的动物们,却仍悠然自得地按自己的节奏和方式生活着,享受着大自然中四季更替的馈赠。它们早已习惯了面对带着口罩的游人们,完全不受疫情起伏变化这些外界因素的影响。<br> 平静的岁月里,又一代的黑天鹅宝宝出生并且逐渐长大了。这是5月10日我被它们的鸣叫声所吸引、拍到的照片。一开始是黑天鹅爸爸在前面游,妈妈吆喝着孩子们去追爸爸。但孩子们似乎早就知道这是妈妈为让它们练习快速游动的借口,所以积极性很不高。于是,妈妈便只得以身作则地快速追去。幸好小家伙儿们还算听话,乖乖地跟在了后面。本来还想帖两张6月末小家伙儿们长大后、“瘫”在父母身边的“懒“照来表明“躺平”不仅限于人类,动物界也有。但后来一想,人“躺平”时很忌讳以此形象示人,况且黑天鹅之前留给我们的都是很优雅的印象、于是决定就算了。 最近看到一则消息,令我之前对黑天鹅的担心(见2020年1月文字)又有了新的依据。据瑞士科学家在英国《皇家学会学报B》发布的研究结果称,所有被人类驯服并与之相处时间久的动物,同其祖先或野生同类相比,脑容量均出现惊人萎缩。原因是人类饲养后,家畜和宠物不再需要躲避天敌、保卫领土以及觅食,享受着“锦衣玉食”的它们也就自然懒得动脑筋求生和独立了。当然也有人认为,这些动物的大脑虽然小了,但它们因生活质量改善而提高了幸福感,未必是一件坏事。譬如这只活泼的小猫就完全不怕人,见我蹲下给它拍照,居然摆出了这样一个无比信任的陶醉姿势,煞是可爱。 感谢这个可爱小家伙儿的信任!令我不由自主地心生感慨:我们一方面坚信娃得靠“激”,得让我们的后代更聪明更独立才行;另一方面却让家畜和宠物“躺平”,把它们的后代改造得更依赖于人类。我们不是造物主、更不是上帝,而这些动物原本是大自然而非人造环境下选择的产物,这样以人类需求为中心的安排,对它们长远真的好吗?<br> 下面第一张是岁月静好之时、白骨顶鸡一家其乐融融的照片。右边则是我在圆明园内难得一见的勇敢者的故事:一只无畏的白骨顶鸡妈妈(右下角那只),为着孩子的安全和附近的食物,以寡敌众,暴起驱逐了一群擅入其领地、体型远超它的绿头鸭。因为打斗突然且激烈,抱歉我照得有些模糊,就当感受一下当时的气氛吧。 白骨顶鸡的白喙和灰黑色羽毛,令其其貌不扬,但雏鸟却是亮橙色和红色羽毛。在一个充斥着捕食者的世界里,这似乎是个糟糕的进化行为。但研究表明,雏鸟的颜色不仅有助于从父母那里获得更多的食物,同时还是一种最大化鸟类繁殖策略的手段。即因其父母对纹饰非常在意,雏鸟利用其颜色来操纵父母,让其优先于其他兄弟姐妹获得照顾。由于白骨顶鸡跟杜鹃一样,实际上是“孵育寄生”,这个手段就更容易奏效和好理解了,只是这时的兄弟姐妹要打上引号了。我是在网上对着照片查找这种动物名字时,偶然发现的这个研究结果,很容易令人联想起《自私的基因》中的那个著名观点:基因是通过自私的行为保存生机的,而我们以及其他一切动物都是各自的基因所创造的机器。从这个角度,我们跟新冠的战斗能否解读为携带两种不同基因的机器间的搏杀?念及于此,不免感觉心头的凉意更盛了。<br> 感觉今年夏天的空气质量跟春天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印象里几乎没有重度污染的时候,这也就更适合远观苍鹭的优雅,而苍鹭也十分“配合”,总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在那些“长枪短炮”面前。但这对视力下降且使用手机拍照的我来说,却是莫大的挑战和遗憾。下面这第一张难度在于它虽然不动,但离我太远。当手机相机放大至最大的10倍时,手稍微一抖,画面就会虚。而我从跑到静,无论怎样深呼吸调节,手还是会抖;第二张难在苍鹭的隐蔽性极好且多数时候兀立不动(右上角),跑步中不容易发现它。它就那么酷酷地、静静地,用锐利的目光踞高瞭望着水面,准备好发现鱼儿后的雷霆一击;剩下两张动的苍鹭更难拍!要不就是如第三张那样飞得高且快,待我打开手机相机并调整焦距时,往往它已飘然而过,难以捕捉到它最好的飞行状态;要不就是第四张中翩然一击时的潇洒身形和飘忽走向令人琢磨不定,即使有所准备、进行了预判,仍难免落空。因为其羽毛的颜色比较淡,如果不加说明,估计多数人很难发现第四张照片中是两只苍鹭竞逐低飞。一只刚刚飞过右侧的三条游船,另一只在中间和偏右的两条游船之间,没准儿看水中的倒影还会好辨认一点。很羡慕它们的从容不迫,还有就是于动静之间、在带给人无限美感和由衷赞叹的同时,就能把吃饭问题顺便解决了的这份潇洒。而这,无疑是职场中人心目中的理想境界。 圆明园里还有一种经常抢镜的昆虫—勤劳的小蜜蜂。虽然这次照片里的蜜蜂不少,但就今年我的观察,园子里的蜜蜂似乎少了不少,这可不是好兆头—没有蜜蜂及其传粉行为,整个生态系统将会崩溃。但愿是因我来的少、所以见的少,而不是蜜蜂真的少了。 圆明园的鸳鸯不少,但我发现只有从南门进来后的那片水域中的鸳鸯才总是出双入对的,不知是否也有地利的缘故。多数时候在其他地方,则只能看到孤独的鸳、在寂寞中等待着属于它的鸯。第一张是它幸好还有鱼儿相伴,第二张则是它茫然地游弋于水草之间。 今年夏天最为得意地是首次体会到、也用相机记录下了南宋诗人杨万里笔下《小池》中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的意境。说起来偶然,因为我的车周五限行,只能傍晚去圆明园跑一会儿步、等待限行解除后再回家,于是无意间记录到了这样唯美的经典画面。蜻蜓用它纤细的腿紧紧地抱住离水面很近的荷尖,身子一动不动,如体操运动员般向世人展示它不可思议的平衡能力。但当我试图靠近以便拍得更清楚些时,不知是我的脚步、身体移动导致的光影变化、还是呼吸声、身体所辐射的热量、甚至心跳被它捕捉到了。它能准确地感知到我的迫近而轻盈地飞开去。一旦我失望地离开,转身去寻找其它可以入镜的题材时,它又会盘旋着飞回来,重新落到同一个位置。有趣的是当它离开荷尖、在附件盘旋时,曾有另一只体型稍大的蜻蜓掠过并也在荷尖上驻足。但当先前的那只蜻蜓重新下降时,后来者会乖乖地离开,似乎这已被默认为是先来者的领地了。当我换个角度,试图再次靠近拍摄时,又被敏感的它发现了。于是它离开,过一会儿后又会再回来。往复几次,我突然意识到我们之间有个距离上的默契:在此之外,我可以尽情地多角度拍摄,甚至连手机模拟相机的咔咔声都不会惊扰到它;但我一旦试图突破这个“默契”距离,它便会迅速地离开。这个轻盈美丽的精灵,慷慨地允许我记录下夕阳里它模特一般各种动人的身姿(近百张的照片)。可能它虽然明白我无意伤害它,但祖先留在其基因中的深刻记忆,会固执地时刻提醒着它不能让人靠得太近,所以它才对距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那一刻,我突然记起自己小时候也曾粘过蜻蜓…… 当我上网确认这两句脍炙人口的诗作者时,却意外地发现现代人对这两句诗的解读是:小小的嫩荷刚露出紧裹的叶尖,早飞来可爱的蜻蜓站立在上面。读后,令我大为诧异,感觉很难认同!就像1000个读者就有1000个哈姆雷特那样,诚然,荷既可以解读为荷叶、也可以解读为荷花,而且蜻蜓立于荷叶尖的情景我也拍到了,见下图。不知道那只聪明的蜻蜓是否因为早已知晓了今人对这两句诗的解读,所以特意展示给我,方便对诗句进行品读。两厢对比,在我的认知里,我会认为荷花尖上的画面更形象、准确和传神,意境上也更胜一筹!莫非因为过去条件不具备,解读的古文诗词专家们只能在书斋中展开自己的想象力、而没机会看到真实的景象?拜托读到此文的朋友,若认识解读这首诗的专家们,请帮忙转一下这几张照片。希望今后网上能够两种、甚至多种解读并存、丰富大家的联想,做到“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 正是因为天气好,在圆明园里可以尽情欣赏那恣意的云和瑰丽的落日。先看看不同视角下、正觉寺那蓝天白云掩映下的绿树和斑驳的红墙吧。 傍晚时变幻莫测的云朵,在其背后夕阳的映衬下,会令人产生各种有趣的联想。第一张照片在拍摄时,我发现它很像太上老君那红彤彤的炼丹炉,因被掀开了一侧而让孙悟空火眼金睛的红光斜射了出来。有趣的是通过天上云彩反射过来的光,又将第二张照片中的水面染成了浅玫瑰色。写到这儿,突然觉得那句名言“你的气质里,藏着你读过的书、走过的路和爱过的人。”中,还应该加上“看过的动画片”…… 五到八月间,圆明园里的花实在是太多了,不但数量大,而且种类多。当初贪心,拍了无数的照片,结果导致很难选择。虽说“岁岁年年人不同”会导致人的感受大相径庭,但毕竟还有“年年岁岁花相似”可以缓解我选择的焦虑。这里就发几张权作代表吧,最后这几张荷花,真可谓是百里挑一。主要是由于病虫害和冰雹的影响,今年圆明园的荷花、乃至荷叶均较往年略逊。

圆明园

蜻蜓

照片

解读

苍鹭

顶鸡

黑天鹅

它们

第一张

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