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季家榨何时诞生的,没人考证过,谁也说不清,祖上没出过宰相之类的大官,也没听说出过富甲一方的财主,香火虽在延续,但凡夫俗子们为了生活,谁还去深究家谱的学问呢,这就注定了他迷一样的生世。</p><p class="ql-block"> 不过,季家榨的位置就快从地图上消亡了,曾经的小楼如今都化成了废墟,记忆里晒场上祖辈父辈集体劳作的号子声似乎还在空中回荡,废墟连着废墟,找不见四至边界,让你一时慌了神,认不清往日是谁的人家。</p><p class="ql-block"> 我想用彩色再记录一次绿色乡野,但风中摇曳的杂草并不同意,镜头里扭曲身姿的背景里尽是破烂房梁和残垣断壁,绿色,真的和谐吗?美化,真的忍心吗?</p><p class="ql-block"> 我把相机调成单色,加重了一点对比度,觉得照片应该会呈现末世村庄的一些本色,但乡野的自然风景又令我犹豫刚才的色彩决定。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红旗中沟岸边的大树遒劲有力,田里的庄稼还在蠢蠢欲动,丝瓜藤、豇豆架、玉米杆都是生机盎然的,没人采摘的未来,他们是多么黯然神伤。</p><p class="ql-block"> 下午三点,光芒万丈,背着相机在树荫下穿过,安静极了,吊机也停止了动静。庄上,还有人没有?!我真想呼喊。路过朱老太家门口,她居然还没搬走,或许是想她去世的老头子了,一丝不苟在叠着纸元宝,问我吃饭了没。这都几点了,她可真幽默。</p><p class="ql-block"> 一辆电动车从庄口驶来,我把相机举在胸口,等决定性瞬间,原来是潘老头。</p><p class="ql-block"> “回来做啥?”</p><p class="ql-block"> “扯点丝瓜子咧!”</p><p class="ql-block"> “生桥街上没得卖吗?”</p><p class="ql-block"> “不要花钱啊?田里还有丝瓜子。”</p><p class="ql-block"> 田?!</p><p class="ql-block"> 在他心里,家还在的,田地也在,哪怕已成了废墟。</p><p class="ql-block"> 从后庄回到前庄,穿过季海龙家宽敞的院子,过堂风吹来,清凉至极。门前还是那么开阔,美珍老太叫住了我,着实令人感动,炽热的下午,在冷清的村口被人叫住,别有一番久别重逢的喜悦。她看我端着相机,不觉泪流满面,不停地说“哎,想想可怜,想想伤心。”</p><p class="ql-block"> “大热天的,你在田里干嘛?”</p><p class="ql-block"> “你看这杂草长得……”</p><p class="ql-block"> “别管了吧,都不住这里了”</p><p class="ql-block"> “田里还长着庄稼,我不能不管啊”</p><p class="ql-block"> “那你早点回,注意不要中暑啊,我先走啊”</p><p class="ql-block"> “下次不知什么时候遇到呢”</p><p class="ql-block"> “会遇的。”</p><p class="ql-block"> 他们这一代人,始终保持着中国人最典型的品质~吃苦耐劳、勤俭节约。如果你不经历悲苦的过去,一定不会明白幸福的真谛,只是幸福来的快去的也快,储存又极其困难,人的一生注定是要学着苦中作乐。</p><p class="ql-block">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再别季家榨,未来依然可期。</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