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村秘境知多少

谢国平

竹乡罗村

作者: 谢国平

        很早就听驴友说，上陵镇罗村风景殊胜，是休闲徒步的极佳之处。我一直将信将疑，因为上陵名声在外的，有浩瀚无垠的竹海，有鬼斧神工的羊石，有历史悠久的岑江街，有充满传奇的将军山，哪里轮得到名不见经传的罗村？所以，始终没有付之行动。

        秋天到了。在老同学的撺掇之下，今天下午终于成行。四个有一把年纪的臭老九，带了水杯和雨伞，驱车直奔罗村。四条汉子中，遂兄已来过多次，轻车熟路，自然成为向导，其他三人皆是陈奂生进城一般，又多带了一分好奇，追步而去。

        从午后三点出发，到晚上七点返回家中，前后历经四个小时。途中，亲眼见证了罗村的绝妙风景，而数次来得猛去得快的阵雨，则带给我们雨中游山玩水的别样旅行体验。一言以蔽之，不虚此行！

        回家途中，我沉思默想，罗村之旅有哪几个与众不同的显著特点？别人总说值得一游，但列不出子丑寅卯来。根据我的观察和感受，我尝试归纳一下，求教于同游诸兄。

       第一，竹溪清幽。

        罗村原来隶属于桃源村，后来独立成立村委会。桃源河自西北向东南蜿蜒而去，横贯整个村庄。罗村之下大大小小的村民小组或居民点，散落在小河两岸。客家民居依山而筑，村民世代旁水而栖。村民几百年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罗村方圆几公里皆山，层峦叠嶂，植被茂盛，尤以毛竹、杉木等为多，也间杂一些手指大小的竹丛。村前的桃源河，青翠欲滴的毛竹夹岸生长，沿河逶迤不绝，绵延数十里，略无缺处。站在山腰的水泥村道往小河看，陡坡处形成河滩，水声哗哗，拐弯处积水成潭，碧绿幽静。走下河中，蹲在石块上，可见溪水十分清澈，以水洗脸，泠冽爽人，疲惫顿消。

        从罗村小学往里行走，在转弯抹角之间，都会遇见绿波荡漾的小水潭。下午四点光景，一位四五十岁的村民，从河谷往山上走，我问他去干什么，他说到清水潭洗了个澡。锋哥很好奇，下河边察看，果然潭水悠悠，绿意盎然，不禁赞叹。

        桃源河沿河皆竹，清风徐来，竹影婆娑，倒映溪水之中，满溪碧玉。偶尔飞过来几只鸟，在竹枝中跳跃，欢叫。泉声，鸟鸣，竹叶沙沙作响，合奏成一曲令人沉醉的幽幽竹涧之歌，给游者以无穷竹韵之美。

        第二，竹乡佳果。

        我们撑着伞，在山谷边继续顺流而下。在独特的竹乡画卷面前，台风带来的急风暴雨，还有轰隆轰隆的雷声，都不能阻挡我们探究的步伐。我建议顺着村道使劲走，直到山穷水尽无路可走为止。

        在罗村的山荫道上，在如歌的桃源溪畔，我们不时地惊喜喊叫，因为有种种新的发现。或许是竹乡气候适宜，雨水充足，光照合适，从罗村村口直到莽莽竹林深处，河边，村旁，山脚下，斜坡上，生长着棠梨、板栗、芭蕉、杨梅、枇杷、沙梨、槌树、油茶果树等岭南佳果，而且似乎是自然所赐，非人为种植。

        现时节，棠梨和板栗都已果满枝头，令人垂涎欲滴。那些低矮的枝杈，更是伸手可摘。我摘了几个试尝，些许甜，勉强可食，尚有涩味。恰有农妇路过，锋哥请教棠梨何时好食可摘，答曰: 农历七月中旬之后。原来，果子还在接受阳光，转化积聚糖分。

        下午六时半，风过雨停，我们打马回朝。徒步遇雨，虽然湿了裤脚，冷了衣背，但内心却是温暖而愉快的。竹乡罗村的山风凉爽惬意，山泉清冽可饮，村民纯朴可亲，甚至那看家的黄狗，也对生人友善不吠。

        我幻想，若能夜游罗村，入住竹楼，凭轩望月，那会是什么样的诗情画意呢？

        第三，竹林人家。

        村民不认识说何可一日无此君的王徽之，不理解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苏东坡，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是，村民对竹子的深厚情感，则完全可以与两位伟大的艺术家相提并论。

        在竹乡罗村，毛竹曾与村民的生活息息相关。毛竹不仅是水土的保卫者，水源的净化器，而且是村民的衣食之源。给建筑工地提供脚手架，给水乡提供竹排，给自己和城市居民提供竹笋、竹筷、竹筒、竹椅、竹筛、竹围、竹席等等，换取现金收入。

        村民的住宅，不管建在哪个具体位置，都能够开门见竹，不管打开哪一扇窗，都能听到竹浪起伏。盛夏，竹风轻拂，竹林掩映，遮挡住暑热。深冬，万花凋零，竹叶常青，给人以春意，给人以启迪。白天，竹枝摇曳，影掠屋檐 ;  夜晚，月穿竹林，竹味入户。

        漫步中，我们看到一位老人在铲除山径上的杂草。之后，我们寻访到老人的竹林之家，并在他的家中饮茶聊天。这一聊，深深地为老人的竹林情怀所打动。

        老人的家建在陡峭竹山的半腰，海拔440多米。这是一栋两层的砖瓦房，坐北朝南，并排两间，总体大概30平方米。一间为卧室兼客厅，一间为厨房。室内摆设极为简单，仅为生存所需。照明靠太阳能供电，没有电视。

        房子门前有一块坪地，六七米见方。房子右手边有一间用杉树皮围成的简易工作房。老人在此做木工活，存放电单车。

        房子所在的整座山以竹林为主，间或有一些杂树。山下是桃源河，山前山后，山右山左，全是挺拔修长的毛竹。称之为竹林人家，一点也不为过。

        据交谈得知: 老人姓黄，今年83岁。已在这所竹林山房生活了近40年。他育有三子一女，现有八个孙子，皆在外地打工，均能自食其力，不必为孩子们操心了。他家已在桃源街建了房子，但他舍不得此山的翠竹绿树，坚持在这里从事生产劳作，过清静无扰的生活。

        从前，他依靠卖竹卖笋，出售蜂蜜，出售香菇木耳，给人做杉木家具等过日子。现在，年纪大了，这些山里活都不干了，由子孙们供给生活费，他自己骑电单车到上陵街去采购生活必需品。

        我们听了异常惊奇！我们爬弯曲峻峭的山道上来都有点气喘，他居然能骑车上下！心中是一百个敬佩。听得出，他头脑清楚，思维清晰，身体硬朗，与我们谈笑没有丝毫障碍。

        我们向他告别，他送出门口，还反复叮嘱我们小心路滑，注意安全。门坪周围种了枇杷、棠梨、杨梅、茶树、蔬菜。那棵棠梨树皮苍老，布满皱折，显然历经风霜。我给它拍照，老人笑着说，那是我当年建房子时种的了，有40年了吧。现今结籽不多。

       我们在屋里喝茶谈话时，台风雨来得正紧，屋檐水哗啦啦直流。老人说，这里夏季白天还算热，晚上则很凉，冬天不会太冷。所以，他喜欢山居，不肯随子女外出。

        瑞兄有点感慨: 真想在罗村找户竹林人家，跟他好好商量，在他的房子上加层装修，以后隔三差五回来住段日子，观竹，听泉，读书，饮茶，与二三好友谈天说地。

        我说: 真能如此，我送你一幅对联，包你满意——  门对千竿竹，家藏万卷书！

        第四，竹德遗泽。

中国人有数千年种竹，用竹，爱竹，咏竹的优良传统，先贤很早就总结出竹子十德，比况于人，成为中华民族人文精神的厚重底色。

根据竹子的自然生长属性提炼出来的竹德，其实是中国人民人格的化身。其中的正直，虚怀，气节，坚韧，奋进等品德更是为人们津津乐道，塑造着一代一代华夏子孙的灵魂。

罗村有山皆竹、无屋不竹的自然环境，先辈无事不竹、无日无竹的生产生活状态，必然让世代村民在潜移默化中，受到竹德的长久熏陶与润泽，进而转化为村民人品人格的元素，支配引导村民的日常行为。村民有意无意地以竹为友，以竹为师，以竹德为规范，年复一年教育他们的子孙后代，成长为像竹子那样的人。

下面的事实或许可以成为竹德育才的有力佐证。

罗村包括银湖、杨梅岗人口并不算多，可是近年竟然出了两个清华生！杨梅岗人黄志远，十几年前到佛山从事吊机搬运。其子黄哲2019年以681分成绩考取清华大学自动化与工业工程专业，轰动全村全镇全县。银湖自然村人黄泳彬，有个儿子叫黄楚迪，于2021年考入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再次成为九连山蛤蟆嶂下的爆炸性新闻。

两个学生家长黄志远、黄泳彬的老师黄李辉，得到喜讯，深有感触地说: 罗村多竹，罗村多才，竹德滋润后裔啊！

笔者亦以为然。竹德铸造行为形成竹风，竹风持久传承成为家教。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竹德之泽，源远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