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有九条命

tina

——旧文翻新之五

余光中先生有篇文章叫《假如我有九条命》，本人不才，读完之后，亦深有同感，暗自盘算，竟妄想拥有十条命。又自付自己草民一个，怎敢如此贪心，竟想比余老先生还多一条命， 遂作罢。还是九条命罢，就像猫一样，也便知足了。

　　第一条命，用来对付琐碎的现实生活。张爱玲说：生活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虱子虽小，却让人不得安生。所以我想要一条命专门来捉虱子。第一大虱子就是缴纳各种费用。现代生活给人提供了各种便利，也带来了各种麻烦。水费，电费，电话费，物业费，上网费，数字电视费......还有房贷。这些事情总搞得我头昏脑胀，单月交水费？还是双月交电费？物业费是9月还是12月？贷款是一年还一次，还是半年，还是两个月，一个月？一个月一次太烦，一年一次我又会忘？到底该怎么办呢？电话费好像快没了，10086又催了。上网费是元月吗？数字电视是8月到期吗？回到家，煤气没气了。女儿说图书馆的书再不还就要过期了。第二只大虱子是家里各种设备的维修。中午买好菜回到家，家里竟然没电，为什么地下室有电呢？找物业，物业说不管，难道你们家电视坏了也让我们修吗？说了一堆好话，又吵了一架，终于请动人家大驾，长舒一口气。晚上洗澡，咦，太阳能怎么没热水呢？明明是早上刚上的水呢？再上水，趴窗边一听，外面正哗哗向下漏水。给太阳能打电话，请了半天假在家等着，等啊等啊，千呼万唤修理工来了，带着他们爬到阁楼上，万恶的开发商，竟把顶层的公共面积给了顶层住户。小心翼翼地敲人家的门，陪着笑脸说明情况，再蹑手蹑脚目不斜视地穿过人家的客厅，终于来到了太阳能前。上水管坏了，换。放心了，又过几天，回水管坏了，换。再过几天，接头处漏水，换。再过几天，干脆把整个太阳能抬扔算了。昨天，女儿打电话，妈，我们家门开不开了。快来！我赶紧飞回家，折腾半天，竟然开了。怎么洗衣机罢工了？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冰箱怎么结霜那么严重？空调好像不怎么制冷了。再坚持坚持吧，撑到明年再说吧。怎么，自行车没气？电动车没电？小汽车没买？钥匙丢地下室去了？打的？没带钱？衣服上的拉链拉不上去？裤子刮了个大口子？牛奶喝完了？纯净水也没了？熬点稀饭吧。米里有虫子？面条，哪里有挂面？盐快没了，淀粉过期了，扔了吧。今天要去超市，带过大袋子吧，把全世界都装进去吧。加油加油，我是超人，我是蜘蛛侠，我是钢铁侠，我是蝙蝠侠，我是武林高手，我无所不能，我上知天文，下会修电器，我出得了厅堂，我入得了厨房，我开得了汽车，修得了自行车，我是万能的上帝，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二条命，专门用来做饭。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每天认真思考最多的问题就是：下顿饭吃什么。我不知道上帝会不会发笑。对我来说，每天买菜做饭是一大负担。晚上睡觉前，想着早晨怎么吃。面条？稀饭？包子？陕西肉加馍？馍加肉？天津煎饼果子？无锡汤包？还是邳州盐豆子炒鸡蛋？辣椒炒粉丝？这真是痛苦的选择。算了，女儿啊，还是给钱给你你去做这个选择题吧。我自己呢？不吃了吧，不行。不是因为健康问题。女儿的生物老师说，如果一个人8点之前不吃早饭的话，那么人体会自动把已经排到肠道的东西再自动消化一遍。（啊，呸，好恶心，我先去一边吐吐再写）一边走一边浏览路边，看什么顺眼就买点哄哄我的胃，请它高抬贵口，不要再去消化那什么什么了。中午更愁，怎么去犒劳已经煎熬了好几个小时的胃呢？菜市场每天都是大同小异，没什么新鲜的。转啊转啊，万般无奈，最后总要做出选择。忙活了一阵子，做好了菜，自己却没了胃口。是我天生对做菜缺乏天分，还是后天不努力?人啊，为什么一天要吃三顿饭哪，一天一顿就足够了。看来人类进化的还不够完善。你看那骆驼，多好啊，多少天只吃一顿饭。这样会节省出多少时间金钱啊，可以为人类做出多少贡献呐。那样中国早进入共产主义了。所以我提议，大家一天只吃一顿饭吧！（嘿嘿，以上纯属娱乐。）我的第二条命，专门用来学做菜，争取做出多多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把女儿养得更健壮。最起码能做出一道“妈妈的拿手菜”，这样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女儿问我：你的拿手菜是什么？我无言以对。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女儿和她同学聊天，说妈妈不做早饭的时候，她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你妈妈不要你了吧？”我也惊呆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一天要三顿做饭啊，好累。我有了这第二条命之后，希望女儿可以骄傲地和她朋友说：我妈妈做的菜可好吃了，我可喜欢妈妈做的菜了。

　　第三条命，用来打扫房间。首先声明，我没有洁癖。我只是喜欢整洁，干净。我喜欢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光着脚在家里走来走去。然后洗一推衣服，挂在阳台上，在阳光下，在风中飘荡。我坐在地板上，拿上一本自己喜欢的书，看或不看。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四条命，该用来工作了。但首先我需要一条命来应付工作中的与教书无关的事情。开不完的会，制造各种各样的文件，应付各种各样的检查，早值班，晚值班，周末值班。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学生生病了找我，宿舍牙刷放歪了，找我，晚上讲话，找我， 和同学闹矛盾了，找我，和家长沟通不畅，找我。我是老师，我更是保姆，也是警察，更是法官；我是医生，也是作家，更是演员 。有困难，请找我吧。反正我有一条命专门处理这些事情呢。

然后，第五条命，用来教书。回首毕业十几年来，我纯粹用在教学上的时间又有多少？大学里学到的知识还剩多少？难怪人家说高中教师就是高中学生的水平，初中老师就是初中学生的水平。就是高中教材，我又参透了多少？如何把这些知识传达给给学生，我又做得如何？所以，我希望这条命，我能用来认真地好好的教书，争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活到老，学到老，真正做到给学生一滴水，自己拥有一桶水。

第六条命，用来陪伴父母。这么多年，我内心感觉最愧疚的就是父母。年少时无知，除了考上大学，没给父母什么安慰。工作了，恋爱了，结婚了，有孩子了，从未让父母省心过。与父母哭过，吵过，闹过，最终让步的还是他们。在这其中父母受过的多少伤害我无法想象。即使到现在，父母想起我来仍忍不住掉泪。身为人女，做到这种地步，是多么失败！我要怎样才能让他们不再担心呢？工作的繁忙总是借口，见了面也不想与他们开口交流，为什么明知道错了却不去改正呢？这辈子已经无法补偿，下辈子再做他们女儿吧，做他们的乖女儿，不再让他们流泪。而现在只希望能陪在他们身边，听他们唠叨，为他们做做饭，洗洗衣服，聊聊天。

第七条命，做女儿的好妈妈。在母亲这个工作岗位上，我最多只能算是及格。女儿说，我对她从未像对学生那样耐心。确实如此，在她小的时候，年轻的我很没有耐心，动辄呵斥，有时甚至动手。对女儿也谈不上什么教育，纯属放养。至今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对还是错。我很矛盾，一方面希望她能轻松快乐的活着，另一方面不能脱俗，忍不住拿她和别的孩子比较，觉得她成绩不够好，不够多才多艺。这么矛盾的教育放在孩子身上，怎么不纠结？现在，一天24小时，除了睡觉，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能有多少呢？第七条命，我一定做个全职妈妈，专心陪着她成长。

第八条命，留给我自己，用来旅行。年轻时，喜欢三毛的文字，羡慕她游侠般的生活，幻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够背起背包，没有目的，走到哪就是哪，喜欢某个地方就留下来，住上一段时间，厌了就继续走。可事实上我至今为止我连一次单身旅行的机会也没有，也没有了年轻时的勇气。希望这条命能让我实现年轻时的梦想。

最后一条命，就用来浪费吧，什么也不做。想睡就睡，想醒就醒。也许只是坐在路边发呆，也许只是看着大海，也许只是看着夕阳。也许是在冬天晒晒太阳，也许是在下雨的夜坐在阳台静听雨打芭蕉，这样就好了。

我要是真的有九条命，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