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 你真的离去了吗?我不信!”不安稳的睡眠中有了动静,我一骨碌爬起来,伸手试你的额头是否发烧,摸一手空。面对近在咫尺的为你新买的你仅躺过一天的医用病床发愣,我不信呐!这床上还铺着皮垫,枕头上还留着你的气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真的离去了吗?我不信!在你开始失智(因肾衰引起的脑损伤)的那些日子里,每逢日头西落,你便烦躁地催促我收拾行李,吵着闹着要去苏州,足见你潜意识中对故土的深深眷恋!我开始怕见日头落西。因为失智,你日夜颠倒,午夜,你会大声呼唤:“阿姐——,阿姐!”将我惊醒;白天,你又催促我说:“仁男和敏慎(兄嫂)在隔壁,你佛去烧饭给他们吃?”我会搀扶你拄着步行器去隔壁,“他们啥辰光走咯?”噢,你对亲情的依恋支撑你!你怎么就走了呢?我不信呐!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明明6月23日急诊诊断为轻度中风,轻微肺炎,你的肾衰还算平稳,医生让我们出院。我不放心地日日喂你喝肺宁合剂。到了6月29日晚,你的咳嗽加剧,痰不断涌上来却又咳不出。摸你的额头,感觉有点发烫,连忙试你的体温,38度,心里咯噔一下——肺炎加剧?怎么办?夜已深,联系儿子不上,好像关机。怎么办?喔,将新买的病床一侧摇起来,让你侧躺,便于咳痰。降体温呢?只能用冷水毛巾敷额头。听着你粗重的呼吸,我六神无主。突然想起家里有台制氧机,推出来,试着按说明书操作,居然制氧成功!一夜无眠守着你,挨到天亮,儿子来了。打120再一次送你去省中医院急诊,下午又住进了南院12楼的肾科病房。为了让体力不支的我减轻负担,儿子请了护工来帮忙。儿子每天一个电话询问病情,有时晚上来看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嗜睡,你意识欠清,无应答。 发热,咳嗽,喉间痰鸣,咳不出。进食易咳呛,却无恶心呕吐。黑便,刮约肌松弛,黑便随时溢出,大小便失禁。好在这是在医院,有江燕和陈燕两位主任的悉心把关,有消炎,化痰,退热,止血等按部就班的积极治疗,征得我的同意,每星期两次用上了自费的人血白蛋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护士翻找,发现你的尾椎和脚踝处起了轻微的褥疮。买来三角翻身垫让你侧躺,将臀部搁空。去家拿来一堆枕头、抱枕、床单,填充于你的膝弯,肘下与踝下,每隔三小时就替你翻身一次,为的是褥疮消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由于不断溢出的大小便的腌渍,你的肛门周围开始糜烂渗血,我和护工不厌其烦替你擦洗臀部,更换尿不湿,喷保护膜和造口粉,膜粉膜,每一次喷洒,你的肌肉都有反射:“你看他的肌肉一跳一跳的,一定很疼!”我说。虽然很累,望着你逐渐收敛的伤口,我俩很有成就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为了杜绝进食时咳呛入肺,改为鼻饲,插管时你一定很痛苦啊,我跑出去,不敢看!每天吊一瓶营养液,再佐以我们自制的营养糊3到4次。阿妹送破壁机来的那一天你是清醒的,你认出她来,并对她说:“阿妹,我不行了!”“有医生治疗,你会好起来的。”也是的,随着治疗的深入,你的烧也退了,痰也少了,大便也变黄了,褥疮也收敛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天正吊着营养液,突然,营养液就大口地从嘴里喷射出来,你大声地咳呛……“医生,医生!”医生、护士来了许多人,那是对你的第一次抢救,总算转危为安!医生停了营养液全部用我们自制的营养糊代替,每隔四小时鼻饲一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就因为这次的咳呛入肺,你的痰又多了起来,多到只能用吸痰辅助排痰,你已经忘记了吐痰出口的动作,只会将痰咽下肚去。吸痰,又是我不敢看也不忍看的操作,太痛苦太痛苦!到后来你的口腔粘膜已破损出血,我心疼啊!为了减轻你的痛苦,我尽量用大棉签为你卷痰,摇你坐起,为你拍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天你突然清醒过来,护工小冯跟你说说话:“陆惠民,陆惠民,老陆是谁啊?”你居然张口回答:“是我。”“阿姨,你听听,他说了,是我!”我真的很开心!在你身边计算下一顿鼻饲的时间“八点半吃的第一顿,再加四个小时是几点半?”我问你,也问自己。你停顿片刻张嘴说:“十二点半。”“哈哈哈哈,他会计算了,会计算了呀!”我的心飞了起来!盛主任查房:“老陆,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你居然勾起头,伸出舌头。那一刻,我对你的康复充满幻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景不长,是7月17日晚,为你洗漱后,守在你身旁。忽然见你鼻子嘴巴眼睛奇怪地移位,做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然后你浑身僵直,抽搐。“不对不对,好像一口痰憋住!”抽痰后,抽搐慢慢缓解。第二天经CT确诊为癫痫,神经内科医生开方,24小时持续挂水,效果甚微。我和护工学会看心电监护仪,只要脉氧低于94,我俩就紧张,低于90就得抢救。情况急转直下,日日惊心,夜夜难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7月20日下达病危通知书,儿子忙着去购买坟地;媳妇赶来探望,和你说了很多话,有郑重的承诺,你好像听懂,很激动,护工说,你流泪了。当晚,你又抽搐,我彻底崩溃,向所有的亲人通报,求助(与你的阿姐是打7月4日以来一直保持联系)!你的亲戚随即准备赴宁探望;幸得我弟大巍电话开解,大岗也来贴安慰;阿妹派其女菡菡,我哥派其女英英前来守夜,通过她俩我才知道南京疫情严峻,即通知外地亲戚勿赴宁。得她俩陪伴,你安了心,一夜相安无事。翌日病区封闭,孙女抱病探视被挡门外,即便核检也无用,只能以照片代为探望。晚上小波尾随病人家属混进,被轰出;宇宇连夜赶来,被请回。至此我和护工被拘病区不得离开,离开了就再也回不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7月23日是你生日,我和阿姐隔空祝你生日快乐!你快乐吗?你总是皱着眉。肾科所有医护人员发贺贴,祝你生日快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请神经外科的主任来会诊,为你换药,又嘱咐我:“一旦抽搐就掐你人中,五分钟就能缓解。”屡试不爽,每一次掐你的人中,我都在你耳边说:“别怕,我守着你呢,别怕!放松——放松。”你会慢慢缓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几日来血压走低,挂参麦升血压也无济于事。有时甚至低到95/57,着实吓人!我们无助地替你翻身,希望能找到一个好的体位让血压升高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27日夜,我发现你的脸色灰黄,额头脸颊不停地冒出粘腻的冷汗,喉头吱吱咯咯的痰响,却好像很深。请护士为你吸痰,她不肯,说是吸不上来。我只能无助地不断地用热毛巾替你擦汗,希望能焐热你的脸。脉氧降低至70—80之间,你艰难地张大嘴呼吸。突然我想到你床边有个氧气罩,我让那位冷漠的护士替你装上 ,开大氧气,你才得以残喘。守着脉氧读数,我的眼睛一眨不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就这样,我陪着你一步一步走向深渊,在次晨的抢救声中,奈何桥边与你道别!你真的走了吗?那是28日晨7:44分,在儿子宇宇到来后落气。噢,我不信呐,我不信,你的离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2021/8/7</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