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地重游江油武都长钢四分厂

初德超

2021年夏天，我从北京回到四川江油武都。武都是我第二故乡。这里是我生活工作的地方，原冶金工业部长城钢厂四分厂是我原工作单位。当年长钢是国家内地三线建设军工生产配套企业。这里，有我熟悉的钢与火的生产车间，有我熟悉的朋友和同事，有我熟悉的周围环境和触景生情的地方。虽然离开长钢四分厂多年，但一提起武都长钢四分厂这个地方，相信就会勾起许多长钢四分厂人内心深处的回忆。正像导演贾樟柯说的：我不是怀旧，我是要记住，你消失的一面，足够让我自豪一生。图为江油武都长钢四分厂坐标：二万八广场。 曾经的二万八职工大食堂，现在变成"三和超市"了。对长钢四分厂人来说，印象和记忆最深的还是昔日的二万八职工大食堂。开饭时间，宽敞的食堂大厅里，各窗口排满了厂里男女青工(七十年代时厂里全是年轻人丿。排队打饭，最羡慕前面手持有保健票的人(高温保健票)，有保健票就有肉吃(七十年代是凭票供应年代)，从窗口端出一份蒜苗炒肉，一路飘香到宿舍里。今天再看到当年食堂打饭那群青工，都老了，退休了，当年的大食堂也不在了。记得，那时大食堂门前有个蓝球场，叫二万八灯光球场。晚上职工蓝球赛时，这里围满了看球的观众。还有二万八广场周未放露天电影的场景。那时的人感情丰富，看一场朝鲜电影《卖花姑娘》泪湿几条手绢，这一幕幕回忆起来仿佛就在昨天。 长钢四厂人熟悉的二万八大道。道路两旁原栽的是高大遮荫的梧桐树，这里曾经是长钢四分厂职工每天上下班骑自行车必经之路。那座高高的楼房，原长钢四分厂工会办公大楼，可惜现在已被遗弃了。 原长钢四分厂办公大楼，现在改成江油市第四医院第二住院部。现在这里像敬老院一样住的全是老年人。大门口墙上旁贴着随时间变更的黄纸讣告，路过的年轻人视而不见匆匆走过，上了年纪的厂里退休老人，会颤颤巍巍上前仔细阅读，看看最近又是那位自已熟悉的同事走了。 长钢四分厂原保卫科，后来建制为江油市公安第四分局派出所。旁边是厂消防队。长钢四分厂保卫科，成立以来，担当保卫长钢四分厂的国家财产安全，保卫长钢四分厂职工财产的安全，保卫了整个长钢四分厂厂区和生活区一方平安，不愧是长钢四分厂的"门岗与更夫"的光荣称号。 长钢四分厂子弟学校，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在原老江油(武都)师范学校旧址上建立的。当时的学校里设有小学、初中，高中部。那时在这里读书清一色厂子弟，家长间几乎都认识，人情淳朴。厂子弟也很争气，每年高考，清华北大榜上都有厂子弟名子，这些厂子弟当年真给长钢乃至江油人脸上争光。九十年代后期剥离交给地方，现改名为"江油市太白中学"。现太白中学为江油高中学校。继承长钢四厂子弟学校办校精神，现太白中学在绵阳地区也是明星学校。最早长钢四分厂子弟学校大门朝西，靠马路，四川5.12地震后，原子弟校楼被推倒重建，新建的太白中学大门改建朝南。后又将原长钢四分厂"群怡堂"(电影院)拆除，扩建了太白中学操场。 在武都西坪村，是长钢四厂刚刚投资新建的长钢四小学校。学校还没使用两年，八成新就交给地方，现成了地方小学，改名为"太白小学"。现厂子弟和地方孩子都可以在这入学读书。笔者侄女张婷婷5岁上小学一年级，就在这儿读书，班主任老师姓刘，是她的启蒙老师。今年，张婷婷在福建林大读研二，听说我这次回江油武都，发微信，托我给她拍张现在的太白小学学校面貌照片，留做纪念。怀念小时在太白小学读书的学生还有个冯姓女同学，现在她在北京某大学读研二。太白小学，成为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小学生启蒙教育基地了。太白小学，你太优秀啦！ 八十年代的长钢四分厂"五千"幼儿园。那时在这里上过幼儿园的厂里小朋友，如今一定都变成了四十岁左右的大朋友了。现在这里成为了武都临江社区办公楼。 这是当年，武都地区最好的长钢四分厂"职工医院"。2008年四川5.12大地震后，人去楼空，现巳被废弃。被废弃的还有，长钢职工只要五分钱挂号费，医药费和治疗费全免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长钢四分厂“军管大楼"，当年四分厂的人都习惯这么称呼。这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长钢实行"军管"时，给四分厂军代表军官家属修建的住宅楼房。"林彪事件"后，工厂"军管"撤消，军代表撤回部队。"军管大楼"改成"长钢四分厂招待所"，作为长钢四分厂对外接待窗口。后来，长钢四分厂新建了"圌山宾馆"，撤了军管大楼的招待所。"军管大楼"又成了四分厂社保科和生活福利公司的办公地点。不知道，现在是哪个单位占居。 长钢四分厂人熟悉的地方，又是夏天孩子们最喜欢来的地方一一四分厂游泳池。 那时长钢四分厂游泳池，是个多功能场地。每年，夏天二个月是职工和学生欢声笑语的游泳池；平时，白天是职工蓝球赛的场地；晚上，则是职工休闲娱乐歌舞升平的舞池。如今，被废弃多年的游泳池，里面是荒草丛生，野蛮生长的藤蔓爬满斑斓的围墙，一片凄凉，让人不忍直视。 长钢四分厂最早盖的"五千"职工家属楼。时间大概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或许更早点。虽然当时新建的楼房里没有卫生间，但能住进这里的人，都是有资历资格的老职工。他们是从东北大连钢厂、湖北大冶钢厂调来支援三线内地长钢四分厂建设的第一批骨干。他们可都是当年建设长钢四分厂的开拓者呀！ 由于当年内地三线建设建厂精神是：先生产后生活，就是先盖厂房后建住房。所以，后来建的职工家属楼都简陋的筒子楼，屋里都没有卫生间。这是在二万八西环路老楼房家属区，一间公共厕所，用了几十年了，至今还在使用，真辛苦难慰它了！ 长钢四分厂圌山路小区。这条小路直通江边"文明园"公园，公园下边就是武都涪江河。当年，江边"文明园"公园是长钢四分厂武都镇上环境最好的公园。 长钢四分厂工农路小区。当年住在这里的都是七一二年进厂的那批知青青工，九十年代初搬进来时都变成老工人了。真是多年媳妇熬成婆，等了二十年才住上厂里分的福利房。也好，九十年代房改时，花了几千元买的，现在市场价能卖五六万元。唏嘘：做了一辈子工人阶级，到头来，就这点固定资产！ 长钢四分厂西坪村生活小区，这是四分厂为厂职工修建的最后一批福利房。为节约土地，楼房是见缝插针修建，所以这里建的楼房错落，斜楼歪道的。倘若外人进来，就象电影《地道战》里的鬼子钻进村，分不清南北。笔者就亲身体验过一次，那是在团山宾馆工作时。一次，陪一朋友喝酒到半夜，送朋友回家，朋友家就住在团山宾馆后面的西坪村。朋友送到家了，自已却找不到出口出去了。迷路后在这里转悠半天，遇见一个起大早扫马路的环卫工人，本想上前问路，又怕被人认出(厂区就这么大，谁不认识谁)：团山宾馆的经理半夜三更跑到这里干啥？最后，只好硬着头皮再转圈。记得这里有个小学校，小学校门前马路就是通往四分厂厂办大楼的路。最后终于找到学校，沿校围墙转到学校大门，上了马路，到家都凌晨了。 长钢四分厂工程师大楼。这是长钢经济效益好的时候，为厂里知识分子修建的工程师大楼。当年长钢提出口号，老九不能走，长钢需要你！ 长钢四分厂西环路老楼房，现在里面已人去楼空。那几年，长钢四分厂经济效益一直滑坡，工人失业下岗、买断、退养、退休，连年人员外流动严重。其间，许多四分厂人开始搬迁离开武都，搬到江油中坝、绵阳、成都等地方。还有些人干脆连户口都迁移到北京、上海、深圳等大城巿里投奔独生儿女去了。剩下的一部分是舍不得离开，因为在这里毕竟已经生活五十多年了，有感情；少部分是无助无奈无法离开的人，也只能留在这里度余生了。此时，武都四分厂的家属生活区，出现许多闲置空房。这几年武都房价跌得也狠厉害，一套五十多平方米二室一厅一厨一卫，地段好楼层好的才卖五六万元。五六楼层的，面积一样只能卖四五万元，白菜价还没人问。如果，不是这几年附近农民进城，今天长钢四分厂生活区恐怕真会变成一座空城。 这是有五十年龄的四分厂"五千"生活区一栋三层住宅楼。从外面门窗看，整栋楼房空置一半，楼下一家门上还贴有房屋出售出租信息。 现在长钢四分厂上六七十岁的老人，对二万八这三栋单身宿舍楼是有铭心的记忆和印象的。七十年代，这里是长钢四分厂年轻人集聚地，加上矿山职工宿舍，是厂里男女年轻人故事最多的地方。 这是二万八职工宿舍通往武都街上的小路，途经武都中学，走到底就是武都镇红旗医院正门，就上街了。不知道，年轻时的你，还有记得当年洒下芳华的这条小路吗？ 原长钢四分厂"六百职工宿舍"，当年你不是单身，对它可能没有太深印象。 这是长钢四分厂原基建科办公大楼。九十年代全国盛行舞会时，楼上会议室，每逢星期六就被改为舞厅，来这里跳舞的全是厂里中年男女职工，地方的人很少进来。时间长了，圈子里就行成了"固定"舞伴，有时为争舞伴还发生过打架斗殴现象。后来厂里将这栋楼整体向外出租，据说被当地一刘姓人接手租赁20年，用来开"祥和"茶楼。听说，茶楼生意做得还可以，在武都地区小有名气。 江油长联实业开发总公司还在。长联公司是厂集体企业，成立初衷就是为解决长钢子弟就业问题。后来在高温繁重体力岗位上又招收一批当地的农民工和土地工。目前，生产经营比现在的攀长钢四厂景气。 当年的长钢四分厂劳动服务公司"锦华宾馆"。现在这里也是空城一座，仅有一楼门面岀租几家开小饭馆，但生意也不景气。 在原圌山宾馆旧址上新建的江油市第四人民医院。 长钢四分厂旁的武都老街，变化不大，只是视觉上感到街面窄小了，街上人也少多了，也可能是武都这几天天气炎热，加上疫情的原因吧。记得我们在厂里上班时，每逢赶集日，附近背着背蒌的老乡都上街赶场，街上人熙熙攘攘，拥挤不堪。今天单日，应该是武都逢场集日，可街上的商店门可罗雀。如今是电商网购天下，网购是实体店的杀手，毋庸置疑是网购夺走了实体店今天市场的生意。 武都镇王右木旧居，这是2000年后重新修建的。记得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王右木旧居在现在位置前十米左右，临街一间铺面，两扇脱落油漆的木板门，长年紧闭。街上，许多路过人都不知道，这里是四川马列主义传播者王右木的家。 武都镇上老邮局还在。老邮局对今天武都街上的年轻人很陌生，但长钢四分厂上了年纪的六七十岁老人，印象就持别亲切了。当年，支援内地三线建设的长钢四分厂今天已退休的老人，永远忘不了这个武都邮局。那时，每到月底厂里发工资时，许多人都会到这里将自已的工资一部分，邮寄给远方的亲人。那时，这里是他们精神寄托的驿站，是书信鸿雁的地方。 在武都老供销社旧址上修建的武都"汇星超市"。传说江油汇星超巿老板是江油首富，江油名人，现有资产50亿。一个卖食品百货家电的私企比生产钢材的国企长钢还有钱! "祥泰商务宾馆"招牌，挂在武都街上十分显眼。这里旧址是武都"钢城宾馆"，九十年代末，当地一李姓老板花了近一百万元买下(一百万在北京连三环外一间小房都买不到，在这里能买一栋楼房)，经过改造现更名为"祥泰商务宾馆"。"祥泰商务宾馆"李老板，之前承包过团山宾馆餐厅部。人熟，照顾生意带朋友住过两次，里面软硬件服务还行。 这是武都镇原武都老区委旧址，在四川5.12地震后，新建的武都清明仿古一条街。 武都街上"圌山像馆"，如今也改行，成了卖针头线脑小百货店了。当下，手机泛滥，人人都会拍照，个个都是记者。 武都镇"白天鹅"农贸市场。这里的新鲜瓜果蔬菜都是刚刚从农民地里上来的，没化肥，没农药，是真正的绿色食品。 长钢四分厂保卫科旁的武都"王烧腊"馆子，过去，这里生意很好，来的都是回头客，有时来了还得等位子。那时，人年轻好交友，经常与几个朋友同事聚在一起，喝茶打牌，然后来到这里喝小酒。坐下来，先喝口老板上的碗汤，汤头味道很浓郁，一喝就知道是纯的肉汤。接着切盘卤猪耳朵或卤拱嘴，来盘煮花生，每人再来二两档挡酒，就开始对饮了。酒后，每人再要碗面，老板的面份量给的很足，一两就够吃。酒喝那么多，还没忘记打招呼：老板，面里多放点青菜。这儿的面条是四川水面，煮面上面速度很快。今天，来到老地方寻旧，店外"王烧腊"招牌还在，店内还是矮桌子矮板凳，和过去摆设一样。只是桌上不见当年那群，煮酒论英雄熟悉的朋友了，屋里喝酒的全是一些陌生人。 经营三十多年的武都"好又来"饭店，是武都地区挡次比较高的饭店。过去三四百元标准的一桌席宴，今天吃不到了，据说现在最低席宴标准是五百元。目前：武都地区物价便宜，饭店用食材也不贵，但现在人工费普遍涨价，是人工费贵了。所以，合理亲民有良心地涨点价，顾客还是能理解接收的。 武都老招牌子"山佳火锅"店，今天，不知道何原因，关门倒闭了。现山佳火锅店出租给"京东家电"卖家电。但武都人民不会忘记，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时，武都山佳火锅店(私人老板)为武都抗震救灾工作献出慈善的爱：每天将煮好的西红柿鸡蛋面条，用大保温桶送到团山宾馆大门前赈灾百姓。那人间有情血浓于水的场面多么感动人！地震后的武都，到处停水，停电，在这种艰苦环境中，能喝碗热汤，吃碗热面，真感谢当年的山佳火锅店送来的温暖。至今还记得面条里飘香着淡淡的漂白粉味道。 后记：用几天时间拍完了长钢四分厂生活区和武都小镇，剩下时间本打算进厂区再拍几张生产车间生产的场面，却听说攀长钢四厂403车间(小型车间)早已停产，拟转卖或向外租赁。前几年听说过，攀长钢四厂将405车间(冷带车间)租赁外人，而外人接手干得风声水起，红红火火。现在的攀长钢四厂，听名子就知道和攀钢有关联。长钢四分厂是前几年被攀钢兼并的，兼并后的长钢四分厂并未改变命运多舛的窘境。经过几年的折腾，原长钢四分厂七个生产车间(401车间至407车间)，和多个辅属车间组成的十里钢城，现在被关停并转、租借转卖，已支离破碎落寞了。今天留下的只有时代的记忆和车间厂房往日的印象。相见不如怀念，让过去辉煌美丽的十里钢城永远留在心中吧！图为原长钢四分厂403车间(小型车间)轧机生产场面。 原长钢四分厂403车间亦称小型复合车间，车间整套550/350/280mm中小型材轧机设备于1967年由日本引进。车间于1972年投产至今，五十年来为中国国防建设作出了重要贡献！感谢为长钢建设的前辈们，当年为引进这套设备与外商辛苦的谈判，为国家节省每个"铜板"的爱国精神！图为：一九六七年三月二十五日，中小型线材轧机设备验收小组特急文件。 今天，崽卖爷田不心痛！再见了，曾经的403车间！再见了，曾经的长钢四分厂！谨以此篇，长钢四分厂兴衰史献给长钢四分厂钢二代！ 《旧地重游武都长钢四分厂》 作者：初德超 原长钢四分厂职工 现居住北京 二0二一年八月于江油武都